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時修的憤怒，白思東看得到。

車子駛進殷宅，時間已是當晚的九點。

殷宅燈火通明，喬遷晚宴取消，賓客在下午被陸陸續續的送了回去。

也許從明天的各種小道消息里，不明原因的賓客們能夠打聽得到殷家的小孫子和小孫兒被綁架的事。

老老小小都集中在正苑里，車子是直接開到了正苑門口。

車子由遠至近的聲音一下子便讓老老小小從屋里小跑了出來。

小萌下了車，懷里是已經睡了的雙雙。

白思東幫著把煌太子從殷時修懷里抱了出來。

煌太子一覺到靜，哆嗦一下，大眼睛便睜開了，像是到了什麼驚嚇一樣，下意識的手去抓殷時修的手……

這麼個小作，讓看到的人心都碎了。

殷時修忙道，

“煌煌不怕，咱們已經到家了。”

說完，煌太子這有些驚慌猶疑的眼神才慢慢定了下來。

殷紹輝和周夢琴趕忙把孫子孫兒抱進懷里。

兄妹倆愈發重了，時樺夫婦在一旁兜著。

蘇小萌此時也是滿臉的疲憊，當二老問起事始末的時候，蘇小萌本不想回答。

白茂站在邊上，見兩個孩子還算平安，多松了口氣，只是看著外孫兒這一臉的倦意和苦悶，倒是倍揪心。

手搭上蘇小萌的肩膀拍了拍。

小萌深吸口氣，抬頭，沖外公輕笑著問，

“外公，您累了吧？”

小萌不問還好，這一問，做外公的就更心疼了。

再累還能有這個做母親的累麼？

“還撐得住，你們都平安回來，外公一會兒倒*就能睡。”

“我讓人送你去君苑，早些休息吧？”

“你不用掛心我，趕帶著倆孩子回去睡吧。”

蘇小萌抿了抿，看向還心有余悸的抱著兄妹倆的二老，也是不忍。

轉過對白思東道，

“小舅，辛苦您了，和小舅媽報備了麼？”

“說過了，已經睡下了，我這會兒回局里，明天會有兩個警員過來問兄妹倆一點問題，反正……你們看著辦，要是兄妹倆不愿意回答也沒關系。”

“……”

蘇小萌點頭。

白思東正準備把殷時修從車里抱出來，只見殷時修端坐著，沒有半點兒下車的打算。

“我想立刻去見一下施海燕。”

殷時修對白思東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蘇小萌皺起眉，不同意，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也要休息了！”

“是啊，老四，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殷紹輝也忙說道。

誰知殷時修連看也不看殷紹輝一眼，只是徑自對白思東道，

“不好意思，小舅，這一面不見，我睡不著。”

“……”

白思東有些為難的看了眼蘇小萌……

蘇小萌本想說自己跟著去，可又轉看看雙雙和煌煌，實在又走不掉。

“那讓司機送你過去，回頭還能讓司機送你回來。”

“這個你就給我吧，萌萌。”

白思東說道。

蘇小萌看著自己的小舅，如今也是四十多歲的年紀，談不上老，卻也絕不是力和力最旺盛的時候。

“誒喲，我家萌萌啊……”

白思東上前忙抱了抱蘇小萌，

“這是什麼表呀，小舅做這個工作，時常都是要熬夜干活的。”

白思東不說還好，一說，蘇小萌這心里的愧疚和委屈一下子便涌了出來，

“對不起……小舅……每次都這樣麻煩你……”

“老爺子，你聽，你外孫兒說的這都是什麼話！”

萌萌心思愈發的細膩，想事也愈發的周到全面……這固然是好事，而缺點便是……太多的顧及別人的，會讓自己變的累。

“好了，時修給你，完事了再送回來。”

“恩，好。”

白思東應了聲，松開蘇小萌，見眼眶上還掛著眼淚。

他手抹掉，

“我這小外甥兒，咋這麼沒出息呀？思弦，你這兒不像你啊！”

白思東忙對父親邊的白思弦說道。

白思弦走過來，圈住蘇小萌的肩膀，了這瘦弱單薄的小肩膀，

“好了，都過去了，外頭涼，進屋吧。”

