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喝一聲，手起閘開，衛鐵騎在欄桿上，閉目等死。

誰知耳畔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卻并不覺著上痛苦。

衛鐵騎睜開雙眼，看到眼前形之時，整個人悚然驚，不知所以。

原來，此刻閘門的確是開了，只并不是他跟饕餮之間的那道閘，卻是饕餮那一側、通往外頭的閘。

衛鐵騎發倒豎，他所選的明明是通往自己的那道閘，如今卻是怎麼樣？忙抬頭又看蔡力，卻見他正也盯著自己，滿面驚愕。

衛鐵騎不明白，蔡力卻是極明白的……而這會兒，白樘也自了然。

因蔡力昔日被衛鐵騎所逐，懷恨在心，潛伏這許多年，殺衛鐵騎不，便又設了這個局。

蔡力的確是聰明絕頂，只可惜他太過自負聰明，他本以為人在生死關頭，必然都是自私的，所以篤定衛鐵騎會放饕餮出去，從而自保。

故而他先前，說起那兩道閘門的用途之時，故意說反了，——事實上，蔡力右手的那個，才是通向他自個兒的那道門，左手那個，卻是往外的。

蔡力自忖衛鐵騎必然要自保，所以故意說反，便是想揭穿衛鐵騎所謂的“明磊落不曾虧心”，更想親眼看看，衛鐵騎發現自取滅亡之后的形。

誰知道衛鐵騎竟不是他料想的那一種人，竟意犧牲自己，以飼饕餮，所以，恰恰相反地開了饕餮往外的門。

衛鐵騎驚怔之時，那饕餮早就跳出了牢籠，扭盯著白樘等人，渾麟甲在燭下耀耀有。

這般狹窄的地牢之中，遭遇如此可怖的異，簡直如置修羅場一般。

白樘盯著眼前野，目不轉睛，低聲吩咐道：“留神，巽風護著謝推府，其他人隨我。”

這些人之中，只云鬟一個不會武功，無法自保。

而巽風的輕功夫最好，且臨戰經驗富，又機敏靈變，他護著云鬟，自是最佳人選。

巽風果然后退一步，立在云鬟側。

此刻阿澤跟浮生兩個，各仗兵，一左一右躍起，擋在白樘前，離火跟四五個鐵衛后。

卻聽白樘道：“留意，攻此的眼睛，另外，它背上有一并無麟甲遮蓋之，只管下手。”

三個人都答應了，正嚴陣以待，那饕餮察覺此殺氣最重，便沖了上來。

若是尋常的野，倒也罷了，只是這饕餮一則形龐大，二則刀槍不，因此一旦奔跑起來，就如同一座移的小山一般，又哪里能奈何得了？

阿澤跟浮生兩人只虛晃一招，幾乎無法對準下手，便忙燕兒似的掠開去。

白樘巽風等也各自行事，巽風攬著云鬟的腰間，趁著底下眾人引開饕餮的注意力，便騰空躍起，竟是往那牢籠而去。

云鬟閉雙，眼睜睜看著底下，卻見眾人圍斗那饕餮，卻十分不便下手。

因地方仄，漸漸地出險況。

此刻衛鐵騎才反應過來，便道：“蔡力，你為什麼這樣做！”

蔡力看一眼底下，又看向他，目甚是復雜。頃刻才問說：“你又為什麼這樣做？你明明……也是怕死的。”

衛鐵騎皺眉道：“我自然是怕死，然而我并不是畜生。何況若是死我一個，強如傷及這許多人！你……你為什麼反而……”

蔡力冷冷地笑了笑：“好、好……我本來以為你會選……”說到這里，便頓住了。

原來這會兒，底下白樘形一晃，竟向著蔡力的方向掠來。

蔡力忙噤聲，急急后退出去，形落地之時，便又按落一個機關，蔡力滾落其中，同時一道鐵欄落下，把白樘擋在外頭。

蔡力見鐵欄在前，才松了口氣，道：“白侍郎，你想怎麼樣？”

白樘道：“制住這。”

蔡力苦笑道：“原來你想拿下我，讓我制住饕餮？只可惜，就算讓你捉住我，也是不能的了。”

白樘皺眉，蔡力道：“你不信麼？就是因為他。”往旁邊一指，竟是指向了云鬟。

這會兒巽風卻帶著云鬟，竟把送到了原先關押饕餮的那牢籠，正對衛鐵騎道：“放下鐵欄。”

云鬟發現他的意圖，正阻止，忽地聽了蔡力如此說，微微一怔，不知怎地。

白樘也并不明白，蔡力說道：“他不知從哪里學會了控的曲調，自從上回之后，饕餮就有些不聽我的號令了。”

正此刻，聽得底下一聲慘呼，原來是一名鐵衛躲閃不及，被饕餮勾住肩頭，用力一甩，落在地上。

饕餮沖上前去，著口一咬，竟將頭也撕扯了下來，剎那便見鮮迸濺！

旁邊一名鐵衛因驚心之故，反應慢了，又被饕餮一掌拍倒。

阿澤跟任浮生雖則武功高，跟著白樘也自見過些場面，可這般腥殘忍，卻是頭一次見，兩人都白了臉，幾個鐵衛也都驚心魄，只恨此時后退也無路了。

巽風忙道：“別看！”

