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妾無事。”阿妧杏眸中水盈盈,未曾抱怨一句,卻已道盡委屈。
趙峋仔細打量了阿妧片刻, 上確實沒有傷的痕跡, 想來還沒來得及手。
阿妧向來在后宮中低調,絕不是惹是生非的人, 今日主來找鄭妃,只可能是為了別人——趙峋的目落在一旁蹲行禮的蘇容華上。
“蘇容華, 你的手是怎麼回事?”趙峋蹙眉問。
聽到皇上問話, 蘇容華上前微微屈膝, 低眉順目的道:“回皇上的話, 妾的手只是抄經久了,才有些不適。”
今年年初的手指被人踩傷, 就是因為鄭妃不喜被皇上夸獎。如今鄭妃終于在皇上面前了原形,也算是因果報應。
“皇上,鄭妃娘娘讓蘇容華抄經, 說是替妾那可憐的孩兒超度,妾本該激鄭妃娘娘的好意。”蘇容華不便說的, 阿妧來替補充。
阿妧牽著趙峋的袖, 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哭腔。“可每日抄四個時辰, 便是鐵打的人也不住呀!您知道的, 蘇容華的手先前就過傷。”
有些事, 皇上不過問, 不代表他不知道。
“熙昭儀, 你不要污蔑人!”鄭妃見阿妧滴滴的霸占著皇上,心頭火氣上涌,霍然起道:“本宮可沒有強迫過!”
先來的是皇上, 想來這件事皇上早就知道,也有心過問,才會過來。
若是皇后去請皇上,兩人也該一道來才是。
阿妧想通其中關竅,心里有了底氣。
“好,假使娘娘您只是提議,抄經四個時辰是蘇容華的誠心。可您為何會把蘇容華抄好的經書丟到池子里?”阿妧瞥了一眼池子,看著翻涌的水波,很快收回了視線,手指又將趙峋的袖攥了兩分。
這里是延到水池中的水榭,要經過一段水面上的連廊。
阿妧本就怕水,又險些被淹死,要鼓起多大勇氣,才能跑來這里。
留意到阿妧的變化,趙峋牽住了的手,輕輕了的掌心一下,以示安。
兩人的小作看在鄭妃眼中,心中的妒火幾乎不住。
“本宮手,不小心掉下去的。”鄭妃咬牙道:“蘇容華抄得字跡模糊,本宮看著費勁兒些。”
水池不遠有負責清理的宮人,趙峋讓人將經文撈了上來。
雖是已經被水泅開了不字,因紙張質地好,整本又厚實,所以還剩了不能看的字跡。
蘇容華習得一手好字,并沒有因為是鄭妃的刁難就輕慢,能看到的字跡皆是娟秀工整,這一大本想來要花不功夫,足以證明了的誠心。
趙峋想到阿妧小產時的傷心,向鄭妃的目又冷了兩分。
他命人將經文好好的收起來晾干,淡漠的道:“鄭妃,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有證據在此,鄭妃無法再抵賴。
“皇上,妾沒有惡意。”鄭妃只能勉強替自己辯解道:“妾自己也曾失去過孩子,難道還不知道熙昭儀的痛麼!”
這是鄭妃頭一次在眾人面前搬出舊事來,試圖得到皇上的憐惜。
蘇容華眸中也閃過一抹驚訝,高高在上的鄭妃也肯低下高貴的頭顱了麼。
趙峋如幽潭般的墨眸中并無波,他淡淡的道:“你居妃位,刁難五品容華,實在德行有虧。其一,從今日起,你足景和宮一個月,罰份例半年,以觀后效。”
“其二,立刻給蘇容華道歉。”
鄭妃愕然,為了個熙昭儀,皇上竟如此下的面子。
可若不遵從,就是抗旨。
“蘇容華,本宮并不是有意的。”過了好一會兒,鄭妃才蒼白著臉,嗓音艱的吐出幾個字。“本宮向你道歉。”
上一次手指傷,罪魁禍首的鄭妃卻在一旁輕蔑的笑著,似是嘲諷不自量力。
等這句道歉已經太久。
雖說這道歉并不真誠,可到底是鄭妃認錯,是非分明。
這邊皇上已經下了旨意,張皇后才聞訊匆匆趕來。
“皇上,妾來遲了。”張皇后因去了怡景宮,凝汐閣的宮人沒能及時找到。見皇上牽著阿妧,對面站著的鄭妃卻臉難看極了,便知道是鄭妃落了下風。
趙峋神淡淡的,對張皇后也不客氣:“皇后管理六宮事務繁忙,若是顧不過來,朕找人替你分擔。”
四妃之中賢妃不得力,皇上一定想要選淑妃。
自己的權勢豈不是要被分走了?
