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可以肯定,他與國子監衆人之間一定有天大的誤會,而且還不是什麼好事的誤會,趕說清楚纔是。
正想間,那帶頭監生又道:“史督校,怎可偏聽不明!”
可以確定,似乎從監生到學,不知什麼原因把他誤會前來督學的史了…李佑連忙開口道:“你有所誤解了,本並非史!”
那費祭酒還想說什麼,不過見李佑矢口否認自己的史份,便閉不言了。
“大人儀表堂堂,難道也要效納藏頭『』尾之事?”來告狀的監生分明不信。
李佑本想甩袖而去,但想到自己以後還得在國子監混日子,這次不說明白下次來坐監怕是要被認騙子。只好耐心解釋道:“本確實不是,另有要事而來,爲了…”
跪地的監生憤然道:“放眼本朝,二十歲左右至七品的,又恰巧今日前來的,不是科道清流是什麼?大人何故百般推諉!未免太沒有言風骨了。”
李佑忽然悟到了,這一切都是七品袍惹得禍…
在京城任何人看到二十來歲的七品,第一反應便是這人必定爲年得志的進士清流。
其次,京城裡人數最多的七品職就是史給事中,而且本朝慣例又喜歡用年輕有銳氣的進士充當言。
所以在京城,如果遇到二十來歲的七品文,至有一半概率是罵人不用負責的科道,國朝制中以小抑大思想的核心執行人。
又因昨天國子監出了點事故,衆人都以爲今天會有督學的史來校,正湊巧李大人誤打誤撞的打醬油,結果被一致認定是前來巡視的史…
大概他們本想不到,天下居然有小吏出的十八歲七品文。也是這年頭不發達的緣故,若是放到三百年後,李推估計早網絡紅人了。
猜出前因後果,李佑不淚流滿面,無奈道:“本是外府七品,爲坐監事而來,信不信由你。”
“哈哈哈哈!七品還來坐監?”有一跪地的監生形若癲狂,舉手高呼:“大人以我等爲無知小兒哉,未免辱人太甚!史風憲,不敢當衆案,我等還有何生路!”
說實話你都不信還想怎樣?李大人終於被糾纏煩了,對這監生怒道:“沒有生路就去死罷!”
這監生愣了一愣,踉蹌起,低頭便向道旁石碑撞去,幸而被同窗眼明手快拉住了。不過這監生真是用了力的,即便被拉住依然的頭破流,面孔模糊,只是沒有死掉。
李佑心裡忍不住大罵,你這監生的腦子怎麼一筋不開竅,活該一輩子考不中舉人來坐監!
帶頭跪地的監生,緩緩從懷中掏出狀紙高高舉起呈上,一臉您不收我也去死的表。
場面沉默下來…李佑瞪著眼前幾個四十來歲還要跪在自己前面,拿小命不當回事的監生頭大無比。
胡『』猜測他們讀書讀到心理落差太大,又被自己刺激到了。沒有希的人生,抑而瘋狂的人『』…這幾個監生神都不太正常啊。
旁邊的國子監司業低聲對李佑道:“要不…大人你先收下?真出了人命未免不。”
李佑無可奈何接過來道:“本恰逢其事,自會轉有司。”
這時,國子監監丞帶著幾個小吏匆匆趕到,將這幾名監生押走了。國子監有一套針對監生的執法機構的,執法員就是監丞。
監中有個地方繩愆廳,是罰監生所在。現今還好,國朝初年時候,監規執行甚嚴,充軍流放砍頭的監生也時常有。
李佑手稟文,對費祭酒苦笑道:“在下真是坐監來的。”
費祭酒笑呵呵道:“大人還在說笑乎,請品茶。”
他仍然不相信…剛纔李佑爲了臉面於提起自己出,在這麼下去真要誤事了。只好厚著臉皮坦言道:“下雜流出,朝廷厚恩作了蘇州府推。前月得了詔命,允我補監讀書,今日至此便爲此事。”
費祭酒登時笑容停滯,吏員出補監?推?不是史言?問道:“此言當真?”
李佑無辜而誠懇的點點頭。
費祭酒瞬間翻轉了臉『』,冷哼一聲,再不發一言,揮袖轉閃人。
李佑只好轉臉看向司業,那司業也驚訝萬分,口中喃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有七品來補監…”
李佑咳嗽一聲,作揖道:“在下一直說有誤會,學中師生都不信,在下也無可奈何。敢問大人高姓?”
司業低頭向李佑手中稟文,很有一種出手搶回來的衝。
李佑不聲『』,將稟文揣懷中,卻不慎掉出一封信。他彎腰拾起,在司業面前彈了彈信皮上的土渣,“恩師許吏部俯啓”幾個字以很完的角度呈現在司業眼皮底下。
“在下昨日剛京師,心慕教化,連故人之信都不曾送去便來太學觀覽,卻不知學中有何事發生,在下懵懂不明。”李佑晃晃手裡的信,又放回懷中道。
司業突然拱拱手重新見禮道:“本與大人乃五百年前一家也。昨日確有大事發生,有監生聯名詣闕,上書請太后還政於天子,言辭激烈了點…朝廷下令由我監收押懲治。”
原來如此!李佑總算徹底明白了。昨天有幾個學生不知什麼原因去宮掖上書,還談到極其敏的天家之事,所以今天國子監開大會整頓學風。大家都以爲朝廷會派史來督學,結果同爲七品的自己錯差被誤認了。
司業又小聲對李佑道:“你知道麼,傳言太后對此大怒,道是這幾個監生離間天家母子之,以後會怎樣,誰也不清楚啊。”
換別的朝代,李大人八要發掩耳疾走技能,遠遠事外才是正經。但是在如今的大明朝,皇帝家事當八卦聽就好,沒什麼生命危險的,罵皇帝比罵宰相風險都小。他不起了好奇心問道:“言辭怎麼個激烈法?”
李司業左右看了看道:“我與你說,不要再外傳。他們上書有言:國朝三百年,豈有『婦』人秉政爲常者,國是日非,天子漸長,不早正朝堂,更待何時?”
哦…李佑心裡算了算,聽說天子八歲即位,今年是景和七年,算起來天子該有十六歲了,有親政呼聲也是合理的(不排除有人想混從龍之功)。
不過天家事,和他七品芝麻沒關係,還是談談自己的前途罷,這監怎麼個坐法,能不能向上輩子那樣逃學翹課?考試方便作弊不?這纔是李佑最關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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