白思弦哄著小萌，對白思東道，

“哥，你們路上慢點開，這事兒不用著急，誰也跑不掉。”

“恩。”

白思東驅車帶著殷時修去看守所。

而殷宅的正苑里，殷家二老問蘇小萌什麼，都不肯回答。

明顯看得出……

對二老很有緒。

這種緒可以稱之為遷怒。

小萌承認。

只是沒有辦法不去遷怒。

蝕骨噬心之痛，一次又一次……

如果不是殷家二老一次又一次對殷時青的放任，不是他們對殷時青夫婦的縱容……

雙雙和煌煌不會這苦，不會出一臉驚悚害怕。

他們才三歲，哪里經的起這樣的打擊……

誰都看得出小萌此時心里有緒。

最后還是白思弦開的口，

“有什麼事還是明天再說吧，濟，抱著煌煌，爸，我們也回君苑先休息，萌萌和孩子們也都驚了。”

“殷伯，你們也早些休息吧……”

殷家二老互相看了一眼，沒再說什麼，把兩個小家伙給了白思弦和蘇濟。

燈火通明的殷宅，這*，幾乎就是在燈火通明中度過。

踏實睡的終究沒幾人。

雙雙和煌煌被綁架的事，并沒有像白思弦說的那樣，就這麼過去了。

心有余悸的并非只有蘇小萌和殷時修，殷家二老……

殷時蘭看著驚的雙雙和煌煌，不自覺的便會想到孫子綺。

殷時樺會想到明朗和夢夢……

殷時青是一個瘋子，這個瘋子的瘋言瘋行自打老四把萌萌領回家之后，愈演愈烈。

這三年多的時間，殷時青的種種行徑愈發的讓人而生畏。

可怕的是，如今已經不只殷時青一個人瘋了，那一家子都瘋了。

那個嫁到了別的城市的兒殷博，似乎真了潑出去的水，在這兩年殷時青到的詬病愈發多起來的時候，也沒有再回到京城來過。

“慕楠……”

殷時樺躺在*上，看著天花板……

“恩？”

“你說殷時青還有沒有可能再出來？”

“……怎麼了？”

“我有點害怕。”

“……”

“如果他還有機會出來，如果那一家子還能耀武揚威……你說，還有什麼事是他們不敢做的？”

單慕南深吸口氣，握著殷時樺的手，良久這口氣才吐了出去，

“讓你跟我回天津，你非要留在這是非之地……”

“……”

“時樺，即便殷時青再也不能出來，殷宅這個大宅子，永遠都不會有真正的寧靜……”

殷時樺側首看向單慕南。

單慕南回過頭看，

“一個家族的延續是開枝散葉，而現在的殷家是太過的枝繁葉茂……枝繁葉茂過剩，那就需要定時的剪枝修葉。”

殷時樺回過頭，依舊看著天花板。

知道，丈夫說的沒有錯。

哪怕這之后殷家的家主家母變了老四和小萌……

枝葉過剩，也總是需要修修剪剪。

而這種修剪又絕非真的像修剪植那般容易，流的不是葉水，而是赤紅的鮮。

“被你這麼一說，我覺得生活真的沒勁。”

單慕南輕笑，

“你看，這年頭，實話就是不招人喜歡。事的本質總是直白的殘忍……”

“……”

“不過事在人為，誰能知道時修和小萌接手殷家之后，殷家這個龐大的家族會變什麼樣呢……”

單慕南著妻子的手。

殷時樺側抱住丈夫，

“和你說話就是費勁！有沒有讀者說你的文字晦難懂？”

“……還真有！”

單慕南忙道。

“哦？那讀者可真的是和我一樣一針見。我告訴你，你再不改改你的風格，看以后你的文字，還有誰會埋單。”

“你啊。”

“……”

“時樺，我寫的文字，只要你能讀得懂，就好。”

