白筱輕輕地“嗯”了一聲，想要幫忙卻被外婆拍開手：“別折騰我的豆角了，回屋去看電視。”

“外婆，我媽媽……是個怎麼樣的人？”

外婆折豆角的作一頓，隨即又恢復如常，“怎麼突然問起你媽媽來了？”

“有點想了。”白筱扯了扯角，仰頭著天邊的那夕，“外婆，你說是不是已經……”

“不要胡說！”外婆忽然喝止了，語氣很嚴厲，哪有你這麼咒自己媽媽的？

“要不然怎麼從不來看你？”哪怕是不要我了，為什麼不來看看你這個母親呢？

白筱頓了頓，才著外婆問：“外婆，我是不是真像舅媽說的，是媽媽跟外面的男人……”

盡管母親在這個家里是忌諱，但小時候在村里偶爾還是會聽到一些閑言閑語，旁人只當還是個孩子，說話毫不避諱，卻不知早的已經多聽得懂他們的話。

們說，媽媽是那時候們村里為數不多的大學生，結果卻在大學畢業前抱了個孩子回來，還一口咬定說是自己的孩子，不管外公怎麼打，都不肯改口，卻不愿意說孩子的父親是誰。

們還說，媽媽后來得了瘋病，認不得人，卻勝在長得漂亮，還有愿意討媽媽做老婆。

再后來，不知怎麼了，被媽媽丟在山上的墳場里，從那以后，媽媽就消失了。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麼，白筱從沒向外婆求證過，這是第一次說起自己的母親。

外婆的眼圈泛紅，眼中有淚閃爍，幽幽地嘆了口氣：“只怪你媽媽自己年無知，落到這個下場。”

“那現在……”白筱急切地問了一句。

外婆搖頭，“我也不知道，那天你外公去市里了，我在田里，估計犯病了，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外婆無奈的一句話，足以證明那些村里人沒說謊，媽媽當時是真的瘋了。

祖孫倆沒再接著說下去，外婆端了淘籮起來，“我去做飯，對了，景希他們真的回去了嗎？”

“……我不知道。”白筱想起了郁景希那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那就去打個電話，你啊，隨了你外公的牛脾氣，有事都悶在心里，也不怕憋壞自己！”

※※※

白筱回房猶豫了會兒，還是撥了郁紹庭的手機。

響了幾聲，那邊就接了，“喂？”很低沉的磁嗓音，確定是郁紹庭無疑。

白筱握著手機，卻不知曉該如何開口。

“……什麼事？”

“……”

“說話！”

白筱咬了咬下，“景希呢？”

“……在睡覺。”

“你們……回城了？”

“我們回不回去，你關心嗎？”

白筱口又堵了，卻拿不出話來反駁他。

“……還有其它事嗎？沒事掛了……嘟嘟……”

白筱把手機丟在床上，翻臉比翻書還快，下床的時候一不留神絆倒在了地上，膝蓋一陣劇烈的疼痛，著淤青，只覺得自己最近諸事不順，沒多久，手機又響了，連忙翹著腳去接。

“小白……我好想你，也好，我想吃外婆做的春筍炒蛋！”

聽著郁景希委屈的泣聲，白筱的心臟一一地疼，“你們回城了嗎？”

“沒有。”郁景希吸了吸鼻子，“爸爸帶我住在酒店里。”

“哪家酒店。”白筱急切地追問。

“那幾個字我不認識，不過門口有一個好大的噴泉，旁邊還有個大潤發超市。”

白筱立刻就聯想到了昨晚跟郁紹庭過夜的五星級酒店，以郁紹庭的份也只會選擇那里。

“小白，我好，我想見你。”

“你爸爸呢？”白筱一聽到他在肚子，就像是自己三天沒吃飯一樣焦慮。

郁景希用紙巾擤了把鼻涕，“他剛才出去了，所以我才給你打電話。”

白筱還沒接話，那邊就突然掛掉了，等再撥過去，接電話的人已經換了。

“以后景希就不勞白小姐心了，就這樣吧。”說完，那頭就啪嗒擱了電話。

掛得利索，掛得果斷，一點也沒給開口的機會。

早上還左一聲筱筱又一聲筱筱，現在又變白小姐了……

※※※

外婆正在炒菜，炒得正是郁景希口中的“春筍炒蛋”。

“怎麼說？還回來吃飯嗎？”

白筱坐到灶后面燒火，“應該不來了。”

外婆瞧了一眼，循循善導：“你是不是跟小紹吵架了？年輕人，有什麼話不能攤開來說的？”

白筱想說，就是因為攤開來說了才弄到這個地步。

外面突然傳來叩門聲，外婆了手就要去開門，白筱忙起，“我去吧，您看著菜。”

