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暗暗稱奇，同樣斷定我見過格格巫，莊夢是以他的智謀推理出這個結果，雖然讓我佩服，但尚屬於常人可以理解的範圍。而無痕僅僅依靠沙盤轉，就推算出來，實在是玄之又玄。高深莫測。莫非一個人的命運軌跡，真的可以算出來？

“我沒有修煉過什麼迴妖，但我的確見過格格巫。”我略一沉，坦然承認。

“不可能！除非你不是生靈，否則沒有修煉過迴妖，在沙之盤的生死宿命法則下。沙應該早已合閉，將你徹底錮！”無痕斷然道。

我嘿嘿一笑：“看來你這個沙之盤沒什麼破用嘛。我不是生靈。難道是鬼魂？”心裡清楚，轉世迴的我，是修煉迴妖地龍蝶造的結果。從某種角度說，我和龍蝶加起來，等於是一個半生半死的奇異種。

無痕默然半晌，突兀地道：“何爲‘自在’？何爲‘自爲’？如何超出？如何分離？”

我楞了一下：“無掌門，有什麼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何必浪費時間打啞謎？”

無痕狐疑地道：“難道你真沒有修煉過迴妖？”

我心頭一驚：“你剛纔說的這幾句古怪言辭，莫非是迴妖？”

無痕閉口不言。像是在思索什麼難題。我疑不解，無痕又怎麼會知道迴妖的要？格格巫委託我殺掉無痕，這兩個人之間，難道不僅僅是仇怨那麼簡單，還有盤錯雜的關係？

“星谷掌教莊夢，曾不惜代價地將星羅棋佈道傳授於我。”我輕咳一聲，“只爲了知道我和格格巫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依我看，無痕掌門也會有濃厚興趣的。”

雖然沙無法合閉，但我也被暫時困在這裡。形僵持地局面。如今之計，不妨和無痕虛以委蛇一番。謀求困的籌碼。我可以料定，無痕也很想了解格格巫的向。

無痕哼道：“莊夢本不會將星羅棋佈道的真髓傳給你。你學了他的東西，將來恐怕反會制於他。莊夢這個人，城府極深，算無。和他打道，吃虧的一定是你。”

無痕越是閉口不談格格巫地事，越讓我覺察出其中的怪異。我也不急，笑道：“不錯，我早看莊夢不順眼了。如果他橫死街頭，我一定拍手稱快。無掌門，敢問你和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一定要以死相拼？”

無痕立刻明白了我地意思，反問道：“放過你，你能給我帶來什麼？”

“錯！”我森然道：“單靠區區一個沙之盤，想困死我只是癡人說夢。‘放過我’這幾個字，無掌門說得未免太託大了。”頓了頓，故弄玄虛地道：“就憑格格巫對我的一些提點，便足可令沙之盤對我毫無作用！”

半天沒有聽到無

復，“譁”的一聲，沙的隙被緩緩拉開，出了口。無痕雙目暴起妖異的芒，盯著我：“我和你做一個易。事之後，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我心中鬆了一口氣，只要老傢伙能把我放出沙之盤，就算讓我去殺楚度，我也會拍脯滿口答應。至於困後，當然就由不得他了。爲了防止無痕懷疑我的誠意，我故意猶豫了一會，道：“你是想讓我去殺格格巫吧？對付玄師，可不是尋常法可以奏效的。以楚度這樣的本事，也殺不了莊夢。而格格巫與莊夢、你並列爲當世三大玄師，實力和你們應在伯仲之間，恐怕不是我能對付地。”

無痕道：“不用那麼麻煩，只要你能從格格巫口中套出他上次迴轉世的準確時辰即可。”

“好！以我和格格巫的關係，問出這個並非難事。”我爽快地答應：“作爲換條件，你必須殺掉莊夢！”

無痕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一言爲定。”

我心知肚明，這種不立誓的易承諾，無痕和我都不會認真把它當回事。只是雙方既然沒有深仇大恨，也就不一定非得生死相拼，說不定日後還有機會謀取共同地利益。定下這個易，也是未雨綢繆，留下一條合作的後路。

