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聽到劉棉花自曝，方應震驚過後，便有點初聞在意料之外，細想也在理之中的覺了。以劉棉花的心，使用出這麼沒節的權不算奇怪。

換做自己，是絕對不會拿自家兒的婚事當籌碼進行運作的，想至此方應下意識撇了撇，有點瞧不起。

劉棉花看到方應的神，大略猜得出方應想什麼。

“源頭還是在你上，當初你建議老夫爲了自保，該先下手爲強，而最佳的目標就是尹旻，這是你提出來的方向。老夫順著你這個方向想了又想，眼下直接去抓尹旻的把柄太倉促，不如引蛇出。”

方應知道，不是尹天太蠢，是劉棉花給出的餌太香。要知道，尹旻已經當了七八年吏部尚書，註定該離職了。而一個吏部尚書無論遷爲什麼職都是貶謫，除了閣。所以尹旻的前途只有閣和致仕二選一，別無其他出路。

通過聯姻全盤接收次輔的黨羽勢力，頂替意“急流勇退”的次輔閣，這樣的容不得尹旻拒絕，一旦貪婪心發作，難免就利令智昏了。

當然，如果劉棉花扔出來的不是餌，而是誠意，事就是另一種樣子了......不過方應懶得再多想了。

反正劉棉花既然肯自曝聞，那就說明他已經做出決斷了，自己沒必要再費心思量那些註定虛無飄渺的東西。

劉棉花等了一會兒，才問道：“老夫坦誠了所作所爲，你也該開誠佈公了罷？”

說，還是不說？方應本來並不想泄東廠汪直這個底牌，但是他今天在劉棉花這裡吃了一癟，便想著要拿出點東西來找回門面。

再說誰知道劉棉花心思還會不會再變？自己必須要亮出點底牌來示威，讓劉棉花知道自己並非是一無所靠，本質上劉棉花的子還是偏於畏威而不懷德。

打定了主意，方應便風輕雲淡的開口道：“有關貴府向，皆得自於東廠探消息。”果不其然，劉棉花當即臉微變，失聲道：“東廠？”

方應笑而不語，低頭飲茶。而劉棉花心裡很是翻騰了幾下，這方應居然有使用東廠探的手段？連閣老都沒有這個本事！

人人皆知東廠是非常要害的衙門，在廟堂政治中雖然不能起決定作用，但也有極其特殊的影響力，朝臣對東廠多多都有幾分忌憚。

劉棉花知道東廠提督汪直與方應私下裡有點，當年汪直靠著方應立過邊功。所以汪直時常能給方應辦點小事——這是很正常的人往來。但是在目前這個狀況下，汪直還能極力支持方應？

若無汪直點頭，東廠探消息不可能隨便報與方應知道。更讓劉棉花到怪異的是，據他所知，在東宮之爭中，汪直爲了保住廠督寶座，已經放棄了原有立場，站在了方家的對立面，那他爲何還會支持方應？

如果方應與汪直之間關係確實非同一般，那麼就必須要重新評估方應的實力了，方應應當不至於胡說謊扯虎皮......劉棉花盯著方應半晌，見方應沒有主開口解釋的樣子，便追問道：“你如何能指揮得東廠？汪太監真會協助你？”

方應放下茶盅，淡淡的說：“但凡我有什麼念頭，東廠大抵上會配合，至於其中關竅......閣老沒必要知道那麼詳細了，爲人該難得糊塗啊。”

這不科學！劉棉花好奇的如同百爪撓心，汪直憑什麼冒著風險協助站在對立面的方應？這絕對是違反了常理的存在，要說汪直與方應之間有超越了利益層面的義存在，他鐵定不信！方應又不搞基！

劉棉花忍不住又問道：“你與汪直之間算是盟友麼？”

方應想了想，很肯定的點點頭，牀上之盟應該也算是盟友罷......

劉棉花忍不住瞠目結舌，險些就口而出一句話“你也配？”

其實按照國朝明面法度，文臣與臣結乃是犯規，“通宦”這項罪名經常被拿來彈劾人。但事實上，朝臣都心知肚明，如果在監中有強大而可靠的同盟，是非常有利於進步的。

最典型的況就是，在書堂教過書的翰林，升遷以至於閣的概率遠比普通翰林要高。再拿閣臣來說，最強勢的那個大學士，往往就是與司禮監太監關係最好的那個。

那汪直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幾年，三年前平穩著陸後，政治地位漸漸穩定，目前已經是赫赫的東廠提督，監中排名前三四的人。不出意外的話，他熬年頭也能熬司禮監太監。

而方應在文臣中的地位，與汪直在監中的地位，差了十萬八千里，他何德何能，敢與汪直切到這等地步？汪直到底看上方應哪一點了？

劉棉花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原來方應並不是離了自己就不行，手裡還有其他強大底牌。想必是方應被自己方纔高高在上的姿態刺激到了，所以才故意來顯擺罷。

若這個政治同盟真的存在，那方應幾乎就是立於不敗之地了。就算他輸的再慘，只要不丟掉命，也有靠著汪直東山再起的機會，作爲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方應有足夠的時間去等機會。

真乃年不可欺，劉棉花暗暗嘆口氣。不過有什麼地方不對......他忽的想起了什麼，登時然大怒，拍案大喝一聲道：“方應！你好大膽，竟敢用探來監視老夫！是誰給你的膽量？！”

任是誰聽到自己被監視的事後，都會到不愉快和憤，更別說地位尊貴的大學士次輔！不過劉棉花方纔下意識的先去考量政治得失，一時間忘了自榮辱......

方應都不知道該吐槽劉棉花是機敏還是遲鈍了，這會兒恥心才反應過來？正常人的都去了哪裡？

又見劉棉花氣得滿臉通紅，方應連忙揮手道：“你我之間大概有些誤會，閣老不要沉不住氣，但將心氣放平了，開誠佈公的解開誤會爲好！”

誤會？對這兩個字，劉棉花只能在心裡“呵呵呵呵”了。那麼明顯的針對，一句誤會就能抵賴過去？真把他劉吉當兩目如盲的老糊塗蛋麼？另外方應的辯解很是耳......

如此劉次輔連連冷笑，“老夫親口聽到，你通過東廠探偵測老夫靜，這難道也是誤會不？”

“左順門伏闕諍諫之後，東廠便依照慣例安排探，對閣老你這樣的重要人進行監視，有沒有晚輩都是這樣！”方應誠懇的解釋道。

原來如此......劉棉花臉稍緩，若是那樣倒也正常，東廠專業不就是幹這個的麼？

方應繼續很誠懇的解釋道：“所以這並非晚輩意思，絕對不是晚輩利用東廠來監視你老人家，晚輩也沒有刻意請汪直加派人手盯梢劉府人員出往來，更沒有連帶其他各連帶府邸一起監視！老大人不要誤會！”

這他孃的是自證清白還是故意威脅？劉棉花用力揮袖道：“滾罷！”

方應邊走邊道：“閣老真的不要誤會，晚輩志在尹家。之所以瞞爲的就是等待時機。或許讓閣老不快，但勾踐尚有臥薪嚐膽三年之時，吾輩連幾日也忍不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