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明亮的會客廳里。

夏訣雙手抱臂, 面前正對著好幾臺晶電視，里面麻麻，百余張的繪圖。

擺到一起, 更能清晰地看出誰的進度快, 誰的進度慢。

裴浩中途被測試回去了一趟，《風華錄》剛上線的新版本出了個外網BUG, 等他和測試、運營商量完對策（吵完架）回來, 原本一片白的電視屏幕，多了些濃墨重彩。

“喲呵，大家進度都快啊。”

經過那麼嚴格的篩選，來參加比賽的畫手，實力自然是不容小覷。

絕大部分的參賽者已經完了草稿和平涂。

夏訣皺著眉, 薄輕抿, 目不轉睛掃視著每一張畫。

沒接話茬，幾乎是當裴浩不存在。

他回過頭對技小哥說：“現在就開始刷人, 我報過號的, 都從屏幕里刪了。”

“......”

裴浩抬手看了眼時間，比賽才過去兩個小時。

“不是，你刷人刷的也太早了吧？至等別人畫完啊, 這還什麼也看不出來啊。”

他余瞥見某個電視右下角的一小片白, “你看看，還有個啥都沒開始畫的呢。”

再說萬一他看中的妹妹被這給刷了可怎麼辦, 他還想把人招進來呢！

“你看不出，不代表我看不出。”夏訣掃他一眼，眼神輕蔑，語氣淡淡。

“......”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攻擊不大侮辱極強。

好像他不是專業的, 就沒有審了！

裴浩不滿地辯駁：“我是策劃，我代表的是大眾玩家審！”

“所以換你做風格把控，游戲只能是普通。”

夏訣面無表地報號，“A11，B17，C19，D8，E10，F15，刪了。”

“？？？”

裴浩眼睜睜看著一張絕的貓娘原畫被刪了出去。

貓娘眨眨大眼睛，乎乎的貓爪子在尖尖的耳朵邊招手，那屁，那事業線，絕了。

他指著屏幕，不可置信，“這你也舍得刪？你還不如刪那個一張白紙，什麼還沒畫的！”

“俗。”夏訣冷不丁吐出兩個字。

也不知道是在說畫貓娘的參賽者，還是在說裴浩。

的存在，就是為了提高大眾的審，讓玩家看到不是同質化的東西。

他要的是想象力和創造力，不是為了吸引眼球，嘩眾取寵的作品。

技小哥低著頭，默默地放慢敲鍵盤的速度，努力讓自己的存在降到零，然后刪掉了夏訣報出的序號。

裴浩看著從晶屏里被刪走的貓娘。

得。

他閉麥。

裴浩氣呼呼地坐回沙發上，咔咔地磕著瓜子，頻率又快又響。

會客廳里的氣氛一陣尷尬。

怎麼說裴浩也是《風華錄》的制作人，決定著他們年終績效，面子不能不賣。

偏偏夏訣主管的支部平臺，雖然現在是全力在支持《風華錄》項目，但他匯報工作，是越過制作人，直接匯報給懷宇的頂頭大老板。

自然是可以不搭理裴浩的。

總共六臺大屏晶電視被編上了A-F的序號，ABC是場景原畫組，DEF是角原畫組，每臺電視里顯示20個參賽者，再以數字編號。

每隔半小時，夏訣就會從每組里刷掉一些人。

就這麼循環往復了五六。

裴浩瓜子嗑得腮幫子都酸了，舌頭里又又咸，像是破了皮。

他忿忿地盯著斜靠在桌邊的夏訣。

男人雙手抱臂，漫不經心地抿著咖啡，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

看著那杯咖啡就煩，裴浩忍不住想去找茬。

“我說，E20到現在還一筆沒畫，怎麼不見你把人刷下去啊？”他怪氣，“哦——難不這幅畫就‘一片白’，真是藝。”

裴浩一邊嘖吧，一邊搖頭拍手，為藝鼓掌。

夏訣抬眸看向墻上的掛鐘，離比賽開始已經過去三個小時，構思時間的確是花費太久。

像是為了和裴浩杠，他沒有打算把人刷掉，而是瞥一眼裴浩，“看白紙，也總比看垃圾好。”

輕飄飄一句話，也不知道在說誰。

“......”

