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兩人對視幾眼,劉棉花又先開口道:“你擔憂自家安危這個事,其實老夫方纔已經有了計較,要化解並不難。”
“願聞其詳!”方應趕接上話。他心微微放鬆了下來,既然老泰山說不難,那肯定有簡單辦法。
劉棉花這次表現相當大方,“我宅中佔地甚廣,收拾收拾可以騰出空餘院落。賢婿不妨舉家遷來,暫住於本府,等到風頭過去或者親時候再另作打算。”
這個辦法肯定管用,劉棉花府上肯定是安全地方,任由別人萬般詭計,總要顧及到次輔的份和地位。舉一個很簡單很下三濫的例子,或許有被收買的小人闖進已經並非朱門的方家大鬧,但有人敢闖進次輔宅邸麼?
可是......方應不是寄人籬下的子,就連在自家也要另闢西院,與父親大人保持一定距離,更別說住進劉府了。
人人皆知他乃劉府東牀快婿,那住進劉府,豈不有可能被別人誤會倒門?只這點就讓方應不了,更別說有可能帶來的其他風評,比如趨炎附勢啊膽小怕事啊。
“你想得太多了!君子坦,小人心思多!”劉棉花對方應的顧慮不以爲然,“親戚有通家之好,來借住幾日算什麼大事?投靠親友的事,京城每天都要有幾百起罷!
再說你如今無無職,有什麼正經營生?到我劉府來,可以充當西席幕僚之類角,協助老夫理各項事,既不損你清譽,又可幫著老夫出謀劃策,皆大歡喜有何不可?”
劉棉花前幾句還好,但說著說著,就讓方應品出味道來了。不免擡頭斜視之,裡迴應道:“還能蹭人脈罷?這就是你的簡單法子?”
方家人脈雖然不如劉棉花,但質卻截然不同,往來皆是當今清流系裡的人,而方家父子本也然是標桿。
這部分人脈恰恰是劉棉花的短板,劉棉花把方應請進府中,就好比是栽得梧桐樹,然後就可以坐等凰來了。別人也許不會來找劉棉花,但與方應往來時,若方應住在劉府,劉棉花自然可以蹭幾分人。
想想就覺得,如果不是方應攤上萬安,還真沒這樣的機會。劉棉花心急切,未免多說了幾句,但就這幾句卻被方應察覺出端倪。此時他“哈哈”一笑,“老夫只是出個主意,聽不聽在你。”
方應很想吐槽幾句,他不願借住劉府的最大原因就是,他不想一天到晚面對心思百變的老泰山,那樣的生活太可怕了。在家裡還要繃著不能放鬆,時時提防著不要坑,簡直累死人不償命,何苦來哉!
劉棉花是何等樣人,察言觀便明白方應的心思了,這種事強迫不來,說得多了適得其反。便只能嘆口氣,另外示好道:“朝廷撥給我的護衛軍裡,我分八個給你,出警戒看門護院即可。”
一定級別的朝廷高,是朝廷撥給軍護衛待遇的,方應自然沒這個資格。而劉棉花家奴多、份高,也不差這幾個侍衛軍去嚇唬人,便做個人借給方應了。
這樣的侍衛軍不見得戰鬥力超強,但象徵意義重大,畢竟是代表朝廷方執行任務的人員,嚇阻一般不開眼的人足夠了。
更別說方應邊本來就沒多人手,增加八個護衛也是非常實用的。於是方應這才躬致謝道:“多謝老泰山相助!”
“今天先這樣罷!日後再看看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劉棉花答道。這話明顯是逐客了,方應趁機告辭,領了八名侍衛軍返回家中。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說在方應與項大公子踏坊司衚衕的時候,在東安門外何娘子酒家裡,雖然生意一如既往的糟爛,但何娘子還是兢兢業業的在櫃檯上算賬。當然,不這樣也沒什麼事可做。
眼瞅著快到傍晚,何娘子正琢磨是不是乾脆關門打烊算了,晚上更不會有客人來。但在此刻,汪公子卻來了,何娘子連忙回到後院侍候汪公子去。
話說回來,這後院其實就是汪芷與方應專門會的場合。一般只有提前發出求見暗號時,汪芷纔會大駕臨,很有今天這般不打招呼突然來到的狀況。
所以這異常況讓何娘子心中惴惴,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尤其是察言觀發現汪公子臉不大好看,彷彿被什麼人給氣到了。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公子前來,有什麼事要吩咐麼?”
