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響亮的掌聲從幽暗的遠方傳來,視線所及瑩烏黑的冰花閃爍著妖異的芒。冰花,一襲黑袍的夜流冰輕輕擊掌,俊邪異的臉上掛著譏嘲的冷笑:“本王萬萬沒有料到,第一個趕來羅生天送死的,竟然是你們這兩個小爬蟲。你們自不量力的膽氣,還真有點令本王佩服。”
“哦,老子也萬萬沒有料到,第一個要收拾的,原來是你這個變態妖王外加手下敗將啊。”我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眼角餘掃過四周。羅生天這邊,赫然也是一個窟。四壁暗溼,水珠從壁滴落,發出清亮的聲響。
夜流冰獰笑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以爲仗著海龍王替你撐腰,便敢橫行無忌了。魔主早已頒下嚴令,不管是誰,只要此時踏羅生天,殺無懾!嗯,讓本王好好想一想,該怎麼置得你舒舒服服。”
我偏過頭,故作驚訝地對甘檸真道:“小真真,從什麼時候起,楚度邊的一條狗也變得這麼沒規矩,胡喊吠了?看來我們上次大鬧葬花淵狗窩,沒給它長記啊。對了,這還是一條戴了綠帽子的狗。我記得他的老婆被阿凡提搶走了,嘖嘖,現在他們一定熱火朝天地在被窩裡大幹吧?”
甘檸真輕啐了我一口,夜流冰眼中兇大盛,被我惡毒的語言刺激得渾發抖。我好整以暇地一躬:“尊敬的夜流冰妖王,哦不,綠帽狗王大人,您上次被螭槍中的傷口還疼嗎?和您的夫人睡在阿凡提的懷裡相比,哪一傷口更疼呢?”
“轟”,冰花炸開,夜流冰狂吼一聲。蒼白的臉上閃過憤怒的紅暈。“本王要將你折磨得無完,死去活來!”雙手一抖,幾百朵冰魄花集來。
“米粒之珠,也放華。”我學著絕世高手地口氣道,施展神識氣象的化字訣,隨手一掌,將冰魄花消化得無影無蹤。“拜託,這種雕蟲小技就別在老子面前賣弄了。”我一面譏笑,一面對甘檸真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你看,這就狗眼看人低了。”
夜流冰雙目赤紅。顯然被我氣炸了肺,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
“小真真,閃到後,看我怎麼馴狗!”我上前一步,極盡口舌奚落之能,挑逗夜流冰的怒火,令他失去理智。而我的心境卻如火尖上的一點冰雪。清明通澈,冷靜地著夜流冰不斷接近的影,巋然不,直到對方到達我最佳的攻擊距離。
“轟!”我大吼一聲,飛躍起,迎向夜流冰。挾雷霆萬鈞之勢。以魅舞“執著”之姿,擊出蓄滿神識氣象的轟字訣!
