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紹庭開完會回到辦公室已經差不多下午兩點。

辦公室被收拾得一塵不染，里面靜悄悄地，茶幾上擺放著小學生寒假作業本，還有一個快餐袋子。

他轉過去打開了休息間的門，床上一大一小正裹著被子睡得正香，他了西裝扯了領帶掛在架上，解開兩顆襯衫領口紐扣，然后才到床邊坐下，盯著酣睡中的兩人看了會兒，困意也漸漸地襲來。

睡中的白筱覺有一道黑影籠罩著自己，幽幽地睜開眼，稍稍轉就看到靠在床頭的男人。

床上的靜令郁紹庭警覺地醒過來，一睜眼就對上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蓬蓬的長發，白皙的，仿若一只蜷在被窩里的小白貓，他不但沒起，反而往里靠了靠：“把你吵醒了？殮”

白筱到他的手，雖然不涼但也不熱，開被子往他上蓋了一些。

一陣寒氣襲進被褥里，白筱打了個哆嗦，人已經被他攬過去靠在他的膛上戲。

“剛開完會？”

“嗯。”

白筱稍換了個姿勢，把他在外面的手也拉進被子里：“吃飯了嗎？”

“沒有。”簡單而誠實的回答。

白筱想起自己帶上來的外賣，這會兒恐怕已經冷了，正打算問他要不要熱一下吃，外面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地敲響，被子下，郁紹庭的手握住的，地了會兒才松開，然后起去了外面。

※※※

白筱沒了睡意，替旁邊睡的郁景希攏了攏被角，自己重新扎好馬尾就下了床。

郁紹庭坐在辦公桌前拿了份文件簽字，白筱穿上外套出來，就看到一個材高挑的氣質站在桌邊，栗長卷發，米白的職業套裝，里面是一件雪紡V領衫，白細高跟鞋，很都市金領的打扮，看起來也有三十來歲了。

白筱之所以會這麼注意，是因為說了一句話：“今晚的飯局對方要求帶伴，還是老規矩吧？”

郁紹庭垂頭看文件，沒有立馬接話。

“那我傍晚先去店里拿服，換好后在福樓等你。”

如果說前一句詢問還是公事化的語調，那這一句就無形中帶了人之間才會有的默契跟親。

郁紹庭在文件最后一頁簽了名字，抬頭把文件遞過去，眼尾卻瞟到了休息間門口的影。

“不睡了？”他極其自然地問了一句，也引得那位邊的氣質回頭。

白筱被四道目看著有些不舒服，沖那位氣質點了點頭，然后看向郁紹庭：“不想睡了。”

※※※

楊曦顯然沒想到郁紹庭的辦公室里藏了個人，先是錯愕的一怔，隨即打量起白筱。

跟自己一OL裝不同，白筱穿著簡單的牛仔和棉襖，款式都偏向于型，隨手扎起的馬尾顯得頭發有一點點的，一張素凈的臉連個淡妝也沒化，眼睛大大地，怎麼看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

見跟自己友好地點頭，楊曦回之一笑，然后又旁若無人地問郁紹庭：“要讓他們準備你的服嗎？”

郁紹庭從白筱上收回目，一邊翻開另一份文件一邊說：“晚上你不用去了。”

楊曦臉一僵，不僅是因為他不咸不淡的口吻，還有他這句直接又掃面子的話。

跟在郁紹庭邊也有七八年了，也差不多知了他的脾氣，平日也沒聽他說一些苛刻的話，但現在這一句“晚上你不用去了”卻令有種預——不僅是今晚，以后他出席飯局都不再需要充當伴。

但很快就收拾起自己的緒，得又細心地問：“那要不要我準備伴的服？”

郁紹庭頭也沒抬：“還有其他事？”這是在拐著彎“請”出去了。

楊曦卻沒當即轉出去，站了會兒才問：“要我訂福樓的外賣嗎？”

※※※

白筱原本是看他們在說話才不做打擾，在氣質說了福樓三個字后，白筱越發覺得自己打包的外賣有點寒酸，跟景希不過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館吃飯，哪里會跑到鼎鼎有名的福樓去？

但郁紹庭這麼一問，著頭皮指了指沙發那邊：“可能涼了，還是再重新買一份吧。”

郁紹庭卻直接對楊曦說：“不用訂了，你出去吧。”

