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出爐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提督東廠汪芷從東華門出來，回首了眼夕，嘆一口氣，只覺頭作痛。

又想起方應對講過的一個故事，其中有段林妹妹進賈府的描述——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惟恐被人恥笑了去。

不得不說這句描述很傳神，正是在司禮監晃悠時，那種微妙狀態的寫照.......別人都是正統書堂出的文人型太監，這野路子猛然扎進去難免如此，關於這點方應早就提醒過了。

汪芷回到東廠，看到何娘子使人來留下了暗號，便又帶著侍兼護衛孫小娘子，微服前往酒家。

自後門開了鎖，走進院中，汪芷和孫小娘子便聽到男歡的聲音。藉著昏暗的線，過窗戶約看到兩白花花的。

雖然明知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但汪太監不知怎的還是冒了火氣，站在窗外喝道：“好一對不知恥的男！”房中兩人聽到汪太監的罵聲，登時從從牀上翻起來，手忙腳的套上衫。

方應心裡鬱悶無比，今天等得太久，未免無聊，而且還以爲汪太監今天不會過來了，最終還是沒有抵抗住勾引，只好滾牀單打發時間了。誰料汪太監居然這麼晚還殺到，正好撞上他與何娘子的好事。

“我今日的來意是純潔的。”冠不整的方應站在房門口，對著汪芷和孫小娘子無奈道。

汪芷便問方應到底爲何而來。方應看了孫小娘子幾眼，反問道：“聽說你要娶孫家娘子爲夫人？”

“是又如何？”汪芷輕哼一聲承認了，面上看不出什麼表。

方應看得出來，汪芷還是對自己沒好氣，便小心的講道理：“你這樣的婚姻純屬胡鬧，是不被大明律所承認的，完全不合法。”

汪芷輕蔑的笑了幾聲，“聽了你的纔是笑話！我們這樣的人行事，需要大明律承認麼？需要合法麼？你想要什麼律例法條啊。我現在就可以讓人給你寫幾條！”

方應見曉之以理不，便嘗試著之於，“孫家娘子與你假模假樣的親，與守活寡何異？外面人又會怎麼議論？難道就這樣與你用假夫妻的名義活下去？

如果真如你所願，只怕這一輩子就毀在你手裡了！你這樣做，也太不尊重孫家小娘子了，太不講人了！”

方應越說越激。指著孫小娘子，對汪芷質問道：“你問過孫家娘子的意見麼。你有沒有考慮過的心！”

汪芷側頭對孫小娘子問道：“既然方公子問起，那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孫小娘子低頭道：“多謝方公子關，其實奴家是心甘願的。”

方應愕然，沒想到孫小娘子居然如此說話，堵得他簡直無話可說。瞪了半晌眼才吐出一句：“你們簡直不可理喻！”

“哈哈哈哈！”汪芷突然發出得意大笑，拍了拍方應：“你想怪誰？男人終究靠的是權勢，你靠著小白臉自然護不住孫夫人！”

說的你好像是個男人似的，方應著汪芷，到錯無語。這麼多年了。這別認知障礙還是沒有完全消除掉啊，瞅這樣子，肯定是權勢膨脹之後又把自己當男人了。

汪芷手攬住孫小娘子，向方應問：“親之日，你可以到場麼？有什麼禮和祝福要送給我？”

方應臉很難看，駁斥道：“做夢！”

回到自家府中，已經是深夜了。但仍有人在等候著，卻是有陣子不見的大舅哥劉楓。方應按住訝異之心，先致歉道：“罪過罪過！小弟委實不知兄長你在此等候！”

劉大舅哥擺擺手道：“不妨！爲兄我是奉了父親大人之命，送一批東西給你。不過父親大人並未說明是什麼用，只說讓你看著辦，你清點一下。”

方應頓時明白。先前劉棉花說過，委託自己代替向汪直親的喜事送禮，今晚這是把東西先送到自己這裡。

但是自己剛與汪太監吵過一架，自己可拉不下臉去送禮，更別說是汪芷和孫小娘子的喜事，去送禮豈不是找堵心！

“不必清點了，你還是拿回去罷。”方應斟酌片刻後答道：“替我向老泰山回覆。這個禮是送不出去了。”

劉楓驚訝道：“雖然不明白你猶豫什麼，但這話可不好說，要說你親自與父親去說。”

方應長嘆一聲，“也罷！我親自走一遭。”

一路無話，到了劉府時，劉棉花本來已經打算安歇，但他聽方應過來，又出了臥房接見。

“什麼？你不肯去送這個禮？”劉棉花聞言很是不滿，“你太令老夫失了！”

方應很有幽默的吐槽道：“最近小婿令老泰山失的次數有點多。”

劉棉花可沒心思與方應說笑，來回踱了幾步，猛然轉對方應道：“我知道，你們這樣的清流人，心裡向來鄙視太監爲殘廢，連平等論都不樂意。

可是無論怎麼想，你也不能將心裡這好惡緒帶進現實裡！現在的狀況就是，太監尤其是司禮監太監一樣備權勢！你即便看不慣，但也不能不承認太監權勢的存在，不能承認與司禮監太監際的必要！

如果你連這樣的心魔都不能克服，就不配爲我劉吉的婿！今後混跡於廟堂，有的是你吃苦頭的時候！”

劉棉花語氣罕有的嚴厲，方應汗，連忙否認道：“老泰山多慮了，小婿斷然沒有這種孤高念頭，亦知道司禮監的好，不會因爲看不起太監而故意生事！”

劉棉花臉微微緩和，又猜測道：“那你爲何不肯替老夫向汪太監送禮？亦或是爲了？你還放不下那位孫夫人？”

這事沒法說的太細，方應爲難的答道：“老泰山姑且......以爲如此罷！”

劉棉花跌坐進太師椅，喃喃自語道：“莫非紅禍水之說是真的不？你上次爲了這孫夫人，不惜與慶雲侯鬧翻，難道今次還爲了，要與汪太監翻臉？”

啪！劉棉花拍案道：“聖人云年戒，可一不可再，老夫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誤歧途，爲了一個人連連沉迷犯錯！這份禮必須由你送出去，必須親自送到汪太監那裡，權當是對你心的磨練！”

最後劉棉花補充了一句，“如果你克服不了這樣的心魔，就不配爲我劉吉的婿！”

方應苦著臉，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