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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遊》 第1章 人妖

嘯,碧戈的影猶如孤峭的瑯玕樹。

就連他臉上的兩道淚痕,也是那麼孤峭,彷彿寂寞而無助的刀鋒。他抱了瑯玕樹,彷彿抱了世上唯一的東西。

我看到了一個新的海龍王,一個從來沒人能夠了解的,藏得很深的靈魂。如同一幅華麗的彩畫剝去了層層料,出最初的線條。

“你還不逃嗎?”碧戈側對著我,目一直凝視著瑯玕樹。

“我不知道能不能逃得掉,所以不敢冒險。如果我死了,我要救的人也會沒命。”我老老實實地回答。和海龍王這樣的人打道,有時候坦白更好。

“你可以走了,今日一戰,是我敗了。”他瞥了一眼肩頭的傷口,聲音冷:“除了魔主,你是第二個讓本王傷的人了。”θ米θ花θ在θ線θ書θ庫θ

我暗地裡鬆了口氣,上賣乖:“我只是利用大王一時心神混襲傷了你。說實話,我的法力還是比大王差了一大截。”仔細審視他的反應,但願這傢伙是真的認輸,而不是等我放鬆警惕,突然捅老子一刀,來個以襲報襲。要知道,老子剛剛揭破他和瑯瑛的一段,被惱怒地滅口再正常不過了。

戈冷冷一哂:“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只要傷了本王,就是你的本事。”

我大喜過,連連點頭:“大王的襟氣度,真讓小子佩服得五投地。不過嘛,大王不是敗給我林飛,而是敗給了自己。”

“哦?”

“在大王心深,最的並不是刀,而是您的夫人。也許過去的您,生命裡只有刀,但自從有了夫人以後。您已經變了。只是這麼多年,你一直無法面對這樣的改變,一直在自欺欺人,甚至在欺騙自己的這柄無量刀。試問一個這樣的人,又如何能練天下無雙地刀?‘無大小,唯心能量。’而您的心早已了。所以擊傷大王的,不是我的螭槍,而是你自己的本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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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瞳孔微,目從瑯玕樹上收回,落到我臉上:“你是說本王像個頭烏?”

我目毫不退讓地和他對視:“我只是說大王在逃避自己的本心。七六慾。在所難免,與其逃避不如面對。以大王的神勇,難道連一個人都不敢承認嗎?如果不能誠於心,又如何誠於刀?”

戈冷冷地看著我,神一如以往般平靜。然而我卻覺得到,在他的心深,一如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的白袍。激烈翻涌。

默然許久,他居然笑了。

“不錯,我瑯瑛,我我的妻子,勝過我地刀。”碧戈彷彿用了很長的時間,說完這幾句話。如釋重負。

然後他慢慢舉起了無量刀。

我心頭一,神識應螭槍。瞄準碧戈,呼之出。

無大小,唯心能量。”碧戈沒有對我手,只是著無量刀,喃喃地道:“既無大小,又何必去量?今日一戰,本王終於明白了。”

隨手一拋,這柄價值連城的魂高高飛起,劃過一個優的弧線。向崖下墜去。在半空,無量刀發出一聲清亮的嘯聲,化作一個獨角怪,張牙舞爪,半明的軀如同水一般流。怪對碧戈點點頭,出一團流溢彩的水霧,向四周“噝噝”激濺。水霧散開後,怪消失了。

“它自由了!”我聽到螭羨慕地怪:“碧戈放它回到了慾天!”

“痛快!痛快!”碧戈仰天長嘯,熱淚滾滾。嘯聲初始激越悲苦,淒厲迂迴。到後來變得慷慨豪壯,宛如穿過窄小峽谷的大河。坦坦,一往無前地流暢奔騰,心中多年的積悶彷彿一掃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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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瞪口呆,扔掉了無量刀的碧戈,竟然變得更可怕了!他站在我的對面,不足兩尺,我卻生出一種無法應他位置的錯覺。天空、海崖、碧戈,三者彷彿貫通,化作一柄真正無量無形地刀。這柄刀既是靜止的,也是流地,再也察覺不到節奏變化的空隙。

我恍然醒悟,碧戈的刀又上了一層!

“林飛小友,你說得沒錯。這些年來,我只是個逃避自己的頭烏。”碧戈長嘆一聲,神溫和,冷漠的堅冰已經融化。

小友?我沒聽錯吧?堂堂的一代妖王對我完全沒了敵意,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個識的老朋友:“來,陪我聊聊。”

我有點寵若驚:“大王你?”

“不要什麼大王,隨便一點,我現在也不是個瘋子了,你不用害怕拘束。”碧戈席地而坐,直了雙,遐意地倚靠在瑯玕樹上。

我嘿嘿一笑,不客氣地坐下來:“那我你碧大哥吧。”和他化敵爲友,稱兄道弟,我當然求之不得。

“碧大哥,這是瑯瑛昔日對我的稱呼。”碧出一個奇怪地表:“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沒有你,我怎能解開多年的心結,刀突破瓶頸,完我夢寐以求的心願。‘不能誠於心,如何誠於刀?’林兄弟,你說得太好了!”面笑容,顯然心十分舒暢。

頓了頓,碧戈問:“林兄弟,你見過南宮平?”

