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的容,把我又一次打深淵。
“比試才藝?”當這四個字從海妃潤鮮紅的脣裡輕吐出來的時候,我恨不得把的撕兩半。是變著花樣想讓我落敗,盡挑老子不善長的玩意比試。
“不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是每一個名門子弟必修的才藝。羅生天如此,清虛天也是如此。我脈經海殿的人,怎能是一個只懂打鬥的俗莽夫?”海妃目乜斜,指著和尚罵禿驢,口中只懂打鬥的莽夫分明是在說我。
好在我剛纔稀裡糊塗地贏了一場,有了領先的底子,所以也不怕。何況比試的容連無邪、瑯森這些支持我的人都沒有反對,可見才藝在他們心目中,是不可或缺的技藝。
“那姐姐說說,到底怎麼個比試才藝法?”
“很簡單,給你們一注香的時間,盡展現自己的才藝。詩作賦、彈琴書畫皆可。至於勝負,則由在場十大名門中所有的子來評判表決。誰獲得的支持者多誰就獲勝。”
“悉聽尊便,”我裝出從容的氣度道,心裡打起了小九九。海妃不是什麼善茬,既然提出比試才藝,自然對無獲勝有極強的信心。琴棋書畫老子是不會的,詩詞歌賦嘛,以前死鬼老爸倒是我背了不,自己也作過幾首打油詩詞。實在不行,我把那些前人寫的詩經駢文拿出來充數。反正這裡是北境不是大唐,老子說離是我寫的,誰能拆穿?
我越想越篤定,心裡樂滋滋的。無再本事,還能比老李、老杜這些牛人強?海妃啊海妃,這下你可失算了,老子可是從另一個宇來的人哦。
“無兄先請。就當是拋磚引玉吧。”我神氣活現地道。
無微微一笑,輕輕擊掌。侍繞的們爲他換了一套明月照彩雲紋的廣袖羅袍,藍的袍料質地輕盈,澤清豔,宛如碧波海上升起地玉,華里著高潔,襯得無神皎皎。無漱口焚香,又淨了淨手,看得我直翻白眼。這小子,比試就比試唄。還搞這一套噱頭招搖,到底是養尊優的公子哥。
們呈上筆墨紙硯,又捧來一古斑斕的怪異樂,豎立在無跟前。這樂的形狀像半截弓背,塗染銀的桐木明朗生輝,彎曲出一個優流暢的半月弧度。表面雕細琢花紋,開狹窄的凹槽。頂端探出黃金首雕飾,一共張著二十二亮晶晶的弦,長短不一。
“?”月魂了起來:“還有人會彈這種上古樂?”
我嘀咕道:“不就是一個三角琴嘛。”
月魂道:“音質清幽,音域寬廣,遠勝一般的樂。只是彈奏難度頗高,才日漸失傳。如果瑤琴稱得上是樂中的王者。那麼則是樂中地仙者。凡人又如何與仙爭鋒?這場你多半是敗了,無只要一曲。便可技驚四座,穩勝券。”
我心頓時冷了半截,不過聽月魂的口氣有些的,不想起月魂曾說過,它也是一種樂。莫非它見了,生出了較量之意?心中微,我故意道:“看來是北境第一樂了,沒有什麼樂能和它相比啊。”
月魂哼道:“臭小子,激將法對我沒用。不過是你們人類的第一樂。對魅可算不上什麼。”
我暗自竊笑,還說什麼激將法沒用,口氣表明了是不滿嘛。
“叮叮”幾聲,無懷抱,彷彿有皎皎月,從他纖長的指間流瀉而出。
天空本是豔高照,嶺頂本是瀑泉轟響,然而樂聲響起的剎那,一切都改變了。
我像是一下子進了靜夜的幽谷,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空曠地春山,落花無聲。只有那華服的年懷抱,以典雅的指法手勢,奏響一曲清澈的天籟。
樂聲婉轉曲折,時而輕渺如白的夜霧,時而鳴亮如湛藍的海浪,時而綺麗如燦爛地朝霞,時而清淡如淺淺的暮地懷,春衫走馬飛揚,人膝前承歡,歡愉的樂聲骨子裡,藏著一點點的寂寞,一點點無奈,一點點傲骨
樂聲中,無忽地左手執筆,在攤開的宣紙上潑墨揮毫,只以右手按弦撥弄。
宣紙上,躍然出一個,金盔金甲,高挑冷豔,正是活的一個海姬。氣質神韻,無不描繪得淋漓盡致,栩栩如生。
而聲沒有毫混,一如先前流暢婉。無一心二用,姿從容。左手與右手節奏迥然不同,一快一慢,起伏呼應。翻飛的右手五指宛如雨,集落在二十二弦上,勾、、敲、。左手時而工筆細描,時而寥寥幾筆寫意,漸漸地,紙上出現了波粼粼的海水,皎潔的明月,悽的彩雲。海姬玉立在浪花上,金髮飛揚,如明月彩照人,活生香。
“海上明月開爛漫,
升也朗朗,
落也朗朗,
波俏黃金妝。”無瞧著海姬,曼聲道,筆不停歇,如走龍蛇般在畫邊揮灑題詞。聲與聲巧妙相融,錯落有致,珠落玉盤。
“朱檀織出相思網,
千腸,
萬縷腸,
爲君化作繞指香。”無寫完最後一筆,在嫋嫋地餘音中,題跋“雙月”二字。
一曲奏罷,滿堂喝彩。
我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滿不是滋味。這一場是輸定了,是樂也罷了,無還分心三用,奏樂畫畫作詞,三者無一不做得完酣暢,令人歎爲觀止。最可惡的是,這傢伙竟然以海姬畫,又爲題詞,分明應瞭如今比試奪親的景。
十大名門中,許多子已經開始尖。一雙雙火辣辣的目,似要把無的羅袍燒個。
“林長老,別發呆啊,該你這塊玉上場了。”海妃譏誚地道。
我心裡直打鼓,如果以前人的詩詞比試,自然比無這首強些。但我如果只用詩詞迎戰,哪裡及得上無地數技並用?僅僅一曲。便可與我媲,綜合才藝自然是穩勝過我了。
“哼,奏樂乃以心樂,當一心一意,豈能分心三用?華而不實,駁而不純。簡直是對樂的侮辱!”月魂恨恨地道。“小子,想贏嗎?”
