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天子書法繪畫造詣都很高，當下興之所至筆走龍蛇，刷刷幾筆親自寫下了詔書，調用樑芳提督東廠，原東廠提督汪直去馬監。

放在往常樑芳必然要不顧一切的先吹捧幾句天子的藝水準，但此時樑太監心急，也顧不得拍馬了，連忙道：“奴婢辛苦一趟，將詔書送到司禮監去。”

化天子啞然失笑：“你這狗才，今日倒是勤快，隨意派個人送即可，何須你去？”

樑芳陪笑道：“奴婢閒著也是閒著，跑效勞正當其用。”隨後樑太監告了罪，拿起手詔便急匆匆的向外面走。

按規矩，天子這種口諭或者手詔都是要先穿到司禮監去，然後由司禮監太監辦理。

涉及到外朝的，便再由司禮監傳旨到閣，由閣執行或者正式草詔；而不涉及外朝的，司禮監便要直接執行。

東廠和馬監人事變這樣的事，自然與外朝無關，司禮監按照天子意思執行就是。

樑太監穿過左順門，路過文華殿，來到了位於東華門裡的司禮監衙門。本來門房裡有當值的文書房太監負責收發，見到赫赫有名的樑芳親自過來傳詔，略詫異之餘還是公事公辦的要收下手詔。

但樑芳堅決不肯將天子手詔給文書房太監，一定要見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

雖然這有點逾規，但樑芳是天子面前的紅人，在宮裡也是有勢力的巨頭太監。故而文書房當值太監拗不過，只得領著樑芳進了司禮監，稟報過後便把樑芳引到了懷恩公公面前。

懷恩太監捧著手詔看了幾遍，點點頭道：“知道了。”樑芳心急的追問道：“在下何時可以上任？”

懷恩眼皮也不擡的答道：“這不只是你自家的事，詔書裡頭還有汪直，怎麼也得先向汪直傳詔，然後纔可論其它。”

樑芳又催促道：“事關重大，不可拖延。那便速速請人向汪直傳旨。”

懷恩擡起了眼皮，盯著樑芳緩緩的說：“司禮監做事自有章法，不需要你樑太監來教導。”

懷恩作爲太監中第一人積威已久，平時也立剛正。樑芳沒膽量與懷恩當面爭吵，只負氣道：“陛下聖旨在此，在下已經傳到，下面你看著辦罷，想來總不會抗旨不尊！”

隨後拂袖而去，等著結果了。懷恩目送樑芳離開，忍不住嘆口氣，沉思片刻後將天子手詔收在案上匣子裡，暫拖延幾天，然後吩咐文書房小太監去東廠向汪直傳信。

汪直得到消息後。唯一的主意就是派人去告知方應，就像玉皇大帝去請西天佛祖一樣。方應知道了這個消息後，結果兩天整個朝廷都知道了。

但除此之外方應便沒有任何迴應，汪直忍不住喬裝打扮約了方應見面。詢問道：“我們就這樣按兵不？我對於去馬監可是無所謂，你能接得了樑芳去東廠就沒問題。”

方應答道：“我們不用。也不能，讓別人去就行了。”

其後方應前往劉府拜見劉棉花，“老泰山你拋頭面的機會到了，小婿我已經幫你造好了勢！”

劉棉花擺出不滿的臉：“什麼拋頭面？老夫是讓你幫著臉......”

方應沒有咬文嚼字，“如今廷有消息傳出，天子要任用樑芳主掌東廠，老泰山何不登高一呼而出？”

劉棉花疑的問道：“老夫而出作甚？這能換回多大名聲？”

方應回道：“這要看老泰山準備使多大力氣了。若老泰山能率領百到左順門或者奉天門伏闕叩請，那麼老泰山作爲領袖聲自然水漲船高！”

劉棉花吃了一驚，思索片刻後猶疑道：“爲此伏闕是否太小題大做？”然後又補充道：“如果老夫招呼過後，除了親友外卻沒幾個人去，那反而丟人現眼了。”

方應笑道：“老泰山一世明，爲何在此犯了迷糊？是不是小題。還不是看一張怎麼說，如果能說出道理，再小的題目也可往大里作！只要有需要，哪有小題？”

方應又反問道：”“樑芳此人近來名聲如何？現在朝臣人人都以爲他暗中使人綁架了小婿，這樣的人是不是朝臣公敵？是不是人人得而除之？

如今他要當東廠提督。朝臣誰又能對此放心？誰不想阻止此事？老泰山可以順應人心，自然就領袖羣倫了。”

劉棉花搖頭道：“你說的都是小節，上不得檯面的心思，實在不夠大氣，焉可拿出去作爲冠冕堂皇的明言？更不足以挑起人心，以至於要伏闕哭廷。”

方應總算聽明白了，劉棉花是嫌棄理由不充分，不足以達到理想效果。如果不能煽起朝臣的緒和正義，那麼只能顯得自己像個小丑。

於是方應便暗示道：“難道老泰山就沒想到過，天子在這種時候任用樑芳作爲東廠首領的含義麼？縱覽本朝便可以得知一個規律，天子在有大作之前，經常要先調整廠衛。”

劉棉花聞言陷了沉思，回想起來似乎確實有這個規律。前幾朝不提，只說本朝，上次天子對朝堂的大作還是化十三年的事了，那時候的標誌事件彷彿就是先立了西廠，並突然任用當時還默默無聞的汪直爲西廠提督。

再深思其中道理，大概因爲廠衛乃是天子控制朝堂最有力的工，直接反應天子的意志。故而天子要朝堂，往往先廠衛，如此才能確保功。

方應繼續說：“天子對廠衛的調整就是朝堂政治的風向標，那麼這個風向標最近還能指向什麼事？無非就是東宮之爭！

太子沒有失德，公認有明君之相，又是長子！難道朝臣要眼睜睜看著陛下一步一步廢除太子，卻不敢維護綱常正統？”

“不能！”劉棉花拍著扶手道。

方應嘆道：“或許很多朝臣目短淺尚未明白其中道理，老泰山大可向別人教導這番道理，如此還能順便自擡位。此後老泰山可登高一呼，帶領百伏闕叩請除掉樑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