戈和瑯瑤照過七六慾鏡一事只有南宮平清楚,我知道瞞不過去,索大著膽子,把九疑寶窟的經歷說了出來。只是掩去南宮平的一些研製,以及那條出寶窟的暗道。末了道:“碧大哥,你不會怪罪我這個新師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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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灑然道:“以南宮平的心機手段,我就算想怪罪,恐怕也沒那麼容易,何況他又是你的師父。九疑寶窟裡的東西,你們師徒倆隨便拿就是了。小兄弟,你確定瑯瑤還活著嗎?”

我點點頭,試探著問道:“碧大哥。你想殺?”

“沒必要了,畢竟是瑯瑛的妹妹。”碧戈輕輕地嘆了口氣:“你知道嗎,瑯瑛就葬在這裡,葬在這棵瑯玕樹下。是個可憐地人,雖然出生在羅生天的登峰造極閣,貴爲掌門之,卻盡門人地冷落中傷,被當一個妖孽。”

“我聽說,瑯瑛地母親是在瑯玕樹下突然懷上了?”

戈冷笑:“就算是瑯玕樹妖又怎麼樣?瑯瑛聰慧麗,天資過人。黃巾甲的造詣遠勝同門裡的那些人類。”

“我相信,大哥上的人一定好得沒話說!”

目中閃過一憂傷之:“迎娶瑯瑤的那一晚,當我揭開紅蓋頭時,我看到的是一雙終難忘的眼睛。那麼驕傲,那麼敏,又那麼孤獨。就像是我年時曾用過的一柄刀,薄薄的閃著藍的刀刃。很銳,很脆,纖細地刀尖一折就會斷。

,瑯瑛會常常驚醒,坐在牀角發呆,如同一隻迷失的弟。我好後悔,我好後悔!”

我很地安了他幾句。什麼金風雨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啦;什麼自古紅多薄命啦,什麼只要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啦。擊節慨,對我越來越親善。

許久,碧戈才如夢初醒般道:“林兄弟,你不是需要瑯玕果救你的人嗎?快去吧!你放心,只要你在冰海,夜流冰和龍眼雀休想你!”

“碧大哥真是善解人意。”我說得也起泡了。立刻駕起吹氣風,興高采烈地和他道別。有了碧戈這頂保護傘,老子可以在冰海橫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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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人魚族的族地,顧不上和大魚小魚多說,我直撲甘檸真的房間。扶起,喂下瑯玕果後,我心中的一塊巨石終於落地。

過了片刻,甘檸真頭輕響,角流出一縷略帶腥氣的白涎。嚶嚀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脣邊地白涎。歡喜得話也說不出來。甘真若無骨,靠在我的肩頭。鬢髮的幽香直鑽鼻孔。一旁的小魚笑瞇瞇地道:“甘仙子總算醒了,要不然,我們的林公子又得找海龍王拼命了。”

不等甘檸真問,大魚就把我取瑯玕果的事全說了。什麼孤闖九疑寶窟,勇鬥海龍王,什麼寧可天劫近,也要向空空玄索取解藥。經過巧言令地渲染,我變了一個爲了不要命地癡英雄。

“甘仙子昏迷的這幾天,林公子茶飯不思,夜不能寐。人都瘦了一圈呢。唉,我真是羨慕甘仙子地好福氣。”大魚嘆息道,我聽得眉花眼笑,恨不得親一口。要是改行去做紅娘,一定比做族長有前途。

甘檸真臉頰一紅,輕輕掙開了我的扶抱,坐直了。大魚、小魚知趣地離開了,只剩下絞殺趴在我的肩頭,親熱地我的耳朵。

“以後不用這樣。”甘真沉默了很久,目復雜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欠我什麼。保護你,原本就是我的責任。”

“我心甘願。”

“但我不願意。”甘真偏過頭去,不再看我,聲音清幽而遊移。

“爲什麼?”我心裡滿不是滋味,爲拼死拼活,就換來這麼冷淡的一句話。

“我不想欠你什麼。”

日他的,好心當作驢肝肺!我不由涌上一無名怨氣:“你一定要理解誰欠誰嗎?如果是公子櫻救你,恐怕你不會這麼說吧?是啦,老子始終是個外人,是我多事!咱們分道揚鏣,你回你的清虛天吧!”

