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趁午休時間，站在樓梯間的窗前，給景書撥了一通電話。

這幾天郁紹庭去首都出差了，昨晚跟通的電話，從他說話的嗓音來判斷，冒又加重了。

“……嗯，好，那麻煩你去買些藥。”果然，如所料，郁紹庭本沒吃藥。

跟景書代完，白筱又問了句：“你們郁總現在在干嘛？”

“今天中午有個飯局，推不掉，郁總這會兒正在包廂里，要我郁總接電話嗎？”景書很殷勤紡。

白筱忙說：“不用了，沒什麼事，就是隨便問問，那這樣吧。”生怕他真去找郁紹庭。

掛斷，白筱想了想，還是給郁紹庭發了條短信：“記得吃景書買來的冒藥。甌”

短信剛發送出去，郁老太太的電話就進來。今天郁老太太帶著外婆跟景希一起去踏青了。

郁紹庭去首都之前那晚，郁總參謀長打電話過來，跟外婆說了幾句，雖然只是普通的問候，但還是讓外婆激得一晚上沒睡好，因為郁戰明掛電話前說：“如果親家沒意見，咱們約個時間見下面吧。”

一番商量后敲定了正式見面的時間，在郁紹庭出差回來之后。

※※※

郁老太太在電話里問是喜歡吃螃蟹還是吃魚，這決定著們是去海邊挖螃蟹還是去魚塘釣魚。

白筱想起外婆對郁老太太的評價——擁有一顆永遠年輕的心。

“我覺得蔥烤鯽魚味道不錯。”郁老太太說。

白筱配合地說：“那就吃魚吧，其實我也比較喜歡吃魚。”

郁老太太這才歡歡喜喜地掛了電話。

回到辦公區，白筱看還有一個半個多小時才上班，拿了錢出去。明天郁紹庭就回來了，家里好像沒什麼冒藥了，白筱屬于那種想到什麼就立刻會去付諸實踐的人，所以跑到了旁邊的藥店去買藥。

從藥店出來，白筱接到部門經理的電話，公司有個重要會議，突然找不到原先負責記錄會議的人。

所以——白筱被趕鴨子上架，急匆匆地趕回去替補。

拿了文件跟筆記本，白筱盡量小聲地打開會議室的門，偌大的會議室關著燈，投影儀放著幻燈片，裴祁佑的聲音過話筒被放大幾倍：“……所以這次宏源跟裴氏合作的項目，在電梯設計方面……”

白筱沒想到裴祁佑也在，更沒想到這個會議討論的是兩家公司合作的那個項目。

再想反悔，請部門經理換人已然來不及。都已經在門口了。

也是這一瞬的遲疑，讓站在投影儀前的裴祁佑注意到門口的靜，視線直直地過來，瞧見抱著筆記本的白筱時聲音一停頓，其他人不解他突然的走神，也紛紛地往門口瞅過來。

作為新晉員工，又是“靠關系”進來的新晉員工，白筱并不想這樣招搖。

關了門，幸好里面沒開燈，也看不出此刻的尷尬。

裴祁佑慢慢地收回視線，他把話筒往旁邊一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白筱沒在邊上找到自己的座位，一時又為眾目焦點，正想著要不要出去搬一張椅子，宏源老總指了指旁邊的空位：“來這兒坐吧，就是了些，但也更方便做記錄。”

宏源老總所說的位置在他左側，卻也是在裴祁佑的右下側，那應該是書或助理的位置。

白筱覺得自己今天出門應該翻翻黃歷。眾目睽睽之下不好回絕，只好坐過去。

確實如宏源老總說的，位置稍微有些，如果把手放在鍵盤上打字，胳臂肘就會抵到裴祁佑。

裴祁佑在走過來后就沒再看一眼，轉過椅子，抬頭專注地看著在投影前作介紹的工程部負責人。

白筱深深地呼出口氣，收斂自己的思緒，開始一心一意地記錄會議的過程。

會議在兩個多小時后結束，白筱打字的手指有點酸，聽到有人說“散會”，起收拾，跟著其他員工準備出去，裴祁佑卻突然開口：“白筱，你等一下再走。”他的眼睛看著筆記本屏幕，很尋常的口吻。

宏源老總拍拍白筱的肩：“可能裴總還有些事要代，你留一下。”

等會議室人走得差不多了，白筱手里抱著筆記本和文件夾，站在會議桌邊。

就像一個下屬在等待著上司下達指令。

裴祁佑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手頭上的資料紙，像是故意在放慢自己的作，會議室里靜悄悄的，只有紙張翻時嘩嘩的聲響，白筱忍不住開口問：“裴總如果沒有別的吩咐，我先出去了。”

