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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中記》 第242章

云鬟見曉晴驚不淺,忙安,自己轉下樓查探究竟。

這會兒秋深重,月至中天,滿園銀白。

云鬟拾級而下的當兒,不料因先前曉晴厲聲尖,早也驚了外頭的眾人。

有浙東會館的巡夜,早提著燈籠趕來,也有住在左近的一些會眾,紛紛披查探。

因云鬟這所是獨院,晚間曉晴已關了門,那些巡夜的人便在外頭拍門,一邊兒道:“謝公子,可是有事?”

此刻云鬟早在原地巡查了一回,卻見地上干干凈凈,別說是什麼尸首,竟連漬都不曾見一滴。

云鬟見曉晴還未下樓,便自己前去開了門。

外頭巡夜的人見了無礙,心先安穩下來,忙哈腰道:“公子,是怎麼了?如何聽見這院子里大呢?”

云鬟回頭看一眼曉晴,又掃過那地上,方道:“是我的丫頭方才看見有個人影從樓上跳了下來,因此我在查看,你們來的正好兒,便四幫著看一看。”

曉晴聽了,不由怔住。

那巡夜的人吃了一驚,說道:“莫非是有兒?只是咱們這兒向來安泰,哪個兒這樣大膽?”又兩個人,打了燈籠,果然里里外外又找了一番,果然也不見什麼異樣。

巡夜的人又問道:“可看見那賊人的影貌了?”

曉晴見院中人多起來,也便安心,這會兒才忙也跟著下樓,便站在云鬟后,遲疑說道:“沒、沒看清。”

當下那巡夜眾人又安幾句,說道:“大概驚了,別去了,我們再去細細看看。”

有兩個左近的會眾聽說,便各自返回屋中,生怕賊人也潛其中,盜取財

正說到這兒,忽然看見有兩三個人走了來,正是白日里曾見過的耿彪,柯憲同另一個做杜惟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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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杜惟忠便道:“是出什麼事兒了?我們正看過書,盥洗了要睡,如何聽見有人喊?”

曉晴只管看著云鬟,見淡淡地,就不做聲。

云鬟轉頭,看向來的三人,卻見耿飚跟杜惟忠兩人冠整齊,只柯憲著中,披著一件外衫,正抱臂挑眉地看過來。

此刻那巡夜人就將有賊的話說了,那三個面面相覷,柯憲笑道:“著實有趣,我們來此住了這許多日子,也不曾見有半,如何謝大神探頭一次住,這賊便如此給臉?難道這賊不曾聽聞咱們謝典史的大名兒,偏來虎須不?”

曉晴心里本還有些忐忑,忽地聽他這話里頭似有挑釁嘲諷之意,便忍不住道:“你說什麼?”

柯憲道:“我說的這般清楚,如何你不懂?這會館之向來安靜,怎麼住了個是非之人,便生出是非來了。只怕是試圖無中生有,指人心,也未可知。”

曉晴豎起眼睛,道:“你不用在這里胡說八道,指桑罵槐的,原本是我親眼看見的,那賊……那賊……”

柯憲笑著斜睨,見杏眼桃腮,頗有幾分姿,便打斷的話頭,道:“你們家的公子,多大年紀了,還要個丫頭來服侍?我們浙東的人,雖被人稱呼文弱,卻也不曾如長不大的包兒一樣,就算上京銓選,也要丫頭不離兒的呢。”

曉晴原先被那“死人”嚇得失神,此刻被柯憲激的火起,便從頭到腳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因為我們公子天生富貴襯得起,配帶著丫頭兒服侍!不像是有的人,賊眉鼠眼一窮酸惡氣,別說是丫頭,連個小廝也是配不起的!”

耿飚跟杜惟忠聽了,雙雙笑起來,又道:“好個伶俐口快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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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憲不想曉晴竟會這樣牙尖利,一時語塞,卻又面帶怒意。

曉晴還要再說,云鬟舉手示意停口,道:“既然同住會館,參與銓選,便是緣分,這些口角請哥哥不必放在心上,既然今夜無事,還請各自安歇,我的丫頭多有冒犯,我替賠個不是。”說著,便團團做了個揖。

那耿飚跟杜惟忠見了,忙也舉手回禮。

只柯憲哼道:“你卻來做好人?我卻不領這。是了……早聽聞謝典史的大名,在會稽一帶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才上京就遇見賊蹤,不知謝典史能不能將此賊捉到,讓我等大開眼界,心服口服呢?”