裴浩又一次仗沒打過夏訣，氣的半死，背對著他陷進沙發里，掏出手機自閉。

偌大的會場，每個人都安安靜靜畫著圖，鍵盤回撤的聲音此起彼伏。

簡卿沒急著開始，而是干坐著想了很久，才開始筆。

縱觀全場的參賽者，的進度應該算是最慢的。

比賽并不止使用網絡尋找創作素材。

在此之前，簡卿搜了一下關鍵字，出來的不是神明信仰，就是心靈救贖。

很大，亙古不變的話題，也很老生常談。

一向不喜歡自己作品里有假大空的覺，相反更喜歡到細微的命題，小而見真。

不過一旦簡卿確定好自己要畫什麼，腦子里就像是有了畫面，手跟著指引去描繪。

每一筆都不多余，Ctrl+Z在這里了擺設，不像其他人，畫三筆，退兩筆。

這得益于簡卿平時更喜歡畫手繪的緣故，手繪的每一筆，都不能出錯。

而板繪的容錯率雖然提高了，但是長期依賴板繪的人，技巧難免會生疏。

會客廳電視屏幕里剩下的參賽作品越來越，只剩下二十個人。

E組右下角的白紙占了四分之一屏幕，格外醒目。

夏訣靠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手機，打著轉兒，等下一波刷人。

“白紙了誒。”不知是哪個評委發出一聲驚奇的嘆。

夏訣撐著下，掀起眼皮，漫不經心瞥向屏幕。

白紙上刷刷刷地多出幾條弧線，走線干凈利落，寥寥數筆，就完了比例準的打點。

他的長眸瞇起，琥珀的瞳孔跟著線條微微轉。

“裴浩——”

聽見夏訣喊自己的名字，聲音還算友好，裴浩不計前嫌，支棱起腦袋。

夏訣的目落在那張白紙上，沒有移開，“這個人，我要了。”

“？？？”

裴浩心里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的確是不懂藝，不然就是夏訣在搞他。

協和口腔外科診療室里安安靜靜。

助理抱著收拾好的械，看陸淮予坐在診臺，沒有要走的意思，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走。

陸淮予隨手點開一個患者的電子病歷，“你先下班吧，我還有幾個病例要看。”

其他作臺的醫生護士路過，打著聲招呼，“陸主任，還不下班呢？兩天沒歇了吧。”

陸淮予漫不經心地應聲，“就下了。”

他低頭從診臺屜里拿出手機解鎖。

醫院規定看診的時候不能看手機，這會兒已經是休息時間。

距離他上一次打開微信，還是前一天下午和簡卿說不回家吃飯的事。

陸淮予一向不去看微信消息，覺得整天微信里聊得都是些有的沒的，無關要的事。

他打開微信，彈出了占滿整頁屏幕的通知。

有醫院通知群的，有南大教師群的，還有他狐朋狗友水群的，七八糟。

每一個群基本都是99+，倒不是話多，而是陸淮予基本從不點開看，攢著攢著就那麼多了。

簡卿的頭像上方多出了一個小紅點，陸淮予眼皮掀起，點了進去。

是昨天發的消息。

簡卿：【那個，我明天下午有事，家教想請個假，可不可以呀？】

簡卿：【不影響晚上照顧眠眠的。】

“......”

陸淮予看完以后，表淡淡的，低垂著眼眸，半明半昧，好像不在意的樣子。

只回了兩個字，‘可以’。

簡卿請的是下午的假，就——

他還是被放鴿子了。

手機震不停，裴浩連著彈來了幾條消息。

陸淮予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手機，點了進去。

裴浩：【晚上去‘消失’嗎，哥們脆弱了。】

裴浩：【老子今天上班，給了來參加原畫比賽的妹妹一杯咖啡，結果轉手就借花獻佛，給了夏訣。】

裴浩：【就是那個我跟你吐槽，整天拽得跟二百五似的主。】

裴浩：【我好氣啊，給你看那個妹妹，真的很好看。而且我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在哪里見過，一定是命運的安排讓我們今天相遇！】

陸淮予看到這里，已經沒有耐心了，剛想退出微信，就看見打著圈加載出來的照片。

照片的大部分是白的底圖，只有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人像。

是裴浩眼疾手快，趁著比賽還沒開始前，技小哥調試排序的時候拍的。

放大以后，像素很模糊，但還是能看清孩明亮干凈的眸子，瞳孔漆黑宛如幽潭，勾人深深地陷進去。

的黑發被乖乖地別在耳后，偶爾一縷垂落下來，拂過和致的側臉，白到近乎明。

抿著，眉心不自覺地皺起，目不轉睛對著屏幕，像是在認真地考慮如何運筆和作圖。

仿佛整個人都沉浸在純白里，一點一點創造和重塑的藝世界。

陸淮予盯著照片看了許久，半晌，才關掉回到聊天界面。

指腹向下屏幕，將剛才裴浩發來的信息重新看了一遍。

在第二條信息上，目停留了很久。

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清清淡淡的，只是角抿，出他好像有一點點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