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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中記》 第222章

燭火微微搖曳,曉晴忙去關了窗戶。

云鬟披轉出屏風,自回到了臥房之中。

曉晴早喚了兩個小丫頭,頃刻收拾妥當,待進屋里來,卻見云鬟低頭正又翻書。

曉晴便笑說道:“白日在縣衙已經看了一整天了,如今又熬眼睛呢,又不是要去考狀元,還是快些安歇罷。”

云鬟因方才無端有些心頭驚跳,便看一看書定神:“你先去,我略翻一翻也就睡了。”

曉晴道:“我陪著主子就是了。”當下就去翻出針線簸籮,就在桌邊兒上做起針線活來。

兩個人各自忙碌中,聽得門扇一響,卻是林嬤嬤來看睡下了不曾,見兩人都在燈影下,便笑道:“我聽著沒有聲響,還以為睡下了。”當下就勸云鬟及早歇息。

云鬟正也有些困倦,便依言放了書冊,上榻歇息,曉晴也自去外間兒。

是夜,云鬟竟睡得極沉,次日醒來,略覺有些怪異,竟是鈍鈍地一個夢也沒做,渾渾噩噩地就睡了一夜。

正盥漱完畢,吃了早飯,忽然見旺兒從外頭來,滿面驚詫,對云鬟說道:“主子,不知怎地了,這胭脂閣清早時候竟失了火,這會子還在救呢!”

云鬟大驚,忙走出來看,卻見墻外胭脂閣的方向,果然濃煙滾滾。

水火無,云鬟生怕有事,急帶了旺兒出門,過題扇橋的時候,正趕上霍城也帶了兩個公差前去查看究竟,當下一同前往。

一刻鐘左右到了地方,才見樓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站著三尺遠,有些姐兒還衫不整地。

眼前一座樓已經燒塌了半邊兒,幸而昨晚上才下了雨,又沒有風,兩邊兒且不是民宅,波及不到什麼。

早也有人來救援,因此在云鬟到的時候,那火已經漸漸熄滅了,只剩下這滿樓的人驚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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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城帶人轉了一圈兒,又急急問道:“人可都出來了?有沒有在里頭的?”

那鴇母早也將眾人查點了一番,各位姑娘,底下的丫頭,小廝,奴,做雜役的,竟一個不

霍城松了口氣,對云鬟道:“幸而沒有出人命,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好端端地如何會起火?”

鴇母道:“我們也不知道,多半是清早兒做飯的時候,不留神燒了廚房罷了。”

霍城就了那兩個廚子來問,那兩人苦連天,道:“冤枉的很!我們還沒點火呢,就見里頭火著了,委實不是我們不小心。”

此刻,有幾個姐兒便唧唧喳喳道:“是不是你們不小心卻不知道,只是幸而后巷里有人敲鑼說失火了,不然我們都要窩在里頭的。”

鴇母也心有余悸,說道:“我也聽見了,得虧是有人發現的早,驚起來,不然的話,哪里會一個人也不缺地都跑出來了呢。”

因見并沒有人命案子,便留下霍城收拾殘局,云鬟方回縣衙去。

清輝正在書房,已經換了服,正在看一樣什麼東西。云鬟上前將胭脂閣著火的事兒說明,又說并無傷亡。

清輝仿佛不以為意,點點頭,便對云鬟道:“你來。”

云鬟不知何故,只得上前,清輝起,將手中的一張紙雙手遞給:“你看。”

云鬟看他一眼,方垂眸,當看見眼前白紙黑字的時候,一鮮明的撲面而來,略覺驚喜:“這是……”

清輝方笑笑:“是,這是父親的親筆信。”

原來先前自打聽了那些傳聞,白清輝早寫了一封家書去京,近日得了回信,竟是白樘的親筆,言說他并無大礙,讓清輝專心政事,盡忠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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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寥寥數筆,可清輝知道父親安好,已經足夠,因知道云鬟心中也自憂慮,當下竟也拿了給云鬟過目。