“無掌門果然爽快！那就快把我送出沙之盤吧。這一戰，就算你我平手如何？”我漫不經心地道，刻意提出戰平這個讓無痕難以接的結果，正是我聲東擊西的心理策略。用意無非是把重點引到勝負結果上來，而使無痕下意識地認可把我放出沙之盤一事。一旦無痕對戰平表示不滿，我自可再做退讓，同意告負，在不知不覺中，達從沙之盤困的目的。

出乎我地意料，無痕怪笑一聲：“林掌門說平手。就算是平手吧。”

正當我奇怪他爲何這麼好說話的時候，無痕又道：“林掌門得到過格格巫地提點，想來必能從沙之盤困，就不用我多此一舉地相助了。”手指飛速結印，開了小半個口子的沙又重新收攏。

日他地！費口舌繞了半天，居然還得我自己衝出沙之盤。老巨猾的無痕並不肯輕易放過我。只有我自行困，他纔會認爲我有易的價值。否則還是要置我於死地。

沙依舊合攏到只剩下一條隙，難以徹底閉合。但就是這道隙，令我使盡神識氣象八也難以衝出。我心裡清楚，這種宿命陣法飽含玄理，並不能完全依靠法強破，更需要一點玄乎的心境悟。

本心，什麼纔是真正的本心？龍蝶的聲音久久在我腦海中迴盪。恍惚中，我彷彿回到龍鯨的肚子裡，和老太婆師父相對而坐。聽侃侃而談什麼是選擇。又似乎坐在了戮林地圖騰神樹上，格格巫向我揭示無知與有知的奧。

沙之盤是生靈的宿命，那什麼是生靈的本心？是最初渾渾噩噩，完全依靠本能的自己，還是另一個充滿理的自己？究竟是什麼，驅使我們在選擇自己命運地同時，又將它打破？

從小到大，經歷的甜酸苦辣、世事艱辛宛如一幕幕畫面，在我眼前閃過。與此同時，懷中地七六慾鏡瘋狂震。瑩潤的妖鏡彷彿與我水融，一點點融了我的脈。

異變突生！

七六慾鏡消失了。而在心中，清晰浮現出七六慾鏡的樣子。喜、怒、憂、懼、、恨、，生、死、耳、目、口、鼻，晶瑩剔的鏡面上，萬馬奔騰地涌現出我所有藏在腦海深的念頭。

神識，奇蹟般地出現了十三隻蜘蛛怪。它們發出奇形怪狀的興聲，有的尖銳刺耳，有的渾厚高亮，有地聽起來就像是嗡嗡的蚊子，這些象徵著七六慾的怪縱歡，紛紛變形：有的瘋狂膨脹滿頭犄角的妖異巨；有的化一團蠕的墨；有的像一株明的植舒展開層層疊疊地葉，有的如同一道豔麗地虹。

一時間，我先前幾戰消耗的法力神奇般地恢復了，整個人氣瀰漫，宛如重生。我目瞪口呆，沒想到，七六慾鏡還有這樣妙的作用，可以隨時補充耗掉的力量。雖然不能增強法力，但足可讓我永遠都於巔峰狀態，變一頭幹活，卻不用吃草的老黃牛。

“林掌門，只需你衝破沙之盤，老夫就和你握手言和。”無痕好整以暇地道。

我發出暢快的嘯聲，這一刻，七六慾鏡就是我的心靈海洋，映現出洪荒初開，生靈萌芽的畫面：星辰起落，天蒼野茫，洪水肆，火山噴發，遠古的神在風暴中咆哮馳騁，五花八門的鳥魚蟲、花草樹木起源、生長、繁榮。無數生靈的氣息凝結了七六慾鏡，一切爲了生存，一切爲了更好地生存！

“是慾！生靈心中無窮無盡的、，纔是打破宿命的真正力量！”我放聲大笑，同時明白，七六慾是一柄雙刃劍，它不斷推生靈發展、變化、突破，改變固有的宿命；但也令生靈沉淪，套上無法掙的枷鎖。

“嘩啦”一聲，沙崩炸，沙之盤像蒸騰的水汽，嫋嫋消散。我依然站在碧菌坪上，腳下的黃沙漩渦不斷小，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