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天氣略熱，方應在屋中讀書時到憋悶。院子也不大，每到鄉試年，青雲街便是寸土寸金，能獨院獨戶的住下就不錯了，實在沒法挑三揀四。

不過院中有一座小小的豆棚，專門用作夏季乘涼之用。於是方應將桌椅搬到了豆棚下，果然又通風又涼爽。

飲了兩盞香茶，方大秀才愜意的做了幾個深呼吸，正要讀書時，卻被不速之客打擾了。有一位千百的修長人走進了院子，向他福了一福。不是見過兩次的花魁袁蕭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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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應十分好奇，一是好奇袁蕭是怎麼知道自己住的？他並未將自己住與外人說過。

二是好奇這堂堂的花魁主找上自己作甚？他還不至於淺的以爲自己王霸之氣四，能引得花魁上門倒。從前兩次見面狀況來看，這花魁眼界不低。

對此袁蕭解釋道：“今日妾冒昧打擾了。那日雅集，方公子雖然走了，但可還有個項公子在，自然是從他口中得知。”

原來是項賢的口風，方應恍然。

這時候，小妾王蘭悄無聲息的從屋中走出，在院中架子上搭起服晾曬。的眼睛打量著不速之客，目始終在突然闖進來的人上晃。

同爲子，蘭姐兒心下也不得不承認，今天來的這位真是強大的侵者。相貌豔不說了，只怕比自己還要強過一兩籌，至於首飾、妝扮到上這些方面，更是全方位的秒了自己。

特別是對方那種眼波流轉、風萬種的樣兒，是真比不上的。蘭姐兒突然到莫大的危機，心裡不由得嘀咕幾句，莫非這就是書上說的狐人？

袁花魁與方應搭著話時，也暗暗瞥了幾眼從屋中走出來的人，也同樣與自己比較了一番。容貌稱得上秀麗。皮也很好，但打扮土氣了點，穿著也不時新。

比較完畢，袁花魁心自豪的笑了笑，家花不如野花香，更別說自己這種比家花更麗的野花。排除了對方干擾到自己的可能，袁花魁於是又將全部神放在了方應上。

來者都是客。好歹也是個名人，既然找上了門，方應也不會大煞風景的趕人，只問道：“袁姑娘到此，有何貴幹？”

“前幾日賤妾遇到了從蘇州府過來的沈娘子，從口中得知方公子高才。一時仰慕君之才華。心中激難以自恃，故而登門求教。還方公子不吝賜教，以賤妾之心。”

方應更好奇了，“求教？求教什麼？”

袁蕭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彷彿的從袖中亮出幾張紙箋，“聽說方公子是詩詞大家，佳作絕倫。而賤妾私下裡也做過些詩詞。今日便班門弄斧的拿將出來獻醜，請方公子指點一二。”

“你會作詩詞？”方應吃了一驚。

要知道，這年頭識字的人本來就不多，識字的人更是稀，會詩作詞的那更是極品了。不誇張的說，無論水平高低，哪怕劣一些，只要是能作詩詞的。都可以稱得上才了。

袁花魁輕輕地點了點頭，“嗯，能寫一些，只怕是不堪目。”

方應將紙箋接過來，心裡不由得暗讚一聲，這袁蕭不愧是花魁，除了長相之外。還有點真功夫。

在方應低頭翻看的同時，袁花魁也沒閒著，仔細的察言觀，卻見方應神態有所溫和。不似一開始的無於衷，心裡暗暗歡喜。預料的沒錯，讀書人果然就吃這套，方應也不例外。

這些讀書人，貪圖也就罷了，算是人之常，卻還喜歡搞神追求，整天意什麼才佳人。

從十歲起就懂得這個道理，然後連續看了好幾年的書，不知吃了多苦，這才勉強學會寫幾筆詩詞。

所幸蒼天不負苦心人，從那之後果然到讀書人的狂熱追捧，不用天天卑躬屈膝的賣笑也一舉奠定了杭州城裡行首花魁的江湖地位，而且被人吹捧爲才貌雙全。

只要在讀書人面前亮出才的牌子，簡直無往不利老通殺，最差也能在對方心目中混個濁世知音、紅知己之類的位置。

見方應看得仔細，半晌沒有說話，袁蕭又言語的開口道：“方公子，你看如何？如果不嫌棄的話，賤妾願拜在方公子門下學習。”

學生？聽起來很曖昧啊......方應不由得擡起頭看了花魁娘子一眼。這花魁娘子果然是場面上歷練過的人，說話總能搔到，只是不明白想幹什麼。“聞君才華橫溢，賤妾特來自薦枕蓆”這種事，只存在於詞話故事中罷......

蘭姐兒曬完了服，繞著院子轉了兩圈，實在找不到其他事做，豎起的小耳朵又仔細將那邊對話聽得分明。此刻便走到方應邊，詢問道：“今日甚好，是否將書本都搬出來曬一曬，免得遭了蟲蛀之厄。”

方應滿腦門問號，好好地怎麼想起曬書？“不必如此辛苦了，什麼時候下過雨天溼過後在曬也不遲。”

蘭姐兒溫的答應道：“都聽夫君的，不曬也無妨，反正都在妾心中記著，即便書籍也有損壞也不必擔心。”

這話別有味道，方應下意識的反應道：“其實也所謂，你真想曬就曬罷。”

目送王蘭離開，袁蕭看得出來，這子有醋意了。不過沒在乎，誰讓是花魁呢，別家子爲自己吃醋是天經地義的。只糾纏著方應道：“賤妾雖在杭州有點小小才名，但仍自覺缺憾甚大，只盼方公子早晚教誨，也好繼續長進。”

蘭姐兒又走了過來，稟告道：“點檢書籍時，發覺缺了一本，有可能是丟失在家了。”

“哪一本？”方應問道，今天蘭姐兒實在有點古怪。

“朱子集註中的一本。”王蘭答道，隨即又道：“就是《賢人之賢。而易其好之心，好善有誠也......”