云鬟雙手捧著那薄薄地一張信箋,從頭到尾細細地看了兩遍,方又恭恭敬敬地雙手還給清輝。

至此,兩人心頭的一塊兒大石才似落了地。

不知為何,白樘的信雖來到了,周天水卻不曾回轉。

周天水機敏變通,武功又高,云鬟猜測大概是被什麼公事絆住腳了罷了。

因進了八月,很快就是中秋節。

這日,云鬟趁著休假,便帶了旺兒,提了些節禮,去往程典史家中拜會。

在程典史的院子里略坐了小半個時辰,又同他說了些閑話,近來衙門中的形之類,云鬟見他神倒比先前更見好了些,心里自是寬,程典史早聽聞的行事出,也很是嘉獎了一番,一老一都各得其樂。

正往回迤邐而行,云鬟無意中抬頭,卻見前方路邊兒一戶人家的閣樓窗戶旁邊,似有一道影子正沒。

云鬟怔怔地盯著看了半晌,旺兒因見,便回頭道:“主子,怎麼了?”

云鬟也不回答,似懶懶地有些出神。

緩緩地出了巷子,兩人本要回可園的,云鬟忽地轉了方向。

旺兒忙跑回來,問道:“主子,可還要往哪里去?”

云鬟道:“許久不曾去過金行了。今兒得閑,去看一看。”

旺兒笑道:“說起金行,我又想起主子給小鯉的那長命鎖,上回主子說去找二爺,還打發我先回可園,就是趁機買這金鎖的對麼?主子可真是有心,還特意支開我。”

云鬟見他想起來,只是笑笑。

旺兒又自顧自道:“說來,最近仿佛沒見到徐爺,他仿佛也沒再似先前一樣總往青樓跑了,前兒我還聽說他出城去談生意了。這莫非是浪子回頭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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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也曾聽底下的捕快們約約提過一句,當時并未在意,此刻便問:“那他如今回來了不曾?”

旺兒道:“這個倒是不清楚,橫豎去了金行問一問就明白了。”

不多時來至徐記,見依舊是“客似云來”,只因又要到節下了,正又是金行的好時候。

那門口的小伙計一看云鬟,立刻過來招呼:“典史來了,快快,里面兒請。”

云鬟問道:“今兒不知道是你們哪位爺在呢?”

伙計笑道:“典史來的正好兒,我們大爺剛剛才進門兒呢!”

云鬟聞言,正中下懷,自然是來找徐沉舟的。

當下小伙計引著云鬟上了二樓,才轉過樓梯口,就見徐沉舟陪著一人,談笑風生地從里頭走了出來。

乍然抬頭看見云鬟,那笑便微微地斂了斂,繼而仍若無其事地道:“既然如此,以后就拜托陳掌柜了。”

那陳掌柜亦滿面笑容,同他拱了拱手。

徐沉舟一直送到樓梯口,又抬眼往樓下打量了會子,才轉回來。

云鬟也做了個揖:“徐爺。”

徐沉舟咳嗽了聲,面上雖然帶笑,卻并不似昔日那樣輕佻之意,道:“你今兒如何有空來了?”

他也并不請云鬟,只站在這二樓的欄桿前,回頭看

云鬟見他這番做派,心頭越發一沉。

云鬟便道:“聽聞徐爺先前出城去了?這是要……改邪歸正,接手徐家的生意了麼?”

徐沉舟仰頭笑了兩聲,那笑里卻著幾分謹慎之意,道:“不知你看見我如此,是怎麼想法兒?”

云鬟道:“浪子回頭,可喜可賀。”

徐沉舟淡淡一笑,垂眸看著手上的一個玉戒,忽然道:“說罷,你今兒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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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樓下人來人往,人影憧憧,云鬟也走到欄桿前,垂眸往下看去,確信并沒有看見那個讓心生忌憚的影。

然而,縱然是什麼都沒看見,心里卻仍是有些驚瀾在不安地涌

眼前的人影似乎也都晃模糊起來,就如同一團團不太清晰的云霧。

云鬟輕聲道:“先前聽聞,有人跟徐爺不對,害得徐爺落了水,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徐爺可知道……是誰所為了麼?”

徐沉舟見問起此事,眼底出些許笑意來,道:“家丑不可外揚,這種糗事于我而言,自然也是不好多提的。你如何偏來揭人瘡疤呢?”

云鬟轉頭看向徐沉舟:“徐爺知道是何人下手?”

徐沉舟緩緩地吁了口氣,道:“那個人不曾面兒,但是我自然能猜得到。”

云鬟道:“那人是誰?”