他不做聲，白筱還想說話，他卻突然站了起。

白筱穿著職業套裝，黑的，里面是白襯衫，黑長發扎馬尾，白皙的，著一干凈的氣質。

他靜靜地看著，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這樣認真地看過，不同于剛才他站在上樓道口看到打電話時的輕松愉快，此刻的白筱多了幾分公事公辦的疏離，著他的眼睛里也沒有多余的摻雜。

裴祁佑搭在會議桌上的手指劃過冰涼的桌面，另一手在兜里。

貌似不經意地說：“聽說郁總參謀長同意你們在一起了？”

“你讓我留下來就是問這個？”白筱說著轉走向門口：“這是我的私事，用不著拿到公事上來說。”

裴祁佑看著離開，會議室門哐嘡一聲關上。

※※※

郁紹庭結束飯局出來，微醺，景行想扶他，卻被他拒絕。

坐進車里，郁紹庭了脹痛的太，放下手時到旁邊的一個袋子，低頭，看到幾盒冒藥。

“白小姐讓我買的。”副駕駛座上的景行邀功地說。

郁紹庭將那幾盒藥把玩在手里，垂著眼皮，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在景行看來心應該不錯。

“郁總，機票我已經訂好了，明早的。”景行試著問：“現在是直接回酒店嗎？”

郁紹庭慵懶地靠在后座，扭頭看了眼車窗外：“人節，人一般希收到什麼禮？”

景行愣了愣，不確定地說：“郁總，你是在問我嗎？”

“這個因人而異，不過……有一樣東西我保證每個人都喜歡！”

郁紹庭抬眼看景行，后者故作神地在司機耳邊說了句話，然后笑嘻嘻地回頭：“過會兒你就知道了。”

※※※

ROSEONLY，一生只送一人。

郁紹庭從花店出來，直接把裝著花的禮盒丟給了景行，拉開車門坐進去，閉目養神。

景行低頭看著包裝致的盒子，又瞄了眼郁紹庭，想到剛才自己老板毫不遲疑地簽下自己的名字，跟現在這不甚在意的樣子可是截然不同，他小心翼翼地抱著禮盒，考慮著要不要給白小姐發條短信。

下車前，郁紹庭對景行道：“把盒子拿過來。”

景行立刻畢恭畢敬地遞過去，沒忘記提醒一句：“這花最好先放進花瓶養一晚上。”

郁紹庭已經下車去了。

景行掏出手機，一邊走一邊編輯短信打算發給白筱：“白小姐，郁總回來時會給你一個驚喜哦～”

最后，sao氣十足地用了一條波浪線。

走在前面的男人卻突然停下，景行一不留神，差點撞上去，好奇地問：“郁總？”

順著郁紹庭的視線，景行轉頭看過去，酒店大堂接待客人的沙發區，一個打扮溫婉的年輕人正朝他們走過來，景行瞳孔猛地一，像見鬼了似地：“徐……徐小姐？”

徐蓁寧緩緩走過來，在距離郁紹庭三步遠的地方站定，莞爾，喚了一聲：“姐夫。”

很輕，很，猶如吳儂語的低喃，蘊含了說不清道不明的。

※※※

徐蓁寧穿著的羊絨外套，千格鳥的鉛筆，修長的小包裹在深棕的麂皮中靴里，一頭烏黑的青如墨般落在肩上，長得很漂亮，卻又完全不同于白筱的清，更偏向于英氣的。

景行瞧見，只有一個念頭——該來的終于來了，白小姐，一定要住！

郁紹庭看到徐蓁寧，甚至連眼波也沒浮一下，這樣的反應讓對面的人心里失落。

似不甘心，又喊了一聲：“姐夫。”

郁紹庭這才給了點反應，卻也不過不溫不火地問了句：“什麼時候回來的？”

那樣的態度，仿佛是在路邊到了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然后很客套地搭了句話。

徐蓁寧努力讓自己表現得開心點，雙手背到后握著，掂了掂腳尖，彎著紅：“你猜猜看。”

郁紹庭皺眉看著，沒說話，而是直接從邊走了過去。

徐蓁寧上齒咬了咬下，有些懊惱他的不解風，但還是立刻轉追上去。郁紹庭已經站在電梯前。

“我昨天回來的。”徐蓁寧這些年都等過來了，不差這一次，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電梯來了，郁紹庭進去，徐蓁寧也要進去，他開口：“單男人的房間你也想去？”