殷時樺的角微微揚起，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想，這世上終究是沒有那麼多的痛苦。

因為哪怕是千斤百斤的痛苦，也并不需要千斤百斤的幸福和甜去抵消，只需要那麼一點，只需要那麼一點點……

想，蘇小萌是個智慧的人，不會看不這一點。

這*，或許小萌無法眠，或許雙雙和煌煌這兩個可憐的孩子還在未泯的余驚里輾轉反側……

這*是如此的難熬，這一路走來，蘇小萌和殷時修這對夫妻經歷的坎坷和苦難似乎會在這*堆一座山……

的他們不過氣來。

可是……

這*也有施海燕的嚎啕大哭。

看守所里，施海燕泣不聲，捶著自己的口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隔著鐵欄桿，殷時修表冷漠至極，

“施遠不僅有一個好兒子，還有一個好兒，這個好兒斷送掉了他僅有的兩個孫子的前途，讓這兩個似乎還有些許良善的孫子在大好年紀里戴上“綁架犯”的鐐銬。”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那兩個孩子是無辜的……他們真的什麼都不明白……”

施海燕慟哭，并不是因為有多慈悲，而是實在承擔不了這份罪責。

施小海和施小洋是兄長僅有的兩個孩子，兩人都尚未家。

父親年邁，兄長去世之時，他便已傷心過度，如今這僅有的兩個孫子……卻因為的一時糊涂踉蹌獄，其中一個還在醫院里搶救……

施海燕怎能不崩潰？

“說來可笑，你還真不是個能配的上殷時青的人。如果是殷時青，他起碼做到，在事敗后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四弟……四弟……你該知道小海小洋不是壞孩子，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就放了他們吧……”

施海燕不敢想，如果遠在國外的父親還有嫂子知道施小海和施小洋進了監獄……

不，不能讓他們知道，父親一定經不住這樣的打擊，他老人家也再不能經這樣的打擊了！

“我還真沒看出，大嫂竟然是一個這麼有擔當的人……”

殷時修依舊面無表，此時他站在施海燕的跟前，和冷面撒旦并無區別。

幽暗的看守所里，發霉的空氣里，四充斥著的都是絕。

“四弟，施盛德已經死了，我父親已經退休，若是小海小洋也……他們該怎麼活？”

“你心疼你的父親，你的家人……可想過我的兩個孩子，才三歲？可想過我的小兒，剛出生就死了……是誰害的？”

“……”

施海燕的微張，只覺得干的厲害……

豆大的淚珠子還順著臉頰往下掉……

“一年前，蘇小萌險些一尸兩命，你們差點害的我失去此生摯！”

“那，那……那是郭，郭彤那個賤，踐人……”

施海燕哆哆嗦嗦的，還在辯解。

“郭彤的母親，蘇季芳就是被你兒子殺死的！”

“不，不是！你胡說！博文沒有殺人！”

施海燕眼睛驀地瞪大！

殷時修角扯起，

“你的兒子可沒有你丈夫的那份倔強，他已經承認了。”

“你，你騙人！他沒有殺人！是那蘇季芳要殺博文，我兒子那是正當防衛！這個案子已經定案了！我告訴你，殷時修，你別想把我兒子也拉下水！”

“那施海燕，你該記得這個案子……是誰定的吧？”

“是……是……”

施海燕這眼睛轉了一圈后，表就木了。

下一秒，緩緩低下頭，而后撕心裂肺的哭出聲……

“定案的人是武榮。”

“你覺得武榮被抓后，他不會供出這件事？你丈夫用武榮的犯罪事實威脅武榮的所有事，武榮早就全招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沒有證據弄死你丈夫？”

“早在殷時青還沒有當上政委之前，你就伙同你兄長貪污賄，你一路瞞著殷時青，殷時青應該會很高興，最后把他上死路，就是他的枕邊人。”

“……”

施海燕只知道哭，此時也只能哭……

“殷時修，求你……我求你了……起碼放過那幾個孩子，起碼放過那幾個孩子！”

“……”

“我會配合……你們問什麼，我都會配合的回答！殷時修，求你了……多看在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你也我一聲嫂子的份上，啊？”

“我不需要你的配合。”

“那你來干什麼！”

“來告訴你，你丈夫，兒子，兩個侄子，不會有一個被從寬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