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走前,又瞧了一眼楚聞舟, 問他:“襯的扣子你還要往上扣嗎?”
這是南煙無意中聽小圓提起的, 楚聞舟在醫院穿的隨意,正式場合, 卻比誰都注意。
楚聞舟眼睫微, 點了點頭。
南煙低頭彎腰, 手給他將領扣,一不茍的扣上。
楚聞舟目下落,人眉如遠山,眸子璨璨,十分的專注,兩個人湊的近, 呼吸都要纏到一。
自從住院后, 南煙對他這些日常的瑣碎事,做的就非常的得心應手, 也不會覺得自己被使喚,但是小方和小圓先了手, 南煙也絕不會上前來多找事。
有時候, 楚聞舟會分不清楚南煙是將他當什麼看待……
或許,就是個需要人照顧的病人?
總之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好了。”
南煙角上揚,雙手覆在楚聞舟的領邊上順了順,手心的溫度過薄薄的料傳到楚聞舟皮上,帶著淡淡的暖。
“走,老板, 下去迎客。”
“嗯。”
楚聞舟神有異,垂目只矜持應了一聲。
“對了,小方和小圓是會散打還是跆拳道?”
“……他們是我生活助理。”
“對啊,但是我看小方和小圓每天都有早起練拳腳來著,應該也兼保鏢的功能吧?不然在舊金山怎麼我走哪兒,你都讓小圓跟著,不是因為能保證我安全嗎?”
國外的治安可沒有國好。
楚聞舟語滯片刻,人歪了歪腦袋:“難道你只是讓小圓監視我?”
到底什麼和什麼!
“……不是。”楚聞舟輕咳一聲,“是有保鏢的功能,不過跆拳道只是練來強健的,散打倒是能對付人,可也需要護。他們學的是軍警格斗,只講究實戰,不管姿勢那些花架子。”
“那小圓一個是不是能打我兩個?”
“……如果你非要這樣形容的話。”
“那好,要是楚弘方和楚榮說話不對了,就讓小方直接拎出去吧。”
楚聞舟眉目微揚,沒想到南煙說出這麼一句來。
視線中,人長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千萬別生氣,你可記得遵醫囑啊!”
楚聞舟垂目,角上翹,莫名好笑。
“對了,你們這次來一共幾個人啊?”
楚弘方隨口問小圓和小方,毫不覺得逾越。
小方回答:“從國來的,一共六個人,帶了個廚師。”
“哦,對,從國到這邊,飲食上是不太適應。”
楚榮視線里,小圓神懨懨,對于楚弘方的喧賓奪主,已經不太高興了。
楚榮也不好打圓場,他們來舊金山足足待了半個月,楚聞舟上周才說定見他們,父親楚弘方覺得這半個月被敷衍了,心里帶著緒。
但是退一步,雙方說破天也不過是一年見不了一次面的遠親,楚聞舟前段時間都不在舊金山。而對方沒有因為楚弘方的到來,第一時間趕回來,理上本挑不出什麼錯。
楚弘方格又是這樣的,需要人人都順著他,不然就有脾氣。
大概是因為長子的緣故,在家派頭拿足了,來了楚聞舟家里也依樣畫葫蘆,楚榮尷尬歸尷尬,一時也真不好勸。
楚弘方又想了想,又問:“來了這邊還能適應嗎?出了意外應該很虛吧,不在國養著,反而過來度月嗎?”