拉開了朱漆的老式木門，白筱抬頭，心跳有一瞬間的停滯。

裴祁佑站在門口，正準備轉，似聽到開門聲，又回過頭來，看到時邊漾起淺淺的笑。

“我還以為沒人呢。”他英俊的五映在黃昏夕的暈里，目溫和，仿佛看著許久不見的故人。

但白筱卻沒有沉浸在這份好的意境里，因為記得中午自己還剛遇到過他，還有他的未婚妻。

“有事嗎？”白筱問得很平淡，沒有任何的緒夾雜，卻帶了些客套。

裴祁佑往后看了眼，“家里有客人嗎？”

他的詢問帶著試探，白筱沒空去揣度他的用意，“沒有，你有什麼事？”

門外的裴祁佑看著坦然面對自己的白筱，心中有片刻的空愴，眉眼間對他沒有任何的怨意，沒有毫的波瀾起伏，好像他們之間那些過往糾纏都不曾存在過，這種發現令裴祁佑的心里說不上來的失落。

不知為何，失落之余他還生出約的不安，他在想再過一段日子白筱是不是就該把他忘了？

那條短信還靜靜地躺在他的手機里，在來這里的路上他看了不下十遍。

但真的見到的時候，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去質問……因為怕的答案不是他想要聽的。

裴祁佑往廚房位置了一眼，在夕的余里對笑了下：“外婆在做飯嗎？”

“筱筱，進來把菜都端過去。”聽到外婆的喊聲，白筱也不去管裴祁佑，轉管自己進了廚房。

等端著菜出來，裴祁佑還沒走，卻也沒進來，站在門檻外。

門外門一步，卻仿佛隔了一年的距離。

白筱沒開口邀請他進來，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完全把門外的男人當做了明的存在。

倒是外婆燒好飯出來時注意到了裴祁佑，微笑地打招呼，“祈佑？你怎麼過來了？”

裴祁佑一愣，面對老人家和藹的笑容，不敢去看的眼睛，扯了扯角，“外婆。”

“進來坐坐吧。”

白筱不解地看向白筱，外婆卻沒看，話是對裴祁佑說的：“還沒吃晚飯吧，快進來吧。”

裴祁佑朝白筱的位置看了眼，真的進來了。

幾乎他一腳踏進來的同時，白筱轉就進了自己的屋子，房門在他面前合上。

白筱上穿著七年前的那套衛，也是在冬天，是他陪來黎老家，七年后的白筱再穿上那套服，和他回憶里的那個孩幾乎重疊，挽著長發，素凈白皙的小臉，只是臉上不再有快樂的笑容。

裴祁佑定定地注視著閉的房門，移不開眼睛。

※※※

白筱發現自己還不能在面對裴祁佑時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巋然不的淡定。

是他要把趕出城，現在又出現在眼前，是想在過年喜慶的氛圍下來看看有沒有懷春秋嗎？

說實話，白筱恨這樣子的裴祁佑，當他對著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笑時，真想拿起那把專門用來掃糞的掃帚往他上拍，怎麼可能什麼也沒發生過，這麼多年的最后都了一個笑話。

現在這個人還要把這個笑話像胡蘿卜似地掛在樹枝上，在的面前晃過來又晃過去，把當驢來耍。

※※※

等白筱從房間出來，發現裴祁佑居然還沒走，正坐在主屋陪外婆聊天。

“大過年的，你還要來黎出差，這麼多年沒來了，還習慣嗎？”

裴祁佑有些心不在焉，當他跟老人家坐在一塊兒時，一陣慚愧從心底升起，也有些后悔進屋來。

“你跟媽媽還好吧？”外婆決口不提他跟白筱離婚的事，就像聊家常那樣問他話。

“嗯，都不錯，”裴祁佑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您呢？最近怎麼樣了？”

外婆笑，臉上的褶子皺到一塊兒，“還不是老樣子，好的。”

※※※

白筱其實不明白外婆為什麼會留裴祁佑下來吃飯，既然老人家這麼要求了，也沒有辦法趕人。

偏偏裴祁佑也沒有走人的知覺，當端來飯時他真接了過去，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盡管飯桌上有外婆招呼裴祁佑，但一頓飯依舊吃得沉悶。

白筱的胃口不好，只吃了一點點飯，那盤春筍炒蛋被護著沒讓人一筷子。

飯后裴祁佑依舊沒要走的意思，白筱也不愿意浪費力去招待他，索去洗碗，一刻也不愿意留在主屋里，外婆慈地看了眼白筱頗為任的舉，笑了笑，才看著對面的裴祁佑說：“祈佑，我們談談吧。”

白筱在廚房洗碗，故意洗得很慢，不知過了多久，后響起裴祁佑的聲音：“筱筱，我走了。”

洗碗的作停滯了一下，后的人一直沒走，不得不回頭，像是剛聽到他的話：“要走了嗎？”

