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先生的話,劉棉花依舊沒有給出準確的口風,繼續意態蕭疏的閒扯(深打擊的後癥),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
這讓先生頗爲奇怪,他今日登門並非主到訪,而是應邀前來的。之前他猜測劉棉花要下定最後的決心了,所以纔會召他前來,沒想到劉棉花態度比前兩天更含糊了。
既然如此,那劉棉花請自己過來有什麼意義?先生想了又想,莫非劉閣老是要等都察院那邊的最終結果?
此時有個僕役進了堂中,對劉吉耳語幾句。隨後劉棉花對先生致歉道:“家中略有瑣事,老夫須得稍離片刻。”
語畢劉吉便起出去,來到另一花廳中,剛從都察院快馬趕到的史魏圭已經在這裡等待了。
不等魏史稟報況,劉吉卻先開口道:“言簡意賅些,速速說明結果。”魏圭便答話道:“結果就是方大人預計要免去分,此外還將尹天拖下了水,不得要沾一腥。”
縱然以劉棉花之明,猛然聽到這兩句,也迷不解。既迷方應居然還能絕境逢生,又迷堂堂的吏部天怎麼會被方應拖下水?
如果說方應絕境逢生既在意料之外也在理之中的話,那尹天如此輕易被方應拖下水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魏圭察言觀,知道與其等劉棉花問,不如自己主說,便又道:“那方大人自述功業。提出八議之例,要朝廷以功勳議免過錯。看樣子問題不大......”
劉棉花恍然大悟,連他也沒想到這裡去!方應上揹著那些功績。確實有免罪的資格,難怪在吏部行兇有恃無恐。
“此後方大人聲稱,穆郎中蓄意迫害忠良,而且是由尹天指使的。”魏圭繼續稟道:“然後穆郎中親口承認,招出了尹天。”
什麼?劉棉花愕然無語,這穆文才是失心瘋了嗎?隨即腦中又轉了幾轉,便沉默片刻,不用再去想其中緣故了,還是抓時間考慮後果爲好。
作爲居閣高位的人。劉棉花的認識自然比一般人深刻,當即斷定尹旻這次肯定討不了好。
尹旻本來就已經當了七八年吏部天,也該換人了。另外,首輔萬安與尹旻不睦,一直想搬倒把握要害的尹旻,這次等若是方應直接遞了一把刀子給萬安,而且萬安本人也拒絕不了這個。
想至此,劉棉花暗暗苦笑,心虛的他彷彿到。這是方應向自己的示威。自己這邊才糾結是否要捨棄方家選擇尹家,方應立即毫不客氣的反手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直接把尹旻拖進了泥淖中。
不知道方應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如果是無意還好;若是有意。那就說明方應已經覺察到自己的心思了。
難道方應真的察到自己這兩天的心境?劉棉花不由得嘀咕道。這才三兩日功夫,連自己夫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而方應就能清清楚楚判斷出來。好像邊出了細似的,問題出在哪裡?
魏史見閣老久久不出聲。忍不住咳嗽幾聲。
劉棉花醒過神來,拍了拍額頭。原本以爲就是簡簡單單的聽個結果,然後足夠自己判斷形勢了。誰他孃的知道被方應搞得如此複雜,一時半會兒的想不徹,但現在本不是自己究問底解謎的時候,先要去面對現實、應付了眼前纔是。
一千個人看一件事,也許會有一千個重點。不知道別人遇到了類似的事後,會重點考慮哪個方面。但劉棉花此時卻有一種清清楚楚的直覺,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冒出來的直覺。
他劉吉當前所面臨的最大的現實問題,不是尹旻後事如何,不是如何理與方家的婚約,不是方家父子遇到什麼命運,也不是天子心究竟什麼想法。
而是如何防止方應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劉棉花敢確定肯定斷定,方應確定肯定斷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拿定了主意,劉吉又回到前面堂上並與先生會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從都察院出來後,移步前往次輔大學士劉府的不止魏史一個,還有方應,只是方應安步當車,速度比縱馬揚鞭的魏史慢得多了。
今日跟著方應出來聽使喚的婁天化問道:“東主這是要去哪裡?既然得勝班師,爲何不早早回家,讓大老爺及夫人們徹底放心?”
暫時困的方應語氣輕鬆的答道:“消息總會傳回去的,著什麼急?如今還得趁熱打鐵去!”
不錯,他正是要挾大勝之威,去劉棉花那裡趁熱打鐵。不知道次輔老大人聽到新鮮消息後(方應相信劉棉花一定會安了人手打探消息),心裡是什麼滋味?對與方家的婚事又將如何看待?
方應非常想在第一時間看到劉棉花的臉,但很可惜,他知道自己即便到了劉府,也只能看到二次加工過後的神態。
但無論劉棉花如何裝腔作勢,方應也決定毫不留的穿他那虛假的溫脈脈,揭他前幾天的不地道心思,並加以嚴厲的批判和斥責。
無論如何,劉棉花總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並給出一個待罷?
然後,然後作爲一個寬宏大度的人,方應不會將誤歧途的人一子打死。在開展批評、懲前毖後、治病救人之後,還會原諒劉棉花一次,再給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賞了臉繼續履行婚約。
先前無論方家名聲如何前景如何,但劉棉花乃是當朝次輔閣老,方家說破天也是與劉棉花終究不大對等,現狀還是屈居劉家之下。
經過此事,若能站在道德高地打了劉棉花的氣勢,說不定就能扭轉一下這種勢,取得與劉棉花對等的位置。今後若有機會時,讓劉棉花來爲父親大人搖旗吶喊也不是沒可能。
人才難得不忍棄之,否則還能去哪裡找如此機敏靈活、能跟上自己節奏的老泰山?方應長嘆一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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