這話真是管的寬了些。
小圓皺眉,直沖沖道:“爺在國外讀的大學和研究生,適應說的太重了。至于爺,爺和他的主治醫生都會有考量,不到我們瞎心。”
小圓說的是自己,何嘗又不是說的楚弘方。
小方瞪了小圓一眼,瞧得小圓不服氣低下臉去,轉頭笑著道:“醫生說可以了,我們都是聽醫生的建議,再說了,爺重夫人,雙方又好,都是新婚,這個月怎麼樣都不能省啊。”
楚弘方瞧了小方兩眼:“是這個道理。”
楚榮見父親沒有聽出來小圓的話外音,松了口氣,連忙將話頭截斷。
“爸,怎麼說都是小叔叔自家的事兒,你問那麼多干嘛。”
楚弘方還有理的:“你們年輕人做事向來不知道輕重,我也就是關心下他而已。”
楚榮笑笑,也不惱,不聲轉移話題:“那是,爸是關心小叔叔,想著小叔叔,我們這次還帶了好多東西。”
話題轉移到禮上,楚弘方便順著楚榮的話開始夸起來自己的禮。
小方松了口氣,小圓翻了個白眼。
“大堂哥,真是好久不見。”
楚聞舟從電梯里出來,人未至,聲先到。
正主出來了,楚弘方和楚榮雙雙站起來理了理服,等主人過來。
片刻后,但見南煙推著椅從小客廳繞出來,滿臉帶笑。
楚聞舟也是言笑晏晏的。
楚榮頷首:“小叔叔,好久不見。”
楚弘方怪氣的:“堂弟,見你一面可不容易啊。”
楚聞舟不惱,笑著解釋道:“實在是沒想到大堂哥想見我,來舊金山是度月,不是來辦公的,我帶著煙兒是想走到哪兒玩到哪兒,原計劃準備從隔壁那個市回國。不過大堂哥盛難卻,商量過后,我們還是準備從杉磯回國。”
“這樣也能見一面。”
楚聞舟這話說的滴水不。
他們來度月屬于私人行程,和楚氏集團無關,確實不需要遷就楚弘方。
楚弘方也聽出來了,面上訕訕過一刻,抓住重點:“你們就要回國了?”
楚聞舟:“大堂哥你不是想見我們嗎,原本計劃是上周回國的,便往后推了一周。”
楚聞舟為了楚弘方連行程都改了,楚弘方確實說不出什麼來了。
原本因著一直見不到楚聞舟,連日被敷衍的悶氣,也被對方三言兩語打散了,回味過來,反而覺得自己有些多事。
楚弘方輕咳一聲。
“那給你們添麻煩了。”
話這樣說,語氣卻沒有和下來。
楚聞舟像是半點聽不出來,順著臺階就下了。
“大堂哥言重,親戚之間多往來,應該的。”
“再說到底是私人的行程,還是能出空來,日后要是和工作行程沖突,那大堂哥突然想見我恐怕就難說了。”
南煙眉目微,角泄幾笑意。
楚聞舟這男人也是個不吃虧的,雖然字字客氣,但并不是真客氣,客氣之后,句句又帶著一種“我已經在遷就你了,別蹬鼻子上臉”的暗示,實在是好玩。
楚弘方和楚榮就在這種暗涌流的氣氛下,再次的落座。
楚榮在楚聞舟手上吃過虧,這次拜訪興致顯然不高,什麼都是搭著楚弘方說的。
而楚弘方,端著一副長輩架子問東問西,楚聞舟也都一一回答,就是真問到不痛快的,楚聞舟話里鐵定有兩三個釘子扎回給對方,讓楚弘方抓不到錯又心里不痛快。
兩次三番,楚弘方的話也收斂不。
這次來的正事,楚弘方可沒忘。
簡單的問候過,楚弘方直切主題:“聞舟呀,你接管楚氏也有兩年了吧。”
“一年零八個月。”
楚弘方點頭,笑著問:“那你對海外的這一塊業務,有什麼想法呢?”
楚聞舟坦然自若:“海外的業務一直是二叔在管,父親在的時候,父親只持,現在到了我手上,我會延續父親的方法管理手上的份。”
楚聞舟的父親,楚州野的辦法就是不管,放任自流,不參合。
楚聞舟這一席話,把意思點的很。
楚弘方狐疑:“你真是這樣想的?”
說完又補充道:“要知道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華國經濟在國際上都算是不錯的,出國旅游的人漸漸增多,你不覺得酒店這一塊很有發展潛力嗎?”
楚聞舟:“我今年年初聽酒店高層的匯報,二叔是打算再進一步擴大酒店范圍。”
原本楚氏的酒店最大的連鎖是在杉磯,舊金山這一塊是前年建的,而據匯報,還有其他兩個城市,二叔也買了地在建酒店。
“對。一筆寫不出來兩個楚字,聞舟你對海外的市場就沒有一點興趣?”