云鬟看了柯憲片刻,目從他面上移開,方淡淡道:“這賊只怕并無惡意。何況此刻已經走了,不必再驚,時候不早,還是各自安歇罷了。”

杜惟忠道:“小謝說的是,咱們還是回去睡罷了,有什麼事兒明日再說也使得。”

柯憲皺眉,狐疑不定地看了云鬟片刻,終于也跟耿飚杜惟忠兩人一塊兒去了。

當下曉晴便跟云鬟同又,關了院門,曉晴便拉住云鬟:“主子……”

云鬟吩咐道:“明兒你阿喜跟阿留兩個都進來住吧。”

原來云鬟雖從可園帶了小廝阿喜,趙黼又給了一個阿留,可云鬟自忖份特殊……因此并不特意讓他們兩個在院子里,只住在會館另外安排的住罷了。

曉晴忙答應了,兩人又上樓進了房中,曉晴惴惴不安,又道:“主子,我真的不曾扯謊,果然看見有個死人,主子方才……怎麼不告訴他們呢?”

云鬟道:“這件事有些蹊蹺,何況咱們初來乍到,又無憑無據,貿然鬧出來,只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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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晴心有余悸,又疑說道:“主子,我親眼見了死人的,如何一轉頭的功夫竟然無影無蹤了?主子,我有些怕。”

云鬟笑了笑:“你也有怕的時候呢?”

曉晴見笑影比燈火之還明亮三分,才也跟著出笑容,卻又道:“我也跟主子一樣,覺著這件事很古怪,那個死人,滿頭是,樣子又可怕,這一眨眼的功夫不見了,總不會是我見了鬼呢?”

云鬟若有所思道:“你可記得咱們先前從鄜州上京,在客棧里的那件事麼?”

曉晴如何不記得?當時是林娘看見殺人,又夜半見到臨窗死尸,嚇得幾乎也跟著死過去,最后還是云鬟跟薛君生兩人聯手查出究竟,此事還正驚了白樘白侍郎。

曉晴忙道:“主子,難道這次也是有兇手害死了人,不慎給我瞧見,又飛快藏起來了麼?”

燈影下,云鬟抬指輕輕敲著桌面兒,思忖說道:“未必……你把方才經過再仔細同我說一遍,不得有什麼。”

曉晴忙細細又想,才說道:“我當時口,想起來喝茶……”說到這里,忽然又道,“是了,我并不是因口醒來的,我聽見有些古怪靜從門外傳來,就仿佛有人在推門似的,只是當時記不得了。”

云鬟點頭:“然后呢?”

曉晴道:“我被驚醒了后,想吃口茶,又聽見一聲響,轉頭看見外頭有個影子……我起初還以為是阿喜,可轉念一想阿喜不跟咱們住一個院子,我了兩聲,那影子驚了,便晃要逃似的,我還沒過去,就聽見一聲,然后噗通地響,我出去看,二樓上沒人,低頭才看見那人跌死在地上了……”

云鬟問道:“你覺著他是失足從樓上掉下去跌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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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晴點頭:“我猜他是被我發現了,想逃一時來不及,所以就摔下去……”

云鬟道:“你又說他滿臉鮮?還瞪大雙眼?”

曉晴回想當時,又忍不住按著口:“可不是呢?樣子都變了形似的,看不出是誰,大半邊臉都是呢。實在怕人。”說話間,不由自主又靠云鬟近了些。

云鬟轉頭看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若他是失足掉下樓跌死了的,照你所說仰面朝天的模樣,那就該是后腦著地,很該是腦后出,就算是因摔得狠了,口鼻有些跡,也不至于滿頭滿臉……”

曉晴聽了這一句,驀地驚:“主子,果然是這個道理,我如何沒想到?那、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云鬟道:“有兩個可能,第一,是有人在樓上將他殺死,推下樓去。又迅速帶走尸,但是……這案子跟先前客棧那個又不一樣,就算兇手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從院子里消失不見,就算他真的有此等能耐,這被害人墜地,總該在地上留下些漬之類,然而我方才下去細看過,并無任何跡殘留,所以這第一種可能,微乎其微。”

曉晴聽得呆呆地,又問道:“那,第二個可能呢?”