楊曦也沒再多話，拿了文件出去，路過沙發區時還是沒忍住往那個快餐袋瞟了一眼。

只是個普通的一次塑料袋，沒有致的酒樓字眼，里面是上下疊合的快餐盒邊沿甚至還有菜。

臨出門時，楊曦還是忍不住多看了白筱兩眼。

白筱自然沒忽略氣質投落在自己上的目，剛才從休息間出來時捕捉到氣質看郁紹庭的眼神，事業有的老板跟麗能干的下屬，自己也在大公司待過，很清楚那些暗地里的曖昧不清。

郁景希曾經告知過的話也浮現在腦海里——

……上次我看到爸爸對一個阿姨說那些話，然后那個阿姨沖我爸爸笑了。

※※※

郁紹庭已經離開辦公桌坐在沙發上。

他解開快餐袋子上的活結，好似沒注意到白筱的異樣，像聊家常地隨口問：“樓下買的？”

“左邊第三家，在搞特價，買的那幾個菜原價十六塊現在只要八塊。”

白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補充后面兩句，像是故意膈應他一樣。

郁紹庭打開餐盒，盯著里面混雜在一塊兒的兩個菜，基本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白筱著他，約聽到一聲輕嘆，卻又像是的幻聽，那邊，郁紹庭已經拿著餐盒站了起來。

白筱以為他是要丟掉，他卻在走到門口時回過頭看：“真讓我自己去茶水間用微波爐熱？”

白筱愣了下，說：“我不知道茶水間在哪兒。”

“我帶你過去。”

白筱覺得他這是子放屁，多此一舉，“你去了，我還去干什麼？”

“過來。”他卻格外堅持。

兩人就這麼耗著，最后還是白筱屈服。

※※※

景行跟楊曦從一間辦公室出來，就瞧見白筱跟在郁紹庭后磨磨蹭蹭進了茶水間。

楊曦拉住要走的景行：“那個小姑娘是郁總家里的親戚嗎？”

景行看了眼茶水間：“怎麼這麼問？”

“我聽說郁總的侄前不久回國了，看這位倒是像，剛才我看見從郁總辦公室休息間出來。”

“不是啊。”景行說完就發現了邊楊曦沉默了。

景行多知道楊曦那點心思：“楊經理，有些事不能強求，尤其是的事。”

楊曦苦笑：“我哪敢癡心妄想呀，只是這位……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你不覺得……太年輕了嗎？”

是呀，看著像高中畢業，上也沒沾染太多社會習氣，當初景行察覺到郁紹庭那點想法時也嚇了一跳，他以為郁紹庭喜歡的是那些有修養的名媛，就像過世的太太，結果偏偏對白老師這類青果子有獨鐘。

“有誰知道呢！”景行湊近楊曦，低聲說：“老實說，我當時也不敢相信。”

楊曦著茶水間方向沒吭聲。

景行生怕楊曦鉆牛角尖，忍不住側面敲打：“楊經理你也到結婚的年紀了。”

“放心，我還有點自知之明，我對郁總是傾慕，但不至于生出不該有的念頭。”

楊曦嘆了口氣，“倒是還在拉斯維加斯的那位，等了這麼多年，知道了應該不會就這麼算了吧？”

被一提醒，景行才記起還有這麼一號人：“一廂愿，管郁總什麼事？”

“景書，你不了解人。郁總這些年邊沒一個人，那位雖然表面上不急不躁，但心里估計是篤定了有朝一日自己會得償所愿。一個人在一個男人上耗費了人生中最好的時，終歸是想要拿回點什麼的。”

※※※

白筱被郁紹庭強行拉著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吃飯。

發現哪怕是路邊小餐館里二十塊左右的飯菜，也能被他吃出上千塊的檔次來。

沒多久，那位氣質又進來了一趟，送來幾份文件，沒說一句話就離開了。

白筱盯著的背影，在門合上后才用狀似無意的口吻問郁紹庭：“是你的書嗎？”

“楊曦是公關部的經理。”郁紹庭的回答很簡單，沒有其余過多的解釋。

“看上去應該跟了你很多年。”

郁紹庭停下筷子，抬頭著，那眼神像是把看出一個來。

白筱也不兜著攬著，直接點破了：“喜歡你。”