隨即蘭姐兒在袁花魁的瞠目結舌中，一口氣背述了上千字章節，最後才結尾道：“......則古人之所謂學者可知矣》這一本書。”說罷，蘭姐兒又娉娉嫋嫋的轉過軀，回到屋中繼續“收拾”書本。

方應哭笑不得，誰說三從四德的人不會吃小醋。只是表現各有不同罷了。蘭姐兒背誦了千百字，只怕重點就是頭一句“賢人之賢，而易其好之心，好善有誠也”，這時候引用出來，真是話裡有話。

但旁邊袁花魁愕然不能自已。瞪著眼張著小發呆，一時忘了維持自己婉約風的儀態。

剛纔聽到這略土氣的妾侍說“反正書都記在心中”時，並沒在意，只當是口誤或者聽錯了，天下怎麼可能有能將經義典籍都記住的子？但眼前這子告訴，還真是有。

什麼才，這纔是真才。簡直深不可測，經義典故聖人之言信口拈輕來，還雲山霧罩的自己完全聽不懂.......相比之下，自己這點貨多麼淺薄。

待到回過神來，袁花魁有點無地自容。自己打出世間稀有的才牌與方應套近乎，只怕在人家眼裡簡直要笑掉大牙。

方應很淡然的一笑，溫和而謙遜道：“不知禮數，讓袁姑娘見笑了。”

袁花魁不愧是場面上歷練甚多的人。不消一時片刻就收拾起了窘態，恢復了自然神。

今天拜訪的主要目的就是拉關係，先打出才牌也是爲了從神上取得與方纔子的共鳴，然後纔好說話。

但是從目前這個狀態看，才牌實在是拿不出手了，袁蕭的臉皮還沒厚到這種時候還能覥以才自居，去和方公子玩神曖昧。

所幸還有另一套方案。神不管用，那就用質的。想到這裡，袁花魁懇求道：“方公子的大才，賤妾實在仰慕。所以斗膽想要向方公子求幾首詩詞。”

前幾日在雅集中，花魁娘子對別人懈怠應付的模樣，方應也是親眼見到過的，眼下又看到懇求自己的詩詞，要說沒產生點虛榮心那是不可能的。

又見袁蕭招呼帶來的小廝上前，捧出一的小匣子：“又嘗聞寶劍贈英雄，這一副文房四寶也是雅緻的事，願贈與方公子作潤筆之資，也算是預祝方應科場高中。”

隨後袁花魁目灼灼的注視著方應，自己有錢，又給了他足夠的暗示，還有自己這，他能不不心麼？

這套文房四寶價值不菲，都是上好的品。每一個讀書人看了肯定都會喜歡，但卻不是每一個讀書人都買得起的。

環顧這裡景象，以及方應本人和那個小妾的穿著，想必方應並不是富人。所以不信他不想要這套文房四寶，現在有這麼好的名義，他總不會不收罷，只要收了就搭上人了。

方應沉著，尚未說話表態，忽然院門口有人道：“秋哥兒！老也不去找奴家嗎？”

袁花魁轉過頭，卻見進來一個明豔......但說是年紀又有點大，看都該有十八九了，只不過還是未嫁人的髮型。

王蘭從屋中出來，十分興的招呼道：“瑜姐兒！你可算來了！”

來者正是王瑜王小娘子，沒有顧得上與數年不見得王蘭敘舊，滿懷敵意的掃視了幾眼坐在秋哥兒對面的妖人，忍不住與袁花魁用目出了幾火花。

王蘭拉住王小娘子的手，“你怎麼今日纔過來？”

王小娘子將目收回來，笑嘻嘻的答道：“秋哥兒到了城裡，又不肯去我家那裡住，奴家怕苦了你們，便只好另行給你們籌備些日用，爲此耽誤了幾天。”

然後拍了拍手，又從外面涌進七八名僕役，不停地搬著東西進來，一時間小小的院落人頭攢。

地方太小，袁花魁被著靠近了方應，但沒心思藉著機會搞曖昧了，目不暇接的瞅著僕役搬東西。

黑墨山水紋的大理石屏風，紫檀木桌案和椅子，明晃晃的水晶珍珠簾，文房四寶也有，包裝都是用上好的緞子，看不清裡面真實。還有個小盒子，不經意間被掉在地上，幾綻霸氣的五十兩大小銀元寶從中滾了出來......

王瑜聽了王蘭幾句悄悄話，看了幾眼袁蕭帶來的品文房四寶，很鄙視的撇了撇，剛好能讓人聽到的嘀咕道：“值不了十幾兩銀子的貨也敢送給秋哥兒......”

剛炫完富的袁花魁又抓狂了，今天出門沒看黃曆，上天派了這兩個人來玩的罷！

PS：第一更！好吧，其實是補昨天的，今天開始刷更新刷月票，我說要三更，你們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