云鬟笑而不答:“第二個可能,明兒就知道了。”

曉晴想到方才在門口那一幕,便低著頭,小聲問道:“主子,你會不會覺著,是我看錯了的?”

云鬟笑道:“我并沒有疑心你。你只管去睡罷,你所見的那個,未必就是死人。”

曉晴目瞪口呆:“那、那又是什麼,難道真是鬼?”

云鬟見越發往不好的地方去想,嘆了口氣道:“我的意思是,未必真的有人死了,只管睡去罷了。”

曉晴怔了半晌,才明白了的意思,只仍滿腹疑竇。

次日絕早,云鬟醒來,撇開簾子,卻見曉晴在床邊兒的桌上趴著正睡,云鬟一怔,知道必然仍是害怕,故而不敢去外間兒。

之間,有些響,曉晴驚醒過來,忙過來伺候。

盥漱完畢,趁著云鬟吃早飯的當兒,曉晴便出外把阿喜跟阿留了進來,吩咐他們從此就住在這院子里。

且說云鬟吃了飯,便一路出外,相看這會館的景致。

如此轉了一圈兒,慢慢地將到會賓堂上,迎面就見耿飚杜惟忠兩人走來。

他們兩個正且行且說什麼,見了云鬟,便笑著稱呼:“謝典史。”

因又同一塊兒進了堂,卻見柯憲早就在座兒,正同兩個會眾說話,抬頭見了云鬟,便笑道:“謝大神探來了。我們正在說昨晚上你院里遭了賊的事兒呢,大家都聽得新奇,不知為什麼這會館向來太平,您一來,就有事兒發生。”

耿飚跟杜惟忠對視一眼,忙說道:“罷了,只怕是有些不認路的小賊罷了。”

云鬟不理他,落座后說道:“方才我看著會館的景致,果然是極為壯觀的,是了,兩位哥哥如今是住在薈萃樓那邊兒麼?”

耿飚跟杜惟忠都說是,柯憲道:“我們可比不上謝典史,有邱老先生的舉薦,可以獨住小院兒,我們都是挨在一起,一排而論,起居之聲相聞,不過也正是因此,才不曾遭賊,因禍得福,也未可知。”

耿飚咳嗽了聲:“柯兄,罷了,不要再提此事。”

杜惟忠也打圓場道:“不錯,都是過去了,橫豎人無礙就罷。”

柯憲面不屑之,卻果然不做聲了。

誰知云鬟忽道:“我方才正好兒也經過了薈萃樓那邊兒,那樓跟我住的錦華閣隔著一座院子,的確是有些偏遠呢。”

三個人尚且沒聽出什麼意思。

云鬟便對耿飚道:“昨晚上我的丫頭有賊,不知是哪位哥哥聽見了的?”

耿飚一怔,就看杜惟忠,杜惟忠轉頭,看向柯憲,柯憲道:“我們都聽見了,又怎麼了?”

云鬟道:“這就怪了。”

耿飚道:“哪里怪了?”

云鬟起,作揖道:“我有個不之請,請哥哥們隨我來。”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便也跟著起,其他會眾都在旁邊兒,見似有熱鬧看,哪里肯放過,忙都跟上。

浙東會館的常管事今兒才又要去吏部等候接人,誰知經過會賓堂的時候,卻見一堆人浩浩地往后院而去。

前面幾個人,正是耿飚杜惟忠柯憲三人,被簇擁中間兒的那個,卻是“謝”。

常管事一愣,見如此架勢,生怕有事,當下也不忙出門了,忙也跟上,便拉著一個人問道:“是怎麼了?”

那人滿面好奇,笑道:“小謝典史說有件有趣的事兒,請我們大家伙兒去看呢。”

不多時候,眾人竟又回到了薈萃樓,云鬟踱步往前,道:“三位哥哥的房間,便是這連著的幾間了?”

耿杜兩人點頭,柯憲鎖眉頭,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后跟著的那許多人也都議論紛紛。

云鬟道:“請各位噤聲。”

眾人不知如何,忙都靜悄悄地。一瞬間,薈萃樓這邊兒默雀靜,仿佛一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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