“皇上,妾一時失察,請皇上責罰。”張皇后能屈能,立刻道:“請皇上放心,妾一定不讓這樣的事再發生。”
趙峋沒說什麼,牽著阿妧的從連廊上回去。
蘇容華跟在兩人后,忍不住回頭了一眼鄭妃。
只見向來高傲的鄭妃娘娘,面上竟罕見的出幾分茫然。
可并不同鄭妃,若不是有阿妧出頭,要磋磨的人就是了。
趙峋還有事,將阿妧送到了攆轎前,就先回福寧殿。臨走前,還吩咐崔總管讓劉太醫去一趟繡春閣。
等兩人回了琢玉宮,阿妧跟去了繡春閣。
“蘇姐姐,是我連累了你。”阿妧沒想到自己才出宮幾日,就發生了這樣的事。紅著眼圈,捧著蘇容華腫脹的手指,心疼道:“這一定很疼罷?”
蘇容華溫的笑笑,回了自己手,聲道:“不過是看著厲害,其實不怎麼疼。阿妧,我還要謝謝你。”
阿妧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旋即想起是鄭妃道歉的事。
“本就是欠姐姐的,遲了這許久,鄭妃也并無悔過。”阿妧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鄭妃到底得寵多年,皇上也有他的考量。”
如今阿妧也算看明白了些,皇上為何對縱容鄭妃。
后宮中雖有淑妃這樣賢良且不站隊的人,可有些事也需借鄭妃這樣的寵妃之手去辦,尤其是后宮有馮太后在一旁虎視眈眈。
蘇容華諒的點點頭。
等宮人通傳說是劉太醫來時,阿妧才忙讓開位置,讓劉太醫替蘇容華診治。
“容華的手指,待消腫之后,若施以針灸,先前的舊傷也能恢復七七八八。”劉太醫給蘇容華診治時,因著皇上的吩咐,格外用心。“您不必擔心。”
阿妧這才跟著松了口氣。
***
自從上次去云水榭找過鄭妃后,阿妧也恢復了去坤儀宮給皇后請安。
如今宮妃們看的眼神都與平日不同,聽說皇上發落了鄭妃只為了給出氣,說是掉了兩滴眼淚,就讓鄭妃落得足和扣份例的懲罰——
后宮中什麼樣的傳言都有,可稍微腦子,便知道其中有夸張的分。
不過想到鄭妃前次降位份、這次罰都跟阿妧不開干系,一時間也沒人敢輕慢這位宮出的熙昭儀。
琢玉宮。
那些令傷心的肚兜和小裳小鞋子都被收了起來,阿妧百無聊賴時只得捧著書看。
這日午后趙峋來時,只聽殿靜悄悄的,他并沒讓人通傳,免得驚阿妧。
朱蕊一直替阿妧留意著外面的靜,聽到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朱蕊忙放下針線,牽了牽阿妧的袖。
阿妧會意,閉上了眼,手上松松的握著一本詩集,上搭著毯子,似是極為疲憊的模樣。
趙峋輕輕掀開簾子進來,朱蕊忙也要起行禮,趙峋擺了擺手,制止了。
他走到塌旁,靜靜看了片刻。
阿妧雖是恢復得差不多,可仍是容易倦怠。劉太醫已經開了不補藥,見效的卻慢。
到底是小產讓虧了子。
趙峋有些心疼,讓朱蕊繼續守著阿妧,自己則是去找了青蘭和茉香問話。
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阿妧緩緩睜開了眼。
朱蕊有些不解,為何主子還要繼續裝病,皇上已經對主子很是上心。
阿妧苦笑一聲。
雖然上次是假孕,可那段經歷足夠讓心驚又心冷。
還不想懷孕,但這樣裝下去也不是辦法,若遲遲不好,皇上必要問責劉太醫和隗秋平。當初“小產”一事,就多虧兩人幫忙掩飾。
難道后宮中就沒人想對手了麼?
阿妧不敢自己找避子藥,一旦被發現必將牽連邊所有人。
等趙峋再進來時,阿妧正著眼,出些才醒的疲倦。“皇上您來了?怎麼也不妾。”
趙峋在邊坐下,讓別免得著涼。“無妨,朕才來。”
“還是覺得累?”他看著阿妧睡眼惺忪的模樣覺得可,忍不住了的耳垂。
阿妧下意識的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妾就是打個盹兒。”
“改日讓劉太醫再來給你瞧瞧,換個方子。”趙峋面關切之,溫聲道:“別怕看病吃藥。”
阿妧聽罷,忽然添了些不安似的,挨到趙峋邊,小心翼翼的問:“皇上,若妾懷不上皇嗣,您不會從此就不喜歡妾了?”
昭儀之位已是眼下能爬到的最高位置,若無子嗣,斷沒有升妃位的可能。
“不許咒自己。”趙峋角的笑容緩緩收起,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的額角道:“朕問過劉太醫了,你的子并無大礙,在子嗣上也不會艱難。”
看皇上臉不大好看,阿妧也不好再試探,也只得繼續撒道:“妾只是擔心而已,您別生氣好不好?”
見阿妧可憐的模樣,想來小產的影在心中還沒散去,趙峋角也不再抿。
“罷了,朕何時真正生過你的氣?”趙峋挑了挑眉。
阿妧不敢茍同,可面上還要表示認同。
“好了,被你這番胡攪蠻纏,朕倒險些忘了正事。”趙峋讓阿妧坐好,拿過在室穿的輕斗篷替披上。“你若不放心嫣侍妾,盡可派個可心的人過去。”
這是皇上第二次提這件事,真的僅僅是讓寬心麼?