我心中一樂:“你要出手了?可惜我對彈奏一竅不通。算啦算啦。比起,你畢竟差了一些。大不了我認輸,反正還有最後一場比試。”
“胡說道!”月魂氣極敗壞地嚷道:“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樂聲!不用你奏樂,我自己來。不過前提是――你要先在我的神識裡聽見樂聲。然後以你地神識爲介,把我的樂聲傳出。”
我想到以前地經歷,鼓起的興頓時泄氣。
月魂道:“不用擔心,以你如今對道的理解,應該可以聽見我的樂聲了。”猶豫了一下,又道:“只是我地樂聲一旦奏出。不久便會傳頌北境。也許這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是否一定要我助你,自己想清楚了。”
我心念一轉,明白了月魂的意思。無非是擔心月魂的消息傳出後,會惹來當年殺魅的兇手。不過我的殺之禍還嗎?魔主、夜流冰、前世的龍蝶,個個不好惹,也不怕再多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就是這個理。
“林長老,該你了,還要讓我們等多久?”海妃脣角微揚出一個輕蔑地弧度:“若是林長老擔心出醜,大可放棄認輸。”
我哈哈一笑:“比都不比就認輸?姐姐還幽默的。可惜我林飛生平從沒有‘放棄’二字!也許林某出寒微。才藝平平,但要我不拼認輸。是萬萬不能!”
海姬我的手,一臉迷醉地看著我:“你說這話時,像極了當年爲救我們三個,獨對蜃三郎時的豪氣。”
我洋洋得意:“這豪氣我一般是深藏不的,平時喜歡低調,謙虛做人。”
海妃冷笑:“那就請你開始吧。”
“我醞釀一下緒嘛。”我指了指無:“你看他比試前,又是洗手漱口,又是換抹香,大干戈。我只是靜立找點覺而已,這也不行?”
“我哪裡抹香了?”無一臉無辜。
海妃無可奈何地道:“那你要醞釀多久?”
“本來差不多了,被姐姐一打岔,搞壞了緒,又得重來。不過我和姐姐遲早是一家人,我是不會怪姐姐的。”我大言不慚地道,不理海妃被氣炸了地表,站定了,神識與月魂相連。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爲了海姬,我拼了。”我把心意傳送給月魂:“開始吧!”
“不後悔?”
