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做好晚飯就接到郁紹庭的電話，說公司有事，讓跟景希不用等他吃飯了。

握著手機，看了眼郁景希，小家伙正坐在餐桌剝河蝦剝得起勁。

注意到“幽怨”的目，郁景希抬頭瞅了眼，手上作不停：“我早習慣了，快點吃飯吧。”

白筱坐下看著他不斷消滅桌上的海鮮，問：“其實吃海鮮的是你吧？”

郁景希掰蟹殼的作一頓，哼哼了兩聲：“反正他也不回來吃，不能浪費。油”

白筱忍不住彈了彈他的腦門，郁景希佯作生氣地瞪了一眼，繼續低頭跟海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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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沒什麼胃口，吃了半碗飯就了事，小家伙卻足足吃了兩小碗才肯下桌。

“你這樣可不行，我爸爸工作很忙的，你要是以后真嫁給他了，得習慣知道嗎？”

郁景希捧著一罐椰果去客廳看電視前，沒忘給犯了“相思病”的白筱做一番思想開導。

白筱敲了一下他的小腦袋：“你還有十幾頁作業沒做完吧？后天就開學了！”

小家伙哀嚎一聲，哀怨地瞪，懨懨地扯了大書包趴在茶幾上開始做作業。

白筱把餐桌收拾干凈，想了想還是給郁紹庭發了條短信：“吃過晚飯了嗎？”

過了很久，久到白筱輔導了郁景希兩頁作業，那邊才回復：“在開會。”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安了一顆懸起的心。

白筱看出他應該很忙，猶豫了會兒，還是又發了一條：“大概幾點回來？我給你準備夜宵。”

“不用，太遲可能不回去了，早點休息。”

郁景希從作業本上抬頭，看向盯著手機的白筱：“他是不是說不回來了？我早猜到了。”

白筱瞧他一副“果然如我所想”的得意樣，也裝模作樣地指了指作業本上一道填空題。

小家伙撇撇角，拿著鉛筆在上面扭扭歪歪地寫。

※※※

時針指向“10”的時候，郁景希打著哈欠，坐在洗手間小板凳上由著白筱給他洗腳。

他手里把玩著傍晚在路邊小店買的玩槍，眼睛卻偶爾瞟向白筱。

幸好他聰明，知道“調虎離山”，說是去五樓實際帶著小白從貨梯溜走，不然準得被那個汽油的纏上！

在白筱拿過巾給他腳時，還是忍不住說：“那個……好像你以前的老公要跟我堂姐結婚了。”

白筱點頭：“是啊。”

“那你還喜歡他嗎？”

白筱抬頭，對上他那雙黑亮黑亮的眼睛，莞爾：“當初給徐的書是你自己寫的吧？”

郁景希頓時心虛，撇開頭不看。

白筱把他一雙又厚又的小腳丫放進拖鞋里，拍拍他的小：“起來吧。”

郁景希沒回臥室，而是抱著那把十幾塊錢的玩槍跟在后面，孜孜不倦地說：“我不喜歡那個汽油。”

白筱聽了笑：“跟他訂婚的又不是你，只要你姐姐喜歡就好了。”

“那你呢？你還喜歡他嗎？”

白筱沒想到一個孩子會這麼懂，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郁景希看不吭聲，心里有些不樂意，面上哼哼：“他還沒郁紹庭長得好看呢！”

看他一本正經地喊郁紹庭的名字，白筱被他逗樂，又聽到他說：“雖然比我差了點，但比起一般的男人，郁紹庭還是很不錯的，就是脾氣壞了一些。”

白筱把他抱上床給他服時，他還在說：“你啊，現在既然跟了郁紹庭，可不能再水楊花了。”

“水楊花是這樣用的？”白筱被他故作老的樣子弄得無語。

“不就那個意思？”郁景希朝翻了個白眼：“反正你以后要見汽油，得把我帶上知道嗎？”

“我沒想要去見他。”

“那他可能想要來見你呀！”

說起這個可能，郁景希頓時沒了睡意，窩在被子里盯著白筱：“你要聽話，不然會出大事的。”

“譬如？”白筱想逗逗他。

“郁紹庭生氣很可怕的，到時候我可幫不了你。”

白筱配合地點頭，郁景希湊過來：“你要是寂寞了，也可以找我，我還是能出點時間陪你的。”

一個栗子敲在他的頭頂。

看他齜牙咧的小模樣，白筱起：“十點半了，快睡覺！”

在要關燈離開時，郁景希又從被窩里探出腦袋：“后天我開學，是你帶我去報道還是爸爸？”