徐蓁寧一只腳還留在外面，有些尷尬，看著男人英俊的五，好想說“如果我想去，你愿意讓我上去嗎”，但不敢賭，這樣有暗示的話從他里說出，沒有任何曖昧，更像一種提醒，提醒的越矩。所以——

重新退了出去，站在電梯外，看著里面姿拔的男人道：“姐夫，我有話跟你說。”

郁紹庭拋下一句“在下面等著”，電梯門就在面前合上。

※※※

回到房間，郁紹庭把花盒子放到一邊，扯了領帶，解開兩顆紐扣，在沙發坐下。

中午酒喝得有些多，加上冒，頭一陣陣的疼。想煙提神，去西裝袋拿煙，發現手機里有條未讀短信，打開：“記得吃景書買來的冒藥。”

他往后靠在沙發上，長讓沙發跟茶桌間的過道變得狹仄，點了煙，了口，煙霧繚繞里看著手機屏幕。突然起，拿了禮盒，在臥室里找到了一只花瓶，蓄了水，把盒子里玫瑰取出來。

黃昏，落地窗前，落日的余暉灑進來，男人站在那，五線條冷峻，白襯衫黑西，袖挽到手肘出勁壯的小臂，邊咬著一煙，稍稍側著頭，頗有耐心地擺弄著花瓶里那束玫瑰。

這會兒的郁紹庭研究花擺放的角度，瞇著眼，叼著煙，要不是還長著同一張臉，怎麼看都沒法把這個有點壞有點的男人跟方才在大堂時那樣云淡風輕的清冷形象聯系到一起。

擺了半天都沒把花擺出了別致的樣子來，打電話給景行，運著氣劈頭就是一句：“你怎麼選的花！”

“……”景行覺得蠻委屈的，他選的玫瑰每一朵都含苞待放。

郁紹庭把手機丟到一邊，花瓶被他擱置在床柜上，一邊解著襯衫紐扣一邊進了衛浴間。

※※※

郁紹庭從電梯走出來時，徐蓁寧已經在喝第四杯咖啡，里苦無比，卻還是不愿離開。

幾乎一眼，就看出郁紹庭剛洗過澡。

當你把一顆心放在一個男人上將近十年，很難不去了解他的一切，包括許多生活小細節。

徐蓁寧看著走過來的郁紹庭，心是極度復雜的，埋怨，委屈，甚至是嫉妒。

昨晚，已經從大伯母那里得知了一些事，譬如春節那幾天，郁紹庭帶了個人來首都，想到的是自己生日那晚，忍著寒冷站在沁園別墅外向他坦心事，結果他一個字也沒回復。

甚至連一丁點的憐惜都不愿意施舍給。

徐淑媛死了，默默地守候了他六年，以為他總有一天會接自己——

人節，給他打電話，卻是一個人接的，那個人，應該就是大伯母口中的那個。

憑什麼……努力了那麼久，憑什麼最后是在替別人做嫁？

※※※

郁紹庭沒有再找地兒跟徐蓁寧“敘舊”，在對面坐下，要了杯開水。

“中午應酬了？”徐蓁寧先開腔。

郁紹庭抬頭看了一眼，淡淡地“嗯”了聲，喝了半杯水，才說：“說吧，有什麼事。”

“人節那晚我給你打電話，是個的接的，是你朋友嗎？”

郁紹庭不喜歡人拐彎抹角的試探，當下就皺起了眉頭，但的話還是讓他暗暗一驚，臉上卻沒流出什麼，他想起人節隔天早上白筱的反應，放下水杯：“既然知道了，還問我？”

徐蓁寧笑容一僵，十指攥杯子，終究是不甘，問出口：“為什麼？”

郁紹庭往自己杯子里倒水，不疾不徐的作，看得對面的人越加不淡定。

“姐夫，不要告訴我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徐蓁寧再也顧不得矜持，“這些年我為什麼不留在爸跟媽邊，只一人在拉斯維加斯生活，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以往令沉迷心的低沉嗓音此刻聽來卻是那樣冷無：“早點回去吧。”

說完，郁紹庭起要走，手臂被拽住：“你是不是嫌棄我只是徐家的繼？”

徐蓁寧又往他挨近了幾分，低眉順眼：“徐淑媛可以為你做到的，我也可以，甚至更多，我對你的不比對你的，而且這些年，爸爸早已經把我當親生兒了……”

郁紹庭目深沉地看著，徐蓁寧的臉頰微紅，聞到他上淡淡的煙草味，夾雜著男人專有的味道，鼓足勇氣，抬起頭，慢慢地近他，他薄刃的近在咫尺——

人馨香的氣息迎面而來，在快要到他時，郁紹庭驀地轉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