楚弘方微微前傾,一瞬不瞬凝著楚聞舟,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個一二三來。
可惜要讓他失了,楚聞舟雖然年紀輕輕,但是緒把持得很好。
“大堂哥希我興趣嗎?”
楚聞舟反問一句。
楚弘方想了想,拋出橄欖枝:“如果聞舟你想的話,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參與到管理層來出謀劃策,現在你持的權比例也不低,要是你能參與,會給海外的酒店產業鏈帶來不小的改變。”
楚聞舟低頭笑了笑。
不小的改變他不知道,但是他一旦站隊,那二叔家里腥風雨是不了的。
“說到權比例,大堂哥還不知道我爸和二叔當初的協議嗎?”
“什麼?”楚弘方皺了皺眉。
楚聞舟樂于科普:“當初國楚氏其實只準備拿10%的權,并參與經營的。是二叔堅決不同意,害怕被國高層思維掣肘,和我爸商議后,兩個人最終決定,國楚氏拿到15%的權,但是出資后每年只分紅,不參與經營。”
“大堂哥你不知道?”
這麼關鍵的事,按理說,二叔應該會告訴下一個酒店負責人。
楚聞舟是楚父當初將權給他時,說到的。
而楚弘方不知道,那麼就很玩味了。要麼是二叔不說,要麼就是……二叔可能并沒有將他當做接班人,很多話就不必告知了。
楚弘方面幾變,也想通了這點。
想了想,口吻不善:“那老一輩的決定是老一輩的,到了我們這一輩手上,事講究變通,很多原來不可能的,也可以商議啊。”
“首先我不是很懂酒店的業務,其次二叔還在,自然二叔做主。”
楚聞舟這話又是不不的拒絕了楚弘方。
楚弘方幾次三番被駁回,面不善:“既然這樣,你說自己不懂酒店的業務,怎麼上次楚榮邀請你視察,你就答應了?”
拉攏不,又開始清算了。
楚聞舟十指扣,神淡定,但話卻氣勢斐然:“我現在掌管楚氏集團,不管是誰邀請我查看自己的產業,我都不會拒絕的。”
“那你怎麼還要拉著弗蘭克?”楚弘方也不怕挑破了,說的很白。
“弗蘭克并不是我指定的,是我不懂酒店業務,便讓二叔從杉磯給我派一個人,通酒店業務的,隨便是誰都行,最后是弗蘭克,只是二叔的意思。”
“那你知不知道弗蘭克后面干了什麼?”
楚弘方的話是越說越難聽,南煙皺了皺眉,楚榮靠在沙發上的背也直了,怕他爸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來。
楚聞舟也不喜歡這問話,楚弘方態度一直強,楚聞舟也沒必要一直給他好臉。
“我應該知道嗎?我記得我一開始就說了吧,我是來度月的,是私人行程,原本不準備工作的。”
一字一句都咬著重音。
“那你……”
楚聞舟沒給對方說話的機會,輕抬下,繼續道:
“可是堂侄和堂每周都來殷勤拜訪,邀請我視察酒店,當長輩的不能給小輩難堪,我要是甩臉子不去的話,大堂哥你也覺得不妥吧。”
楚弘方兀自生氣:“那退一步說,從我爸手上要人,你沒必要做這麼絕!”
楚聞舟想要圓融的話頭,被楚弘方說的越來越尖銳,似乎是要楚聞舟認錯一般。
楚聞舟一言不發將人瞧著。
楚榮被這冷眼覷得有點慌,楚弘方不愉,高聲傲慢:“你想說什麼?”
楚聞舟輕笑一聲,略帶嘲諷道:“大堂哥是想說的是,我既然不想經營酒店,沒必要摻和到你們家的家事上去吧。”
楚弘方:“難道不是?”
又是一個問句,頗有幾分咄咄人。
南煙從現場聞到幾分火`藥味。
果不其然,楚弘方實在是太將自己當一盤菜,呼來喝去許久,話又不好好說,只見楚聞舟神愈冷凝下來,那眼神淬著一冰涼的鋒芒。
“我這個人,向來是別人敬我一分,我也敬別人一分。”
“別人想在我上打主意,我也不會怕事兒,既然大堂哥對自己家的事看的這麼徹,家事還需要自家解決,怎麼手就到國我家里來了呢?”