白筱覺得自己也有些虛偽了，明明不待見他，卻是擺出一副“分開了依舊能做朋友”的臉。

裴祁佑著燈下纖瘦的影，眸明暗一閃，輕輕應了一聲，卻依舊沒有挪腳步。

他的意思白筱多看出來一點，他想讓送他，不管他是怎麼想的，白筱卻絕對沒這個想法。

所以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了。”

裴祁佑有被人看穿心事的狼狽，不再停留：“那我走了，筱筱。”

白筱沒再說什麼，靜靜地站在洗碗槽旁邊。

※※※

裴祁佑沒有把車停在白筱家門口，他走了一段路才到停車的地方。

上了車，他沒有立刻驅車離開，坐在駕駛座里，腦海里揮散不去的是跟外婆的對話。

從他進門開始，老人家連一句責備他的話都沒有說，反而依舊如往常那樣待他。

可是這樣的對待只會讓他在面前更加抬不起頭來。

“你們的事筱筱雖然沒跟我細說，但我也大概明白了，我不怪你，祈佑，真的，人各有命，筱筱若是跟你注定無緣，你們這樣分開也是好的，總比一輩子拖著好。”

“我聽說你有喜歡的姑娘了？其實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我只有一個請求，以后別再來找筱筱。”

“既然你決定跟另一個人過日子了，就不要再三心二意。”

裴祁佑雙手捂著臉，靠在座位上，仿佛被空了全的力氣，臉上有著淡淡的迷茫。

即將二十九歲的裴祁佑，被金錢和地位支配著人生的裴祁佑，在這一瞬間，他冷的心卻到一陣的凄涼，有種“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悲傷。

※※※

酒店總統套房的落地窗前。

男人穿著白的浴袍站在窗前，他手里是一杯威士忌，眺著黎這座小城市的夜景。

他的雙比一般男人都長，線條筆直，微微敞開的領口出結實的膛，理分明，強悍而優，白皙的在房間橘黃的燈下呈現出一種的淺麥，他立深邃的五被燈打出淡淡的側影。

他舉起酒杯，啜飲了一口酒，邊傳來一陣吸管“滋滋”的吮吸聲。

前面的落地窗上，倒映出他旁的另一道小小影——

穿著兒版的浴袍，小肚子的，趿拉著一雙大大的拖鞋，煙花燙的卷發糟糟地，幾乎跟旁邊男人一樣的姿勢，只不過手里的威士忌換了一杯香蕉牛，還豎著一吸管，偶爾低頭吸一口。

第一章：145.我才是他的媽媽，徐家那邊跟他沒半點關系【四更】

郁景希又往門口探頭探腦地瞅了瞅，然后再次失地轉回頭，吸了一口香蕉牛。

“爸爸，你真的確定小白今晚還會過來嗎？”

郁紹庭斜了郁景希皺一團的小臉，淡定地又抿了口酒，轉回到沙發上。

郁景希趿拉著拖鞋跟過去，一臉愁緒地在郁紹庭旁邊坐下，把電視頻道調到了畫片。

“爸爸，要是小白不來可怎麼辦呢？悱”

郁紹庭的眼睛從電視屏幕上移開，看了眼兒子，“你問我，我去問誰？”

這下，郁景希不高興了，“不是你說只要我配合你，小白就會陪我一塊兒回城的嗎？戽”

“我這麼說了嗎？”郁紹庭淡淡地反問。

郁景希氣鼓鼓地瞪著厚臉皮的爸爸，“爸爸，做人不能這樣子，我們明明說好了的。”

“我和你說什麼了？”郁紹庭拿斜眼看他，“時間不早了，回房間去睡覺。”

郁景希低著頭不，過了會兒從沙發上下去，著小腳丫邊走邊說：“我不睡，我要去找小白！”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后郁紹庭的呵斥：“給我回來！”

“你騙人，我再也不聽你的話了。”郁景希犟在門邊，父子同盟陣營正式破裂。

“如果你踏出這個門，就不要再回來，別奢求我會追出去。”

郁紹庭冷冷地說完，就不再多看郁景希一眼，自顧自地喝著酒，看著電視里的畫片。

郁景希像是被他唬住了，左思右想，最后還是沒擰開門，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后進了臥室，沒過三秒鐘又出來了，在餐車上拿了兩個三明治，進屋時故意把門關得很響。

郁紹庭側頭看了房門一眼，收回視線時也放下了酒杯，轉而拿起茶幾上的手機。

不是他的手機，而是郁景希專用的小手機。

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點來點去，很快就出現一行字：“小白，我爸爸說明天清早就帶我回城，我不想回去，我想跟你一塊兒，我現在在酒店大門口，我問過了，這里是博悅酒店。”

幾乎不到一分鐘，就有新短信進來，“景希，你別站在門口，快回房間去。”

※※※

白筱收到短信時，正在收拾主屋，看到郁景希說站在酒店門口，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