甘檸真淡淡地道:“我立過誓,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誓,只有誓嗎?”我心中一酸,清麗如雪、近在咫尺地側影,我覺得一陣恍惚,彷彿隔了一層水霧在看,越看越遙遠。我忽然想起無邪的話:“清虛天、羅生天的十大名門最講究的就是門當戶對。別說公子出生紅塵天,就算你是清虛天、羅生天,如果不是出自名門,他們本不會正眼瞧你。”

甘檸真沉默了一會,道:“是,僅僅是誓。”.垂,的睫織出了一片淡淡的影。

我的心越來越涼。聲音也變得冷漠:“我明白你地意思。你死也好,活也好,和我沒有半點關係。同樣的,我也如此。現在的林飛,已經不再需要你地保護了。”

放下牀幔,我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撲通”,後傳來跌倒聲,扭頭一看,甘檸真趴倒在牀上,又竭力坐起。盤膝運氣。

“你給我吃的補藥太多了,好像增長了不法力。”隔著我聽到甘真低聲道:“別讓人進來,我要進化了。”

進化?進化!彷彿晴天霹靂,我一下子懵了!要知道只有妖怪,纔會有進化!堂堂清虛天第一名門地門人,怎麼會是一個妖怪?衝到甘檸真牀前,我掀開牀帳。只見一僂僂瑩潤雪白的細鑽出,白明的花瓣狀,飛速覆蓋全

甘檸真蒼白的臉上,泛出妖豔地紅潤:“沒想到吧?”平靜地道:“我只是個人妖。”

我心洶涌,甘檸真居然和我一樣,半人半妖!天啊。要是被別人知道,在清虛天一定沒法混了!迴風流雪般的仙子。轉眼便會盡嘲笑,就像昔日的瑯瑛一樣。

慢慢放下帷帳,我背對著甘檸真,低聲道:“你放心,不會有人知道。我會一直守在這裡。”

“其實——我不在乎。是人,是妖,又有什麼打?”過了許久,甘真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只是不願碧落賦因爲我而辱。維持清虛天的第一名門,並不容易。”

我嗯了一聲。幽幽地問道:“你不想知道,我爲什麼不是人類嗎?”

我扭過頭,衝翻了個白眼:“你是人是妖,和老子這個外人沒關係。”

默然,隨後道:“我要邁末那態了,大概需要一個月的進化時間,才能飛昇。”

我略一猶豫,道:“反正老子有空,在這裡陪陪那些人魚也不錯。一個月後,咱們再分道揚鑣。”

“傻子。”甘真的聲音像一細細鳴的琴絃:“我。我,你。我是不會背棄誓約地。”

我回過低下頭,避開了我的目。垂的一段耳頸,被牀頂鑲嵌的鮫珠照得宛如幽谷裡的一抹細雪。

不知怎樣的人,才能把這抹細雪照得更加清豔呢?

“我地母親,是魔剎天的七竅雪蓮妖。”甘檸真道:“在我很小地時候,就死了。是被我的父親棄的。”

“你父親是?”

甘檸真淒涼地笑了笑,不再說話。我站在牀邊,著牆上兩個人的影子,胡思想。在屋外很遠的地方,有海浪的聲音。

“我想聽你再說說,你是怎麼和碧戈比拼的?”甘檸真擡起頭,平靜地凝視著我:“坐下吧,站著不累嗎?”

我坐在牀邊,絮絮叨叨地說出這幾天來的經歷,包括碧戈和瑯瑛的往事。甘真靜靜地聽,時而微笑,時而驚歎,魚紋銀鮫綃牀幔在地側臉頰映上了的紋影。不知過了多久,我說累了,靠在牀粱上,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我聽見甘檸真輕輕哼著歌,很輕、很溫暖的歌,如同溪水上閃爍的

我在歌聲裡沉沉睡去。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靠在甘檸真肩頭,趕站起來。閉著眼,似乎睡著了。想了想,我拿起一件寬大的外袍,替甘檸真

|,也不會發現在進化。

“砰砰”,伴著敲門聲,我聽見龍眼的大呼小。拉開門,我不由分說,給了他一個暴慄:“你小子,幾天沒捱揍就皮?”

龍眼捂著腦門怪:“你鬼鬼樂樂躲在甘檸真房裡,難道不知道男有別嗎?”

我哼道:“難道你要我躲在你的房裡?”

“不必了。近墨者黑,你這種重輕友的小人會把我帶壞的!”龍眼長脖子,瞅了一眼甘檸真,低聲音,湊到我耳邊道:“怎麼還穿著服?難道——你不行?”

“閉上你的臭!”我沒好氣地舉起拳頭:“聽說這幾天你和幾條小人魚打得火熱,怎麼有空來找我?”

“你這種好之徒,是不會明白男之間純潔地友誼的。再說我天天牙,比你香多了。不信你聞聞。”不等我揮拳,龍眼一溜煙逃走,裡嚷道:“碧戈找上門了,他在大廳等你!”

我吃了一驚,僅僅一晚地時間,碧戈就找到了我地藏,還真是神通廣大。他既然離開了瑯玕崖,想必心結盡去。吩咐絞殺替我守護甘真,我鎖好門,來到人魚族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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