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廳外，人雖多，此刻卻雀無聲，外頭天也越發昏黃了，再過不到一個時辰，天將暗，那時候再找起人來，便更是難上加難。

盧離忽然問白清輝：“白公子，上次你說我上有腥氣，可是真的？”

清輝道：“是。”

盧離道：“別人都不曾察覺，你如何知道？”

清輝道：“天生的。”答完之后，便看了一眼白樘：畢竟此事非同小可，他也不知自己該不該在此。

父子目相對，白樘眉睫微，清輝便明白了。

盧離挑了挑眉：“天生……好一個天生。”

白清輝道：“你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盧離道：“我也是天生如此，曾有個人說過……我是個怪，就跟他一樣，我本來不信，可是……現在看來，他真的說對了。”

清輝不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誰，便道：“這人是誰？”

盧離看一眼白樘，道：“白侍郎可知道？”

白樘冷道：“你本該憎恨他，卻偏了他。如今連此賊的名字都沒膽量說出來，怪不得這樣快就被我們捉到。”

盧離皺眉，言又止。

清輝已知曉：“那人……是鴛鴦殺？”

盧離垂頭不答。清輝看看他，又打量這宅子，尋思白樘的話，便道：“你既然被惡人所害，就該有切之痛，如何還要把自己變惡人？”

盧離仍是置若罔聞。

清輝道：“張捕頭因為鴛鴦殺而瘋癲，張娘子郁郁而終，這一切都是鴛鴦殺所賜，你雖不是他們夫婦親生，卻畢竟是他們養大的，怎麼半點他們的秉都沒學到？你知道他們最恨的是鴛鴦殺，你如何還這樣做？”

盧離肩頭微微發抖，雙手微握，想抬起，又停住。

清輝道：“你可知他們死也不會安心……”

盧離忍無可忍，道：“夠了！”

清輝并不理他，想了一想，繼續道：“你方才說是天生……可知我不信如此？人非佛圣，自然皆有，可也皆有自律之心，故而人才之所以為人。而你，你不過是惡難以自制罷了，卻偏借口天生！”

盧離氣有些氣促，搖頭道：“是他說的，說我是跟他一樣……不錯，我想他們死，想他們被淹沒……”

清輝道：“分明不是！你該做的是痛恨鴛鴦殺，而不該像是他一樣濫殺無辜，想想張捕頭，想想張娘子，你如此怯懦卑劣，可對得起他們！”

盧離道：“你住……”

尚未說完，清輝盯著他，冷道：“我說的是實話，你心里也知道我說的是對的。可是，你雖然滿手腥，但現在仍可以救兩個人的命，可知道張捕頭張娘子的魂靈都在看著你呢？——季陶然跟云鬟到底在哪里？”

盧離聽到“他們都在看著你”，卻跟云鬟說的一模一樣！心底繃著的那線“嗡”地一聲，不由抱頭道：“現在又怎麼樣，找到他們難道還能活？”

白樘上前一步，將他手腕握住，沉聲喝道：“他們在哪，說！”

這已經是死駱駝的最后一稻草，也是最后一擊。

盧離慢慢抬頭，對上面前這雙明的眸子，他的心已經是黑沉一片，此刻混沌之中，忽地有一抹極弱的微，似乎魂靈里飄出的垂死一線，盧離喃喃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