徐沉舟不答,微微轉頭,垂了眼皮兒,此刻,面上的笑意已經然無存,落了難得地一抹凝重。

只聽他徐沉舟低低說道:“小凰,你何必來為難我呢。”

云鬟自不想為難他,甚至不愿再問下去,然而事到如今,回避又能怎麼樣?

若是永遠都一無所知,倒也使得,可偏偏……

這一個月來的種種形,忽然從心底閃現。原本并沒往那上頭去想,可一旦想起來,便似有驚濤拍岸。

云鬟不住抬手,將欄桿牢牢握,道:“那人是誰?”

徐沉舟不答。

云鬟舌尖微,道:“莫非他現在……也還在這兒?”

這一句話,說出口比存在心底的滋味兒竟更驚悚萬分。

半晌,徐沉舟才慢慢說道:“從在我們府里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來歷非凡,只是想不到……竟然仍是低估了。你今日既然來問我,自然就是心里有疑了。以你的為人,一旦生疑,難道還需要從別人口中證實麼?你很該知道,那個人是誰。”

云鬟不自地倒退一步。

徐沉舟目,終于說道:“還能有誰輕而易舉地制住我,還能有誰讓我不肯與他為敵。……那個人,自然就是那次你口而出過的……”

云鬟不等他說完,已經連連倒退兩步,最終轉過,匆匆地下樓而去。

旺兒正等在門口,見大為異樣,不知如何,忙上來扶住:“主子?”

徐沉舟轉,目送云鬟踉蹌而去,又看了一刻,才自回屋

誰知黯黯地才開門,就驚見有一道極秀的影,背對著他,端然坐在門口桌前。

此刻他手中著一個茶盅,正舉杯淺淺地啜了一口。

徐沉舟腳步一頓,遲疑片刻,卻終于仍是走了進來,復將門掩上。

他略有些驚疑地盯著眼前的背影,卻仿佛是看著一柄寒的刀刃,眼中忌憚而敬畏。

徐沉舟尚未想好該如何開口,那人卻已經出聲道:“你方才在外頭說的,是什麼意思?”

徐沉舟不答,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我該……如何稱呼閣下?”

那人低低笑了聲,聲音里卻著寒意:“你不配。”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徐沉舟說話,連素來久經風浪的臉皮也有些微微泛白:“閣下……就是晏王世子……”

話音未落,就聽得“啪”地一聲,趙黼手中的玉杯碎裂,而他的聲音亦比玉碎之聲更清冽:“在我還能好好問你話的時候,你該珍惜這樣的機會。”

自始至終,他都不曾回頭,但是那懾人之意,卻得人無法息。

徐沉舟雙拳握,眼中閃過一怒意,可卻知道,在這個人面前兒,他并沒有怒的權力。

如果早知道崔云鬟是跟這樣的人有關,縱然再國天香世間難得,他也不敢心沾手。

且說云鬟離開徐記,一路疾走,連連撞了兩個經過的路人。

嚇得旺兒不知怎麼了,不顧一切沖過去扶著手臂:“主子,主子您慢點兒!”

這一聲,卻仿佛有效。

云鬟剎住腳,定睛看了旺兒半晌,……這種眼神,就仿佛才認得了他一樣,旺兒愈發害怕,一手扶著,一邊兒抬手在眼前微微晃過,擔憂地問道:“主子,您怎麼了?”

云鬟瞪了他一會兒,心底卻想起旺兒之前的話——“就像是被鬼推了一把似的……”,忙將手臂出,后退一步。

旺兒目瞪口呆:“主子……”才又要過來,云鬟已經反應過來:“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先回可園去吧。”

旺兒不著頭腦:“主子,您的臉看來不大好,有什麼事兒改天再做也是的……我先陪您……”

云鬟喝道:“讓你回去,不要啰嗦。”

旺兒一驚,云鬟絕用這般近似嚴厲的口吻同他說話,一時又慌又怕:“是,是……主子您別惱。”只好遲疑地后退,又不放心留一個,且走且回頭看。

云鬟見旺兒去了,才抬頭長長地吁了口氣。

轉過,沿街往前而行,只撿著那人的地方去,恍惚中也不知過了多個胡同、小巷。最終發現已經走投無路。

眼前是一片碧綠河水,站在小碼頭的石階上,煢煢獨立。

迎面有一陣風過,云鬟閉眸,深呼吸了幾次,才道:“你……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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