以前在國外時都是李嬸帶他去報道，上學期做班生時是帶他去的學校。

白筱著他賊溜晶亮的眼珠子：“一起陪你去怎麼樣？”

小家伙哼唧一聲，在被子里扭來扭去，最后整個人都一團，悶悶地傳出一聲“晚安”。

※※※

白筱回到主臥，在床上躺了會兒卻沒有睡意。

披了外套到廚房，從冰箱里拿出在超市買的餃子擱在流理臺上等它融化，自己則坐到餐桌邊。

偶爾看一眼手機，偶爾起走走，偶爾會在桌上趴一會兒。

快到凌晨時，的眼皮直往下掉，扭頭看了眼門口，依舊沒有任何的靜。

人在忙碌工作時最忌諱的就是被一而再地打擾，考慮了良久，終究沒發短信打電話。

白筱盯著亮起的手機屏里的名字，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個鋼镚：“如果花朝上就不回來了。”

把鋼镚放在拇指甲上，輕輕一彈，又手接住，然后緩緩地張開手心，花朝上。

好像忘了是花朝上不回來還是字朝上不回來……

重新丟了一次，字朝上，回來。收起鋼镚，靠在桌上，看了眼手機，零點了。

白筱不記得自己怎麼就睡著了，迷迷糊糊間做了一個很雜的夢。

夢境里一開始的畫面是裴宅，不如如今的裝修致，但也著大氣，裴晉淵拄著拐杖坐在餐桌上首，兩邊是裴家其他人，一個打扮漂亮的小孩由保姆牽著從樓上下來，小臉上帶著怯怯的表。

裴晉淵笑著沖小孩招手：“筱筱，過來爺爺這里！”

小孩被抱起坐在裴晉淵的上，弱弱地了一聲“爺爺”。

裴晉淵哈哈地笑，指著坐在左側穿著小西裝的男孩問小孩：“那你喊他什麼？”

小孩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男孩的目有張和赧，脆生生地喚道：“小哥哥。”

……

畫面微微旋轉，那個俊秀的男孩變了英氣十足的男人。

線暗的拆遷房衛生間里，那年天氣很冷，凍紅一雙手擰著床單，因為前一晚生病的裴母在床上嘔吐不止弄臟了床單，裴祁佑進來站在對面，幫一起擰床單上的水，卻在最后握住了的手。

“等我這個月發工資了就去買洗機。”

貪他掌心的溫暖，反握他的手，比起以前他的手糲了很多：“手洗多好，比洗機洗的干凈。”

裴祁佑低頭看著，目里有歉意也有容，把摟進懷里，親了親的額頭。

“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的，筱筱，相信我，等我有錢了我不會再讓你苦！”

靠在他肩頭，回抱著他，笑容妍妍：“我相信你。”

……

鏡頭突然又發生轉換，看到自己著大肚子躺在醫院床上接檢查。

隔著隔斷間的布簾，聽到張書對醫生說：“還是順產吧，剖腹產對孩子不好。”

回到別墅，迎接的是一頓孕婦營養餐，還有房子里輕輕的音樂聲。

就像一傀儡，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地聽從他們指揮做著千篇一律的事。

……

畫面一轉，之前夢見的一切瞬間破碎，又看到了裴晉淵，拄著拐杖坐在書房里。

聽到裴晉淵說：“我養了你這麼多年，結果養出了一頭白眼狼，你答應我的難道都忘了嗎？”

書房門打開，一個打扮清麗的年輕人走進來，看不清那張臉，卻是很的聲音。

那個聲音在懷孕期間每天都會聽到，通過電話。

“我讓你代孕，你倒好，收了我的錢，到最后居然連我的老公跟兒子都要搶走！”

沙發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臉淚痕的郁老太太：“白老師，其實你是政東的兒，你跟老三不能在一塊兒。”

原本溫婉地站在一邊的徐淑媛突然化為巨蟒，張開盆大口猛地撲向。

※※※

我沒有要搶你的老公，景希是我的兒子……

白筱想大聲爭辯，但嚨卻被堵住怎麼也發不出聲來，耳邊，似有人在喊的名字。

在夢里蘇蔓榕突然面目猙獰地走向，舉起一只手狠狠一掌扇下來：“你勾引我的小叔子！”

白筱只覺得臉頰作疼，不是夢幻的，是真實地到疼痛，好像真的有人在拍的臉，只是力道比夢里的蘇蔓榕輕了很多，低沉又有力道的男聲貫穿迷霧響起：“白筱，白筱……”

眼皮重的厲害，努力撐開眼，看到的是蹲在腳邊、皺眉輕拍臉頰的郁紹庭。

他另一只手里還拿著車鑰匙，腳上的皮鞋都沒換，大下擺拖到地面，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餐廳里的燈落在郁紹庭的上，真實得令不敢相信，怔怔地看著他，心頭的懼怕卻消散了很多。