“你什麼意思!”
“我是什麼意思,大堂哥心里沒點數嗎?”
“開玩笑,我能知道什麼!!倒是你,這麼年輕,以前大伯就是這樣教你禮貌的?”
話說的決絕,楚弘方眼神卻開始閃躲,頗帶了幾分厲荏。
楚聞舟深深皺眉。
“我知道你是大伯從小帶大的,但是你……”
楚聞舟不言,楚弘方說到第二句,聲勢就落下來一截兒。
楚聞舟突兀打斷道:“不是年輕人就沒有禮貌,也不是每一個年齡大的就德高重、表里如一。”
楚弘方瞪大了眼。
楚聞舟溫和的話語陡然一變,開口帶著一層冷氣。
“想是堂哥年齡大了,遮掩著聽不懂,那挑破來說也沒什麼。”
“我來舊金山,行程和機票是頭一天定下的,一下飛機,就看到堂侄和堂,我倒是想問一句,知道我行程的就是我家幾個兄弟姐妹,堂哥家是和誰有聯系,所以到的那麼及時的呢?”
“所有的事,都是有因有果的。弗蘭克的事差錯,非我本意,我覺得對不住堂哥你,重新規劃行程也要來和你見一面,但是顯然你并沒有拿我心意當一回事兒。”
“怨怪我將手到二叔家,大堂哥或許更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的手如果不到我家,或許就沒有這檔子事兒了。”
“所以說來說去,大堂哥也不必在這兒發火,最該怪的,不是自己嗎?”
“你你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楚弘方像是被楚聞舟踩了尾,臉漲得通紅,跳了起來。
偏男人正兒八經的:“說的人話,聽不懂嗎?”
這一套嘲諷全開,南煙咂舌。
楚榮已經對這個發展愣了。
楚聞舟一向溫文爾雅,他和楚箏與對方的數次打道中,都沒有過如這般撕破臉來。
南煙和楚弘方對楚聞舟的改變看不明白,小方卻是門清兒的。
這堂親說什麼不好,偏偏說到去世的老爺,爺是最不耐外人說老爺,還是當著臉打,可謂是爺的雷區全部都踩準了。
真是一撞撞槍口上,這商,也不怪家里被弟弟死死住。
“你你!欺人太甚!!”
“你不要仗著自己是國楚氏的負責人就在這里大放厥詞,要不是大伯在男方面喜歡胡來,你又是他帶大的,這個位置你捫心自問,能撿到便宜,得到你嗎?”
“呵。你們不就是仗著老頭喜歡,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這些好的嗎?”
楚聞舟眉眼下,臉已然很難看了:“堂哥慎言。”
“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要不是你媽不要你離婚外嫁,大伯帶著你深厚,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在這里和我吆三喝五的,看看你年齡,想想你出,你覺得你配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國說起來,你大哥和二哥才是最有資格&*#@……”
“爸,爸,你說什麼呢!”
楚榮站起拽楚弘方,簡直急瘋了。
“別拉我,我不信我今天還能給這個小崽子奚落,什麼玩意兒!”
“爸,你這是說什麼呢!小叔叔,我爸他激的時候就是口不擇言,您……”
楚榮正是兩邊頭大,早知道就不該帶楚弘方過來。
楚聞舟不支持他們就算了,不要過了今天,楚聞舟跑去支持二叔,那才是得不償失。
而楚聞舟冷著一張臉,緩緩,看向了南煙。
南煙愣了愣,下一刻領會過來,蹭的站起。
“小方,小圓,送客!”
楚弘方:“這里哪得到你來說話……”
老板cue到了,南煙也是當仁不讓,手上水杯一甩,一杯水澆了楚弘方滿頭滿臉。
澆得楚弘方一個心涼,從來沒有被這樣怠慢過,一時間被這做派震驚,竟是忘了謾罵拿喬。
也澆得眾人都是怔愣。
“我呸!這是我家,不干凈就別進來了。”
“小方,小圓,愣著干什麼,養你們那麼久,他不走就拽著拖出去啊!”
“死的啊,你們看著他欺負我這個弱質流嗎?”
作者有話要說: 南煙:我這種弱質流,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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