郁紹庭笑了，盡管笑聲很輕，但白筱還是聽見了，他的表像是聽了個幽默的笑話。

看他不不慢地吃飯，白筱心里卻有些難，不知道是不是裴祁佑曾在心里埋下的影，令對老板和下屬的關系總是戴著有眼鏡去看，尤其對象換做是郁紹庭時，更是百般不是滋味。

“你在裴祁佑公司這麼多年，他就教會你這些東西？”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穿了的心思，白筱只覺得自己快小丑了，起就要走。

他卻一把拽住的纖細的手腕：“去哪兒？”

“去看看景希醒了沒有。”

郁紹庭的手往下，住了的手指：“就這麼想了解我跟其人的事？”

“我不喜歡探聽別人的**。”白筱甩了甩他的手，說著心口不一的話。

“一點也不好奇？”

“……不好奇。”

郁紹庭松開的手，不再說話，繼續

吃飯。

白筱回頭看了他一眼，卻沒挪雙。

比起裴祁佑，郁紹庭更備男人的條件，不管是件還是件，吸引著各型各的人。

人在面對時總會選擇地看不見一些東西，就像被刻意忽略的那些郁紹庭邊的人，想起那回在路邊看到跟他并肩而立的影星，還有這位楊經理……

當你在意一個男人時，就會產生占有，介意他邊有其他人的圍繞，也會介意他的過往史。

郁紹庭一抬頭就對上白筱微微泛紅的眼圈，正委屈又控訴地盯著自己。

他知道在想什麼：“楊曦真的只是我聘請的員工。”

見還是不信，郁紹庭又說：“是景行的朋友，你要不信，出去問景行。”

白筱當然不會真的傻傻地跑去拉著景書問，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可理喻，轉走，郁紹庭卻突然起從后抱住了：“我沒在外面養人，真要算，也就現在這一個，你說是誰？”

白筱不吭聲。

郁紹庭從袋里拿出一個藍絨小盒子。

白筱昨晚見過，自然也記得里面裝的是什麼，心跳不由地加快。

郁紹庭把摟在懷里，摘下盒子里的戒指舉起的左手無名指就套了進去：“你如果愿意，明天就去登記。”

白筱沒料到他會突然許下結婚的承諾，一時有些措手不及，有點被他嚇到，隨即也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盯著那枚熠熠閃耀的鉆戒，緩緩轉過，看著他說：“蘇蔓榕是我的媽媽，親生媽媽。”

說完，一瞬不瞬地著他，不愿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變化。

過了片刻，郁紹庭開口：“今晚去郁家。”

白筱去摘無名指上的戒指，低聲說：“我沒打算認回。”也沒想破壞你們安寧幸福的生活。

“結婚前你不打算見家長了？”

白筱驀地看向他，他的神沒什麼變化，好像剛跟他說的是今天天氣怎麼樣。

想起蘇蔓榕被問及父親時遮遮掩掩的樣子：“如果我的爸爸是……”

“別想那麼多，今天見完我父母，再給外婆打個電話。”

白筱看著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不但沒輕松反而更加沉重了：“那要是他們都不同意呢？”

“我帶你走。”

※※※

我帶你走。

四個字，他說得沒有一丁點的猶豫。

白筱卻清楚地知道這四個字背后的沉重，雖然懷疑自己不是郁政東的孩子，但要是……那樣的話，郁紹庭要帶走，想象不出那時候會掀起怎麼樣的風波。

“你不怕嗎？”白筱還是問出了自己心底的擔憂。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風的墻，終有一天會被人發現，到時候等待他的是敗名裂。

白筱突然之間就明白了那個老和尚的話。

世間萬皆有因果，此等孽緣，強求不得，輕則敗名裂重則命堪憂……

跟他難道真的是孽緣嗎？

郁紹庭的手指過鬢邊的發，垂眼著：“孩子都這麼大了，你代孕的時候怎麼不怕？”

“那時候我又不知道……”

“現在說怕，晚了。”

白筱忽然反握住他的大手，目真摯又懇切地看著他：“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真的是，你不要把我是景希媽媽的事說出去。”那樣子，最起碼孩子可以不必忍太多世俗異樣的目。

郁紹庭沒有接話。

白筱心頭一頓，張地問：“你已經告訴別人了？”

“……沒有。”

“你不要騙我。”

“今晚去大院。”

————作者題外話——————

場外采訪：

碼字小殘廢（可可）舉著話筒：小白，據坊間傳聞，你長得像郁家老大，求圖求真相求鑒定。

小白：這個……

旁邊一棺木蓋彈開，某人詐尸：別勸我，我決定改名郁竇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