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鎮地區各方面條件都比地差了不是一點半點，但還是幾個比地強的方面，比如驛傳系統。無論公文傳遞速度還是驛站度，都完地，當然這也是因爲邊鎮的特殊況造的。

所以楊巡上任後向朝廷奏請建榆林衛衛學，很短時間就得到了朝廷的批準，同時朝廷授權給楊巡全權辦理一應事宜，無須再奏。

這個最新消息傳開後，從榆林城到整個延綏鎮，議論熱度又上了一個臺階。如果說在前些日子十幾萬軍民還是幻想，那麼現在就不僅僅是幻想了，必須要開始八仙過海各找門路了。

不過負責籌建衛學的主持人變了衛所指揮使彭大人，方應已經正式不管這方面事了，因而萬衆矚目的香餑餑變了彭大人。

彷彿剎那間，方大秀才門前冷落車馬稀，再不復前些日子車如流水馬如龍，每天都有請帖收的盛況。

如今方應早就搬出了廣有庫那破房子，住進了巡都察院的外院一院落裡，楊巡還特意安排了兩名雜役，一個負責起居一個負責跑。

本來方應覺得糙漢子負責起居太彆扭，想換使丫鬟，相貌就不苛求了。但榆林城裡男比例令人心碎，連這點小小的願也得不到滿足。

這天午後，方應無聊的在寓所翻看前一段時間送來的請帖。對這些邀請他一個也沒答覆過，今天不知怎麼又想起來了。

大概是因爲啊出去了主持籌建學校差事，一時又沒有新的差事，忽然閒了下來太無聊的緣故。

方應隨意出一張，上面名諱是“榆林衛副千戶、總兵麾下營千總橫百拜”。這是一員總兵鎮屬下營兵武，他的名銜也是有講究的。

營千總是橫大人的實際職務。前面的榆林衛副千戶是虛銜，表示的是品級待遇，並寄祿在榆林衛，並不代表他屬於榆林衛管轄。

營兵系統的武職都是這樣的，比如總兵許大人掛銜正二品陝西行都司都督僉事，前幾天參加籌建學校會議的副總兵嶽嵩則是正三品陝西行都司都指揮僉事。

不只是武，大明很多銜都是這樣，就想好楊巡的“右副都使、巡延綏等”一樣，見多了就見怪不怪了。

方應看完這張請帖後。提筆寫了回帖，遞給邊充當長隨的雜役，並吩咐道：“去答覆千總，就說我今晚明晚都有空。”

“遵命。”長隨接了回帖，轉出去。

榆林城就是這麼大。方應沒看幾頁書，便見長隨從軍營回來，回覆道：“千總說這幾日要練士卒，沒有時間，以後再補上。”

方應沒有生氣，只是爲自己的測試結果笑了笑，嘆口氣道：“果不其然。人心若此。”

那長隨則很有點主憂臣辱的做派，恨恨道：“這些不開眼的，遲早要後悔！”

方應吩咐道，“你去散佈一些流言......不過也不能流言。散佈一些消息去！將我的世來歷明明白白告訴大家，另外發幾句我讓你發的議論。”

忽然有行轅大門的門子來稟報，有個倉庫的王大人來求見。這不是別人，正是廣有庫的大使孫林。

孫大使雖然因爲方應意外抱上了巡大而逃過一劫。但彭指揮依舊當著指揮使，彭二公子依舊活蹦跳。這對他形了莫大力。

雖然暫時彭二公子消停了，但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又出來？他孫林只是個小小庫大使，哪裡又能長時間頂得住。所以孫大人心裡苦悶得很，今天便來找方應喝酒了。

“我算打聽出來了，那彭二公子好像答應了他妻族的一個親戚，要謀取庫大使位置撈些油水，所以我就倒了黴。有這麼一個人在背後盯著，現如今我真是無心棧，萌生去意了。”

方應笑道：“去意不去意的再談，你當了這麼些年倉庫大使，想必也攢下了幾兩銀子罷，借給我一些。”

孫大使很奇怪，“你要借銀子作甚？”

方應答道：“我要辦社學！”

孫大使仍是不明所以，方應信心十足道：“過幾日你就知道了，你放心，到時候我會兩倍還給你！”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彭指揮使近日可謂是春風得意，自從當上了衛所指揮使以來，從沒有像最近這幾天這麼得意。

他收到的請帖，比方應當初都多，畢竟他久在邊鎮，各方面關係遠比方應多，別人也更容易通過各種渠道來邀請他。

人逢喜事神爽，他越想越得意。這次巧妙借用張太監的勢，再加上自己的實力，生生將主持籌建衛學的差事從方應手裡奪了過來，不但報了接風宴上被方應辱的仇，而且也給自己開拓了一條新的大道。