汪芷擺了擺手道:“現在沒什麼吩咐,我就在這裡等著!先上茶來!”
何娘子一遍倒茶,一邊又問道:“等什麼?等方老爺麼?”
汪芷嘿嘿笑了幾聲,很險的說:“等著他來告饒!你瞧著,過不了多久,那位方老爺的手下人必定跑過來,哭著喊著向我求饒!”
不知過了多久,果然何娘子在門外看到了方應的長隨婁天化,又見婁天化氣吁吁、慌慌張張,語焉不詳的喊著:“大事不妙了,敝東家讓我來找何娘子,說是何娘子知道怎麼辦!”
呃......真讓汪公子說中了?何娘子想道,便將婁天化請進大堂,仔細問起話來。隨後何娘子讓婁天化等著,則進了後院去向汪太監稟報。
汪芷也知道前面的靜,見何娘子回來稟報,便搶先問道:“方應派人來報信了?”
何娘子點點頭,汪芷拍案道:“這會兒倒想起我來了?你就回復他,就說方應行爲不端,活該吃苦頭!有什麼問題明天再說,死不了人!”
何娘子神古怪,等汪芷說完,纔回話道:“不是方老爺被抓走,聽那婁天化說,被捉走的是方老爺好友項賢......”
汪芷頓時愕然,那羣錦衛旗校都是蠢豬麼?大活人怎麼也會抓錯?
先前方應眼看被辱時,突然闖進來的錦衛確實是汪太監的手筆。他們奉的命令是,先擺出爭風吃醋架勢,然後用暴力把姓方的捉走,不過力度輕一點,不許下重手。當然汪芷並不知道,自己這道命令反而救了方應一次。
這樣簡單明確的一道命令,怎麼就抓錯人了?汪芷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疑的又問道:“那方應人去了哪裡?爲什麼是婁天化來這裡求救?”
至於爲什麼與汪公子的預料出現了偏差,何娘子更不明白,不過倒是知道方應去向。“聽婁天化說,還有另一夥人與方老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方老爺勢單力薄打不過,險些遭到辱。所以現在方老爺怒氣沖天的去找王越王老大人借人手去了,要殺回去報復呢。”
汪芷越發覺得今天的事兒裡裡外外都著古怪,冷笑道:“他倒是知趣,不敢爲了歡場爭風事來找東廠借人。”
何娘子又補充道:“婁天化還說,對方那邊有萬首輔......不過奴家懷疑這是婁天化胡言語。”
汪芷也有點不能相信,當即吩咐道:“速速遣人去坊司衚衕那邊打聽消息!如果方應借了人去鬧,肯定有大靜!”
此後汪芷繼續在何娘子酒家裡面等候,不到一個時辰,便得到了回報,“坊司衚衕街面上快炸鍋了!有人逞強恃勇,把萬首輔的家奴隨從都給打了,還了外丟在街道上!”
汪芷與何娘子面面相覷,還真有這樣的事?愣了片刻,汪芷忽然想起什麼,喜形於的連連鼓掌道:“那萬安遭到這樣奇恥大辱,豈肯善罷甘休?
以萬安的品,爲了報復方應,肯定是的的各種招數都要使出來!你說在這種時候,我搬到他隔壁去,他還敢說半個不字麼?”
何娘子無語,人生還真是塞翁失馬福禍相依啊,全看從什麼角度想......
話說方應隔壁的宅院,早被汪芷拿下了,但是在方應極力反對之下,汪芷始終下不了決心將此設爲外宅,生怕惹得方應真生氣。如果只爲了區區住宅問題,與人翻臉實在不值當。
但這回方應面臨首輔無差別、不擇手段的報復時,肯定急需安全。如果東廠提督若搬到隔壁,必定安全警戒遍及周圍,方應自然就沾了,他能拒絕這樣的麼?
何娘子想明白後反問道:“汪公子想的雖好,但方老爺肯答應麼?或許他另有對策,不需要你手。”
汪芷測測的笑了幾聲,“你說要不要製造點事恐嚇他一番?反正手尾高明點,可以全推到萬安頭上。等方應被嚇過後,我就了救命藥方啊,他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何娘子被汪芷的奇葩念頭嚇了一跳,勸阻道:“最好不要......”
此時方應正在與老泰山斗智鬥勇,如果他知道汪芷的念頭,肯定要哀嘆一聲“日子不能過了”。他攤上了這樣大的事,怎麼邊人人都是各懷小心思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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