阿妧的腦子飛快的轉著,同時出驚喜的神,迫不及待的道:“您不是再哄妾開心?”
“這是自然。”趙峋神自若道。
“嫣侍妾有孕,妾這宮中也并無有經驗的人適合去照顧。”阿妧遲疑片刻,神誠懇的道:“皇上能不能賞個經驗富的嬤嬤給妾,以妾的名義送去端王府?”
見阿妧首先想到的求助他,趙峋微微一笑,欣然應允。
“皇上不會嫌妾煩罷?”阿妧又不自信的問。
男人哪里會拒絕只能依賴他的的弱子呢,雖然皇上是天子,怕也不能免俗。
“偏又胡思想,若嫌你煩,朕豈會管這件事?”趙峋訓了一句,語氣并不嚴厲。
阿妧笑瞇瞇的點頭,挽住了趙峋的手道謝。
無論皇上是不是有別的目的,有個人在阿嫣姐姐邊,能時時送來消息,總是能放心些。
起碼,覺得皇上對阿嫣姐姐和孩子并無惡意。
“過兩日朕讓崔海青給你找個人,先在琢玉宮服侍你幾日,再派去端王府。”趙峋道。
說著,他忽然想起也該給阿妧找兩個經驗富的人在邊服侍,免得像上次一樣,有了孕都不知道。
可若他派了人來,阿妧會不會覺得他只是為了皇嗣,忽略的?
趙峋倒罕見的生出些煩惱。
***
福寧殿。
趙峋正在批折子,崔海青進來,手中還捧著一翡翠簪子。
“皇上,景和宮命人傳來消息,說是鄭妃娘娘想見您一面,又足在宮中不得出來。”崔海青小心翼翼的道:“鄭妃娘娘命人送來了這個。”
趙峋抬眸,目落在那枚簪子上。
那簪子并不算珍貴,樣式特別而已,是他送給鄭妃生辰禮中的一件。也是在這一年,懷上子嗣,而后又小產。
原先的鄭妃,可從不會做這樣的事。
既是將一件件舊事擺出來,趙峋忍著心中的厭煩,卻不好不去見一面。
“去景和宮。”眼看臨近晚膳時分,趙峋停下了筆,吩咐人備鑾輿。
景和宮。
聽到宮人通傳說皇上來了,鄭妃忙又整了整自己的。
換下了所有華麗的首飾,原本艷的眉眼倒顯出幾分清麗之。
“妾見過皇上。”鄭妃匆忙迎了出去,臉上沒有毫怨懟,仿佛那日在云水榭的事未曾發生過一樣。“皇上,妾備了些酒菜,都是您喜歡的……”
趙峋神淡淡的,他讓宮人都下去,只留了鄭妃說話。
“皇上,妾前些日子是做了錯事,您別生氣了好不好?”鄭妃見他態度,便知道自己的行為令他不喜。
可若不這樣做,豈不是整個后宮都要看的笑話?
在足期間還能將皇上請到自己宮中,這才是的本事,證明榮寵依舊。
“鄭妃,你可是真心知錯?”趙峋沒有允許鄭妃的靠近,而是離稍遠了些,目平靜的著。
鄭妃心中有些不好的預,可只得著頭皮道:“妾自然是真心悔過。”
難道這樣低聲下氣還不夠麼?
已經去一華服,整個人洗盡鉛華,不能再素凈了;面對趙峋,也沒再質問他寵的熙昭儀,沒翻舊賬,難道還不能證明的誠意?
“怎麼,覺得委屈了?”趙峋說話的時候,臉上溫和的笑著,卻出令人心的寒意來。
鄭妃想張口答是,可只能紅著眼,搖頭道:“皇上,妾不覺得委屈。”
“你應該就是這個意思。”趙峋的笑意漸漸去,冷冷的道:“罰你足的命令是朕親自下的,若你真心悔過,就該好好足反思,而不是怎麼變著法讓朕來。”
他話音未落,鄭妃出愕然的神。
是了,只顧想著該如何復寵,倒忘記的行為犯了皇上的忌諱!
“皇上,妾只錯了!”鄭妃毫不猶豫的跪下,抓著他的袖,哭訴道:“可您一直不理妾,妾真的是慌了神。如今您寵著熙昭儀,心里可還有妾半分位置?”
趙峋聽了的哭訴,神并沒有緩和半分。
原來他的寬容并不能讓鄭妃知足,反而讓更變本加厲的索取。
“鄭妃,你太令朕失了。”趙峋墨眸中只剩冷意,他語氣中也有些不耐。
鄭妃心中焦急,已經惹怒了皇上,若這次不能挽回,怕是會徹底失去皇上的心!
“皇上,您先前是那樣寵妾,如今竟真的這樣絕麼!”愈發沒底,竟有些口不擇言道。
此話一出,趙峋的眸霍然變得銳利。
“皇上,從前婉婕妤的孩子沒了,那麼多人都懷疑妾,您卻是相信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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