進了衛學就是榆林有史以來的第一批秀才，誰不想當秀才？雖然最高決定權在楊巡手裡，但他作爲主持者，總能在幾十個名額裡影響到一二十個罷。

這些都是大人，非常寶貴的大人，既可以將來兌換爲人脈，也可以立刻兌換爲海量的銀子。

其次，這下至可以解決自己次子的未來前程了。彭指揮有兩個兒子，長子將來要繼承武職，但次子一直沒什麼出息和前途，不然也不會墮落到去打倉庫主意撈油水的地步。

但現在，彭指揮就可以將次子想辦法安排進衛學，混一個秀才功名，以後再花錢國子監買一個監生功名。這樣一來，彭指揮了卻一樁在心頭多年的煩心事，子都輕了幾兩。

方應要自掏腰包辦社學的消息也傳進了彭指揮的耳朵裡，但彭指揮很嗤之以鼻。社學那種東西，不就是私塾麼，方應想來也是氣急之下爲了過把癮，或者是窮瘋了賺幾個束脩錢。

喜事臨門。彭指揮使決定大大的慶祝一下，不如此不足以宣泄，便定於九月二十八日在衛學選址辦一場開工典禮。

老爺，小人跑斷，登時彭家僕役四出奔忙，榆林城裡有頭有臉的人，除去楊巡和張太監這種高不可攀的，全都接到了彭指揮的邀請。

卻說轉眼間到了九月二十八日，只見得秋高氣爽。明，委實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彭指揮使作爲主人，他帶著兩個兒子早早就來到榆林城東北角選址，等候嘉賓臨。

可是很奇怪，從旭日東昇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彭指揮使所邀請的二三十名嘉賓只來了一小半，在場的大部分人還都是榆林衛衛所武。

彭指揮非常不明白，他作爲榆林衛指揮使，在榆林城自認也是很有面子的大人了，所邀請的嘉賓怎麼會大半都沒到？就是到場的人裡，也很有幾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好像完全心不在焉。

他走到那幾個竊竊私語的嘉賓邊。問道：“爾等議論何事？”

那幾人對視一眼，其中有個彭大人孃家親戚，仗著這層關係大膽道：“我們議論方應創辦社學的事，聽說也是今日招收社學生。”

彭大人哂笑道：“這有什麼可議論的？”不過他覺察到什麼。疑的問道：“莫非今日不到的人，都去了社學那裡？”

“應該是如此。”

彭指揮怒道：“彼輩不到儒學這裡，卻去社學那裡，這是何道理？莫非學還不如山野村夫的私塾麼！”

又是那親戚詫異道：“彭老爺你不知道？昨日巡都察院那裡有消息傳了出來。”

確實沒人在彭指揮面前說到過什麼。彭指揮使的脾氣不太好，下屬們有壞消息也不敢輕易他的黴頭。

彭指揮不由得問道：“這兩日本事務繁忙。有什麼消息？”

有人便告知道：“方應向臺提議，爲國選拔人才要非考莫。所以臺大人決定，打算在明年仿照腹裡省份，直接舉行院試，院試中被錄取的，纔可取得秀才生員資格，進榆林衛學讀書。”

“什麼？”彭指揮吃了一驚，約約產生不好的預。

果然又聽到自家親戚說：“而方應被臺委任爲署理提調，負責院試一應考務籌備！還有傳言，道是讓方應負責閱卷，不過這條很不可信！”

混賬！彭指揮使幾乎怒髮衝冠，險些將牙齒都咬碎了。他心裡不住的大罵，讀書人果然都是猾之輩！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楊巡和方應明著將籌辦學校的事務給了他，轉就多設置了一道考試程序，將錄取生員的權力牢牢把握在手裡，氣煞人也！

與招生大權相比，他主持籌建學校簡直了一個笑話！完全管不到生員名額的差事對別人有什麼用？只不過相當於高級工頭而已！

更讓彭指揮氣憤的是，別人進了社學，不但要掏束脩，還會了方應的學生，如此下來方應算是名利雙收！

至在院試之前，這方氏社學名頭肯定比什麼學名頭響亮！今天就是個最好的證明，大部分嘉賓都跑到方應社學那邊去了。

本不必懷疑別人要社學學習的誠意。方應作爲負責考務還有可能直接參加錄取環節的人，出面辦社學就類似開後門，凡是有志於被錄取的人，誰不想進社學學習？

彭指揮敢說，以方應的無恥秉，在社學裡考題都是有可能的！

當然，如果彭指揮多上五百年的見識就會知道，各種有門路的人開考前培訓班實在不稀奇，乃是司空見慣的事，怎麼能無恥？方大秀才只不過是有樣學樣而已。

別的不敢說，方應上輩子從兒園考到碩士，這輩子從生考到秀才，論考試和應試教育經驗，他足以秒殺十個彭指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