云鬟臉慘白，顧不得說什麼，探手懷，手指發抖，卻終于將那觱篥掏了出來。

蔡力見狀，笑道：“你若不信，自管試一試。”

云鬟握著觱篥，手竟仍不能自抑地抖，咬了咬牙，將觱篥舉起。

此刻，耳畔又聽到眾人驚呼慘，紛紛疊疊。

因那饕餮吃了人，更添狂，竟又沖著浮生而去。

浮生正因心跳難，連閃了幾次，驚險萬分，阿澤見勢不妙，便來搶救，劍尖一刺，卻偏扎在那怪的麟甲之間，一時竟不出來，亦扎不進去！

阿澤掙扎之中，那不耐煩，扭頭猛吼了一聲，口中腥氣跟腥臊氣息一沖而出，阿澤頭目森森，往后一晃，幾乎跌倒。

就在這驚險時候，卻聽得一點幽咽調子，破空而出。

那饕餮本正沖著阿澤過去，聽了這一聲，便有些頓住了。

云鬟聽不到饕餮猛吼之聲，心頭一，略安寧了幾分，便又垂眸靜靜地吹起來。

底下眾人見饕餮竟停了下來，都是驚驚疑疑，正呆看中，卻聽白樘喝道：“快停住！”

云鬟雖聽得分明，卻并沒想是沖自己說的，只是微睜雙眸，待要去看白樘為何如此指使。

誰知才抬眸之中，卻見那野竟不知何時已經扭過來，獨眼盯著，沾的牙齒微微地呲出。

云鬟正詫異，白樘又喝道：“謝推府，快停下。”

云鬟這才震，忙便停了下來，然而就在這剎那，那饕餮猛吼一聲，竟沖著這鐵籠子勢若驚雷地奔了過來。

巽風本正在旁側，見狀忙道：“快放下鐵欄！”

衛鐵騎在對面兒反應過來，急急探手過去，才堪堪地將柵欄放下，巽風已經護著云鬟后退兩步。

霎時間，饕餮已經猛地撲了上來，只聽得“鏗”地一聲，整個鐵籠子震起來，前頭那兩人臂的欄桿有些微微地彎曲了。

饕餮兀自不肯舍棄似的，沖著籠子里的人猛吼出聲，竟似無比憤怒之態，幸而巽風還在旁，把云鬟護在后，不看著極為可怖的模樣，又擋著饕餮里噴出的那些污濁氣息。

只是那巨吼聲里，卻令地牢里每個人的耳朵都嗡嗡作響，那些武功低一些的，幾乎都有些站不住腳，心神不屬，形微微晃。

云鬟雖然地捂著耳朵，卻仍能聽見那駭人的驚吼，仿佛把人的心魂都震得碎。

此刻蔡力方道：“我費了六年多時間，才訓好了此，本來只能辨認我的指令，誰知他不知哪里學了去，那一次我放饕餮出去襲擊柯憲，卻被他用觱篥制住，可正是因為出現了第二種以假真的調子，再加上先前傷之故，這越有些混，竟不能辨認先前的指令，如今它已經分不清哪是殺令，哪是撤，更幾乎連誰是主人都認不得了。”

白樘原先的確是想趁拿下蔡力，命他制止饕餮，誰知卻又生意外，如今連觱篥之音都無用了，一時便皺眉不語。

蔡力道：“聽說當時衛鐵騎逐我之時，侍郎曾為我說過話，因此我心中十分念，上回見竟傷了你，才把饕餮召回，但是這回，我卻無能為力了。”

說話間，那饕餮果然狂不已，因進不得籠子里，便掌拍，又低頭啃咬，利齒劃過鐵欄，那聲音，越發人難以忍。

地牢里眾人屏住呼吸，雖知道它未必一時就攻破籠子，但卻也都心頭寒起，竟無一個敢出聲。

就在窒息之時，忽然聽到“鐺鐺”數聲，竟從后而來。

眾人正懾于那饕餮之威，兀自未曾醒悟，只白樘掃向地道口，卻見有個敏捷的影正躍了進來。

來者一軍服，手中提著一柄寒若秋水的長刀，那皎白如銀的刀迎著地牢里的火，照出那人的臉，卻見滿面肅然，眸亦如刀般。

這人才進來，便飛快掠過在場眾人，仿佛在找什麼似的，因找不見，那眼中便出幾分恐懼之意。

這來者自然正是趙黼，他跳進來之后，雙眸梭，只是目所至，竟不見那道影子。

只見幾個鐵衛靠墻而立，阿澤任浮生相互扶攜，地上兩尸，一概的模糊，其中一個竟然沒了頭顱。

前方饕餮正趴在籠子上，發瘋似的啃咬，籠子里關著兩個人……雖認得是巽風跟衛鐵騎，卻也顧不得。

另一側是白樘，正跟個陌生人站在一起。

趙黼看不見想找的那人，正要去搜尋地上那兩尸，目一間，終于看見籠子里第三道影。

原來先前巽風因把云鬟護在后，他的形高大，自然將云鬟遮的一兒不，所以趙黼起初竟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