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別人相邀,倒還可以推辭。然而這卻是皇帝的旨意,縱然百般忌諱,卻也罷了。
九月初三這日,宮浩浩地儀仗,一路逶迤,從宮門一直迤邐到了長平街,宛若一條長龍似的。
太子趙莊,趙黼,靜王趙穆,恒王以及各位皇孫等,一概隨行。
其中還有一位,便是睿親王蕭利天,帶了好些親隨。
蘭劍山下,早有軍陳列妥當,侍接駕安置。
趙世原本也是馬上皇帝,自然最這些,可這幾年來,趙世因子緣故,且時局所限,憂外患,便并未行圍獵之事。
如今不管是遼國還是匪都已平定,太子亦在位,趙世方放開懷。
又因睿親王在京,倒也可以借此讓他一睹大國壯麗武烈之風。
原本按照之前的規矩,這行獵是要皇帝親其中,群臣將隨侍,而各種獵里,又以鹿最為珍貴,每次都是皇帝親自擒。
畢竟自古便有個“逐鹿”之說,乃是皇室的意頭。
趙世畢竟年高,左右看看,見太子靜王,并白樘等都隨侍左右,趙黼卻在末尾,正吩咐底下眾將嚴加戒備,仔細巡查。
趙世便笑道:“黼兒,你便替朕去開獵。”
群臣大驚,趙莊忙道:“父皇,這如何使得!”
靜王也笑說:“父皇,就算選人代替開獵,讓三哥去豈不是正相應兒,怎麼選黼兒呢?”
趙世笑道:“黼兒的箭比太子更進,爭個什麼?”
正說到這里,忽地聽另一個人笑道:“圣上,我是頭一次見識大舜的圍獵,心里甚是敬慕喜歡,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也參與其中?”
說話者,居然竟是睿親王蕭利天。
群臣聞言,神各異。這乃是大舜的圍獵,哪里得到遼人,且如今是要“逐鹿”,若遼人加,難道是仍要覬覦大舜河山之意麼?
趙世道:“怎麼,睿親王有這個興致?”
蕭利天笑道:“我們原先在大遼,也時常狩獵,自打來京,實在憋悶的很,故而有些心了。”
趙世正思忖,忽地一名遼人道:“難道不敢我們參與,生怕我們贏了麼?”
睿親王喝道:“放肆?”
趙世目沉沉,太子跟趙莊正要開口,卻聽趙黼道:“皇爺爺,既然他們這般誠心誠意地求了,皇爺爺如何不許了他們,讓我們帶挈帶挈他們耍耍?”
趙世聞言,方又笑道:“你倒是大方,好,既然你開口了,那朕便應許就是了。”
趙莊暗中焦急,若非當著眾人的面兒,定要怒斥趙黼。
云鬟因是隨著刑部來的,此刻正在白樘后,跟巽風一塊兒。
早在睿親王開口之時,云鬟已在擔心,生恐趙黼忍不住,沒想到果然給料中了。
可趙黼雖說是“帶挈著耍”,但是這圍場“逐鹿”,又豈是兒戲?尤其跟遼人一同,倘若有個閃失……
只不得上前勸阻。
云鬟擔憂之時,那邊兒只聽得一聲炮響。剎那間,數十道人影沖出,龍騰虎躍,馬蹄似霹雷聲響。
所謂: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起初還能看清楚趙黼在何,漸漸地,草迷人眼,樹影搖曳,幾乎都看不見了。
但是在那眾人瞧不見的所在,卻也正是熱鬧非凡。
其實云鬟擔心的,也正是趙莊等人擔心的。遼人果然是想趁機行事,因此爭競,幸而趙黼所領的這些,都是軍的銳,反應臨變皆是一流,因此才未曾落于下風。
這兩隊人馬,暗中爭斗之時,卻也各有默契,都護著自家的主上,去尋那一只“鹿”。
遼人畢竟是習獵之族,行不多時,蕭利天已經發現那只鹿的蹤跡,他打量周遭,并不見人,心中暗喜。
當即張弓搭箭,箭無虛發,了出去!
可就在蕭利天的箭向那鹿的頸間之時,不知從哪里斜刺里沖出來一支利箭,并不是追鹿而去,卻是不偏不倚地向著蕭利天的那支箭上一撞!
頓時之間,那箭簇飛跌草叢之中。那鹿便復又撒跑了出去。
蕭利天皺眉看向趙黼,趙黼笑道:“睿親王,你這手勁兒不呀。”
蕭利天一笑:“尚且不到最后呢,殿下未免笑得太早了。”并不啰嗦,打馬追著那鹿急去。
趙黼同樣揚鞭急去,胭脂騰空而起似的,蕭利天雖然先發,趙黼卻頃刻追上。
正當蕭利天又要張弓搭箭,兩匹馬兒并行,趙黼角一挑,肩頭往蕭利天上輕輕一撞。
睿親王再坐不住,頓時滾鞍下馬。
趙黼卻并不拔箭,只一人一馬利箭似的沖了出去,那鹿仿佛被這種狂飆而至的氣勢嚇得癡了,竟越跑越慢。
趙黼打馬上前,微微俯,一把揪住了那鹿的頸子,竟生生地將鹿拽到馬背上。
胭脂狂奔不停,從林里一躍而出!
前蹄將落地之時,趙黼一手拽著鹿,一邊兒從懷中掏出一面紅龍旗。
原本不笑便冷的容貌,此刻之下,卻似烈日般耀眼奪目。
趙黼將龍旗當空一揮!
呼啦啦,風卷著那鮮紅的旗幟,上頭騰龍紋仿佛也將呼之出,人人看的分明。
剎那間,所有士兵們均都道:“殿下!殿下!殿下!!”
起初還只是那茵茵地草地,然后便是近便的山林,簌簌發抖,樹枝在風中搖曳,也如同共呼一般。
再往后,就仿佛連遠的山巒也加了這種澎湃激烈的呼喝!
——鷲翎金仆姑,燕尾繡蝥弧。
獨立揚新令,千營共一呼。
云鬟著場中的趙黼,幾乎難以自制地站起來。
這人太張揚了,然而……這才是他的本。
雖有心勸他不要如此,可是,竟又不忍。
現在的趙黼,千人所喚,萬人崇敬,而這天地之間,任憑他瀟灑激烈,來去縱橫,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趙黼。
他仿佛生來便是為了肆意縱橫,也便是為了如此榮耀而生。
正舜軍得勝,群浩然之時,忽地有人道:“圣上!”
云鬟回頭,卻見是白樘上前一步,同太子一塊兒堪堪扶住了趙世,后者搖搖墜,手攏在邊,似有自指中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