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芷的態度實在是怪，堪稱是大變，方應很是疑了半晌，就算吵過架也不至於到彷彿路人的地步罷？

以方應兩世爲人的經驗，倒也遇到過類似的狀況，當年瑜姐兒有了子的時候，鬧得還要兇，難道汪芷也是這種狀況？

不過方應細細想了想，便否定了這種猜測。一來他很小心，儘可能避免中靶；二來即便孕期大變也應該是另一種變法，是那種反覆無常的焦躁，而不是汪芷這種突然間冷淡疏遠的態度。

莫非是做給別人看的？方應又想道，但更進一步就猜不出什麼了。但可以肯定，汪芷絕對掌握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消息。

不過作爲廷新鮮人，方應沒太多功夫把心思放在汪芷上。強行下了疑，開始收心準備值。

站在甬道十字匯，方應看了看東邊司禮監，又看了看南邊文淵閣，自言自語道：“厚臉皮的說，咱也算是進中樞了罷？”

可惜文淵閣雖好，卻是他目前只能遙的所在，方應轉走向文華殿臺階。

太子雖然以文華殿爲學習之所，但也不可能使用正殿，只能在後廡這裡。方應穿過前殿角門，卻見後面廊下已經立有三五同僚，正在閒談。

方應雖然是第一次擔任廷實職，表面看來說是新鮮菜鳥也不爲過。但因爲父親大人的關係，方應對翰苑坊局的詞臣並不陌生。再怎麼說，方應最差也能算是個詞臣二代。半個圈子中人，與純新人畢竟不同。

廊下這幾位先到的前輩。方應大都認識，不就是未來被唐伯虎連累的程敏政、未來尚書吳寬、未來首輔李東麼......當然他們也都認識方應。甚至李東對方應相當悉，彼此有一層師生關係。

大家都是這麼了，還有父親的面子在，所以方應完全沒有新人乍到該有的侷促、張、陌生覺，施施然走到廊下，對著先到的同僚拱手行禮道：“晚輩道路不，卻來遲了。”

此後又特意對李東行禮：“讓老師先到等候，實在是學生的罪過。”

無論如何，今天是首次值。沒有看到謝遷、王鰲這些不可能和好的仇家，方應覺得是個好兆頭。

沒過多久，也是今天當值的詹事府詹事劉健出現。今日值東宮的屬中，就是以劉健爲首，份最重，來的也最晚。

然後東宮衆屬便一起等候太子駕到，又不知過了多久，便見太子朱祐樘在一干太監的簇擁下，從前殿方向過來。等太子在寶座坐穩了。衆人依照禮節上前參拜。

按道理說，侍從之臣中出現了方應這種新面孔，太子應該主詢問嘉勉幾句，不過今日太子卻沒有任何表示。

方應對此沒有任何怨懟之心。因爲他看得出來，太子朱祐樘顯然是心不在焉、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態，並非是有意怠慢自己。

其實這可以理解。如今東宮風雨飄搖，太子本人朝不保夕。神思渙散太有可原了。換誰在這個位置上，也不見得能比朱祐樘的表現更強。畢竟太子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年人。

不只是太子，全東宮屬包括太監在，緒都很抑，文華殿裡充滿著抑鬱苦悶的氛圍，若是有外人猛然進來，只怕要憋得不過氣。人人心裡都在想，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值。

緒雖然鬱悶，但程序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衆人依然按部就班、一板一眼的開始上課。

只有備講資格的人才能給太子授業，方應就沒有這個資格，當然他的職責也不在此。他只需要負責看著聽著，然後記錄太子言行就是，類似於天子起居注這樣的差事。

現在是李東在廳中講課，方應則站在廊上聽著靜，別的什麼也做不了。未免就乏味起來，一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數年前上學的時候。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嘆道，東宮的工作就是這般枯燥無聊麼？

不過方應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親驗到爲什麼東宮對員而言是終南捷徑。太子備位東宮的時候，幾乎只悉邊這些朝夕相的東宮屬，登基之後不信任這些從龍之臣又能信任誰？難道信任那些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的大臣們麼？

到了午膳時間，太子朱祐樘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慢待新人了。便把方應從廊下到前，問勉勵了一番。

太子與方應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前不久方應因爲“星君下凡”傳聞進宮，又被天子打發來觀看太子，還誤打誤撞的看到太子人苗公公耽於賭博玩樂。

當時鬧得靜很大，朱祐樘一開始還對方應有所不滿，因爲方應表現的實在咄咄人，彷彿沒有把自己這個太子放在眼裡。

但當他知道，親近的苗公公早被萬貴妃買通，併爲潛伏在自己邊的臥底之後，這種不滿就消失了。

朱祐樘好歹也是公認有“仁君”之像，並不是好賴不分的人，誰忠誰還是能分得清楚。

再後來方家父子又爲了東宮事前仆後繼，連連被打擊報復，太子豈能不知？如今方清之被貶謫到鄖，方應又被人剝奪了大好前程，送進快政治死地的東宮。

稍有商的人都明白，肯定該盡力嘉獎方家這個典型。只是太子當前實力有限，無法做出什麼實質舉，只能先記在心中了。

接見完方應，太子便傳令在文華殿用膳休憩，而衆屬退下至左順門用膳。不過方應被特許留下了，榮的侍候太子用膳。

這是很破格的待遇，太子基本不會和臣屬一起用膳，今天卻留下方應，顯然是有其象徵和意義的。

別人很明白，這是太子對方家的優容和，爲人君者最起碼該有的態度。在當前這個艱難時期，太子也只能表示到這個地步了。

至於眼紅和嫉妒，還是算了罷。東宮簡直就是有今天沒明天，等到大樹倒了，什麼恩寵都是過眼煙雲。

方應捧著碗碟做出激樣子，甚至故意手抖摔碎了一隻。心中忍不住嘆道，這纔是天下最大的冷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