“老子說一不二。”我沉聲答道,第一次,我和月魂的心思如此相通。
轟地一聲,眼前亮乍現,猶如盪開地水波漣漪,一圈圈擴散了整個視野。波心,我站在一明澈的月亮上,清輝似水,盈盈流淌。
月魂載著我,向深漂去。在那裡,月波流轉彎彎的拱門,不停流,夢幻般的澤粼粼閃爍。拱門下,有朦朧的影翩翩起舞。月魂直奔拱門,然而無論怎樣靠近,拱門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始終和我們若即若離。
一陣陣怪聲此起彼伏地響起,有尖又有高有低,七糟,五花門,吵得我頭都大了。
“用心聽一聽,這裡有很多聲音,但只有一個聲音是屬於我的。”月魂淡淡地道:“只要你聽見我的樂聲,就能令我奏樂。還能帶你進那道門。”
我努力傾聽,數不清的雜音中,哪一個纔是月魂的呢?這些聲音混不堪,又飛快變化,一響即逝,耳朵還來不及聽清楚,又被其它鼓譟地雜音充斥。
“用你的心去聽。別忘了,道是自我地。”月魂緩緩地道。
用心去聽。慢慢地,我心靈中浮現出藍晶河裡鯨妖深靈魂的歌聲,歌聲化作影流十樂迎賓的洋洋古樂。又宛轉無清幽的聲紛至杳來,集在一起,融一顆破開土壤的種子,在心中發芽。
“樂爲心聲,道爲本心。”我石破天驚般地喝道。
倏地,千奇百怪的雜音全部消失了。周圍一片寂靜。“叮”,一個無與倫比的妙聲音響起,宛如沉寂地種子突然暴出一朵豔滴的鮮花。它彷彿是我靈魂深撥響地絃音,一直就藏在那裡,靜靜地,等待綻放的剎那。
拱門驟然近在咫尺!月魂沒有。是拱門在!聽到樂聲的同時,拱門主向我漂來。流爍的清輝像甘霖紛紛灑落,浸全。
“樂爲心聲。你終於明白了。”月魂幽幽地道:“我讓你聽的聲音,其實並非是我的樂聲,而是你自己的心聲啊。”
我沉浸在心靈地玄妙樂聲中,囈語道:“所以不是月魂在奏樂,而是擁有月魂的人自己奏出的心靈之樂。”
“你終於明白了!”月魂喜悅地道:“無論是妖,是人,還是怪,都有屬於自己的
樂。我只是幫你們找到它而已。魅是如此,你也是樣的心靈,就會奏出什麼樣的樂聲。”
月明淨,拱門下地影一點點清晰。那是一個奇妙的生。亮如銀霜地長髮濃,目清澈得像雪水,額頭嵌著一顆潔白生輝的月牙寶石。它材曲線玲瓏,一條,九條手臂,宛如水晶剔,映出裡面淡碧的骨骼。――那是魅!
“這是魅魂之門。到了這裡。你纔算真正開始學習魅舞。以前學會的僅僅是魅舞的一些基本作。”月魂莊重地道:“聲樂有限,而心樂無限。如果魅舞玉鑑上的魅舞是一滴水。那麼真正的魅舞就是廣闊的海洋。”
門下的魅輕盈向我飄來,彷彿化作煙霧撲我地,與我合二爲一。
我心一個激靈,肢不由自主地舞起來,那不是一個簡單的舞姿,而是由好幾個繁複的作串連而。起舞的瞬間,我心中猛地涌起無窮無盡對生命濃烈的熱。手臂、、腰肢,的每一個部分,無不訴說著生命的好,釋放酣暢淋漓的熱。
“這一個舞姿,便做熱。以後你會學到更多的魅舞。”月魂的輕笑聲如泉水叮咚:“還記得鎮魂塔頂地符咒嗎?你剛纔學會的這一招‘熱’,便有符咒地力量。”
它語帶酸楚:“我終於爲魅找到了傳人。好了,現在運用你的神識,用我奏出你的心靈之樂吧。讓羅生天的那些井底之蛙,讓無聽一聽,什麼纔是真正的樂!”
神識大法運轉,我既在月魂的神識裡,它也在我的神識中,彼此水融,親無間地相互包容。
四周景幻滅,我依然站在蝴蝶嶺頂,雪瀑泉前。指尖的月魂芒流爍,奏出靈魂深屬於我自己的樂聲。
分不清是什麼樂,但樂聲完得毫無瑕疵,宛如一團濃烈得化不開的熱。不自地,我翩然而,廣袖飄揚,舞出‘熱’。
不屈不撓,從不放棄。這是我的生命之樂,生命之舞!從的獅子橋頭,到羅生天的蝴蝶嶺,無論是乞丐還是法高手,境況再糟,我都充滿了對未來的熱。
這就是我的道!
嶺頂,悠悠飛來了幾隻彩蝶,蝴蝶越聚越多,從蝴蝶嶺各翩躚飛來,靜靜地棲停在四周,如同一片片彩霞。天空的飛鳥,地上的爬蟲也陸續聚集在嶺頂。百花吐蕊,天池沿上的苔蘚更濃綠了,老樹出綠的新芽。草葉從泥裡紛紛拱出,在風中搖曳,似在釋放各自對生命的熱。
無人察覺時間的流逝,嶺上地每個人彷彿都陷了濃烈的夢,久久沉醉。
“紅塵幾度春衫舞,
前世蝴蝶,
今生蝴蝶,
夢裡烽火不息歇。
年一歌當飛揚,
不嘆白夜,
只爭白夜。
嬉笑怒罵把天劫。”曲盡舞止,我靜靜佇立,朗聲念,用的也是和無相同的採桑子格律。
沒人喝彩鼓掌,因爲所有的人還在發呆。直到我大聲咳嗽,才令各大名門的人如夢初醒。
“此中有真義,說已忘言。”許久。珠穆朗瑪長嘆一聲,“這樣的樂聲,這樣的舞姿,我縱想讚揚,卻發現無話可說。”
慕容玉樹道:“珠掌教所言極是。這也許是先人開創談論道的原因吧。有些東西,是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的。”
牛郎用香帕抹抹眼角。聲道:“聽了林長老地樂聲,使我想起曾經熱過的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