“夢到了什麼？”郁紹庭低緩的嗓音很溫，指腹過的眼角。

白筱本渙散的眼睛漸漸聚

焦，注意到公寓的門還大開著，過道上的燈泄進來照亮了玄關。

搖頭，臉有些蒼白，額頭還有汗水，卻輕輕地說：“沒事，你不？”

郁紹庭什麼也沒說，把攔腰抱起，送回主臥，放到床上，給蓋上被子：“睡吧。”

白筱仰頭看著他略顯倦態的眉眼：“是不是沒吃晚飯？”

郁紹庭確實沒吃晚餐，但看著一雙如翦的水眸，卻鬼使神差地說：“吃過了。”

“那我給你去做夜宵。”白筱作勢就要起。

郁紹庭卻拉住，自個兒也在床邊坐下，沒有皮鞋，修長的擱著床沿，并不舒服的姿勢。

臥室里只開了一盞床頭燈，線和卻昏黃。

“剛才究竟夢見什麼了，又哭又喊的？”

他問的很隨意，白筱的心頭卻像被巨石一：“沒什麼，夢到了一條蛇要吃我。”

“那你就任由它咬你？”

白筱心有余悸，夢中徐淑媛那一聲聲質問還清晰可聞。

往郁紹庭的邊靠了靠，聞到他上的煙草味才稍稍安心，悶悶地說：“我又打不過。”

活人永遠是斗不過死人的……

郁紹庭低頭看垂著眼睫，摟的肩頭往懷里靠：“沒事的就教景希做做作業，別整天胡思想。”

“我沒胡思想。”白筱忍不住反駁，沒想，可是那些人和事卻纏著不放。

郁紹庭放開：“我去沖個澡，你先睡吧。”

看著他出去，聽到衛浴間關門聲，白筱蜷在被窩里，心里其實還是有些懼意。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并未多想，卻還是夢到了這些，是不是一個不好的預兆呢？

※※※

郁紹庭洗了澡出來，餐桌上擺了一碗剛煮好的餃子，正熱騰騰地冒著氣。

他站在桌邊，用浴巾有一搭沒一搭地著頭發，然后轉頭看向臥室方向，里面的人已經睡著了。

他低頭盯著那碗睡覺良久，轉回了房間。

白筱可能是被剛才那個噩夢累壞了，裹著被子側躺著，睡得很。

郁紹庭在床邊坐下，靜靜地看著疲憊的睡，慢慢地俯下，薄輕地印上的眼角，直起時替開發，拿了大口袋里的手機和煙、打火機就去了臺，沒忘記轉拉上跟主臥間隔的移門。

※※※

郁戰明接到郁紹庭電話時，正在做他年輕時候在中越戰場上揮斥方遒的夢。

但半夜的被吵醒，尤其是拿起座機聽到郁紹庭的聲音，二話不說，直接擱了電話，拔了電話線，躺回被窩里，罵了一句：“混小子，不把我氣死也得把我折騰死！”

沒多久，房間的門“篤篤”地敲響。

剛有了些睡意的郁戰明冷不防被驚醒，氣惱地摘了眼罩坐起來：“誰？”

門開了，穿著睡的書拿了手機進來：“老首長，三說有事找你。”

“我不認識他！”郁戰明臉一擺，一個轉躺回被窩里。

書苦笑不得，老首長的脾氣一上來是六親都不認了。

郁戰明背對著書躺著，聽到書跟電話那頭說了幾句，然后書又喊他：“老首長，三說真有急事。”

“他有屁急事！”郁戰明冷哼，“告訴他，別說是凌晨打電話，就算他這會兒跪到我跟前我也不同意！”

※※※

郁紹庭站在臺窗前，玻璃窗被他打開，夜間冰冷的空氣稀薄了香煙嗆人的味道。

不用書轉達，他已經聽到了郁總參謀長的大嗓門，沒像往常直接擱了電話，而是說：“梁書，替我問問他，他現在還想不想知道景希的媽媽是誰了？”

那邊不是梁書客套的聲音，郁戰明的怒吼聲響起：“你他媽的威脅我，你以為我稀罕知道你那些事？”

“那行，既然你不想知道，我也懶得說。”郁紹庭作勢就要按了電話。

郁戰明卻突然開口：“孩子的媽媽到底是誰？”

“不早了，還是休息吧。”

“混賬東西！你刷著我玩呢！”

郁紹庭又了口煙，白煙霧徐徐從眼前升起：“我怕我說了你馬上得進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