夜流冰面帶冷笑。黑袍冒出五彩繽紛的氣泡,環護周要害。
我的拳頭在空中膨脹,無數碧綠地魅繞著拳頭飛舞,化作絢麗多彩的拳影。
轟然一聲,夜流冰如遭雷擊,口噴鮮,彈丸般拋飛出去,彩氣泡紛紛炸開。轟字訣下,夜流冰立遭重創。臉上兀自帶著難以置信的表。
“夢妖的虛也不過如此嘛。”狂笑聲中,螭槍噴!我如影隨形地追擊而去,全速追殺夜流冰。
夜流冰雖慌不,形猛然一頓,在半空巧妙橫移,避開螭槍。
運轉刺字訣,我鬼魅般出現在夜流冰前,千萬縷焰閃耀,我以魅舞“飛揚”,配合刺字訣擊去。速度快得無以復加。夜流冰措不及防,張噴出幽深的夢潭。強行擋住一劫。
“轟”,我口一堵,氣翻騰,被震得向後倒退,同時再次出螭槍。要不是息壤護,這次地擊,我必輕傷。夜流冰也不好過,影跟蹌,螭槍撞擊夢潭的剎那,他又一次口噴鮮,傷加劇。
“傷狗技窮了麼?”我冷笑,下一刻,閃到夜流冰側面,以魅舞“爾雅”擊出裂字訣。“呲啦”幾聲,夜流冰的黑袍彷彿被無形利刃撕裂,碎屑飛揚,白皙地上綻出一道道奪目的痕。
螭槍千百次呼嘯出,劃過千變萬化的軌跡,與夢潭相撞,發出集刺耳的聲響。我不依不饒,連施“轟”、“斷”、“裂”這三種最剛猛的神識氣象,對夢潭狂轟炸,激濺起漫天黑。這是夜流冰的丹,如能將它毀滅,夜流冰必死無疑。
慘聲中,夜流冰收回夢潭,一朵朵冰魄花頃刻籠罩住他。夜流冰在麻麻地冰花變幻移,影倏然模糊,轉眼就要遁逃而去。
日他,綠狗王逃命倒有一手。我知道追不上了,以攝魂音道大喊:“小真真,這就是喪家之犬了。”
分明聽到了我這句話,冰花裡地夜流冰面容搐,猛然口噴鮮,瞬息消失。
“夜流冰,添新傷,重不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我洋洋得意地道,一代妖王輸得並不冤枉。見到他的剎那間,我腦海中已經定下了戰略。先以歹毒的言語相譏,起他的怒火,令其喪失理智。被激怒的夜流冰必然會仗著夢妖不怕傷的虛,肆無忌憚地攻擊。然而,我的神識氣象虛實兼備,神齊施,恰恰是夜流冰這種虛的剋星!所以第一回合手,我故意不用螭槍,降低夜流冰的戒備之心,再以轟字訣打了他個措手不及。創之下,夜流冰一定心神大,我再配合螭槍全力轟擊,最終將他殺得大敗而逃。
每一個步驟出手,都經過我心計算,
扣。以有心算無心,必勝地結果也在預料之中。
甘檸真輕輕嘆了一口氣,出神地看著我:“你現在真的不需要我們保護了。”
我怪道:“小真真要拋棄我了嗎?難道忍心看著我孤苦無依,在戰的北境掙扎流亡,被人欺凌?”
甘檸真板起臉,瞪了我一眼,角卻綻出一笑意:“不了你。前一陣子,你不是嚷著要解除誓麼?”
我訕訕地道:“不知爲何,我看到小真真。心裡總是患得患失。我――。”瞥了一眼甘真,我咬牙道:“我不願你被我拖累,但你若走了,我又覺得捨不得。”
甘檸真木然而立,半晌才道:“這些玩笑話,就當我沒有聽到。”
“不是玩笑,我不拿最重要的東西開玩笑!”我腦子一熱,索大膽迎著的眼神,豁出去道,“你若走了。我就是捨不得。想到你時,我的心就很,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難過,會突然膽怯害,也會自輕自賤,沒來由地恨。”越說越語無倫次。但這就是我真真切切的。
“別再說了。”甘真近乎慌地避開我地視線,“別再說了,我不想聽。”
我像是心窩被毒蛇咬噬了一口,道:“是爲了公子櫻嗎?”一時又嫉又恨,神識一隻七六慾怪忽而厲嘯,它鮮紅滴。像一條首尾相連的蛇,環繞心形。我頓時脈賁張。緒失控下,忍不住尖酸挖苦:“這可是違背倫常的忌,公子櫻他敢嗎?不然碧落賦還有什麼臉在清虛天立足?”
甘檸真緩緩搖頭,我聲道:“那麼就是你,你一點也沒把我放在眼裡了?”
“你要願意這麼想,也由得你。”低聲道,神轉冷。
我頃刻心念俱灰,呆了片刻,道:“只爲了誓。所以留在我邊麼?今日地林飛,用不著別人可憐。”
甘檸真凝視著我,目漸漸和:“我還記得,在戮林的河邊,你告訴我尾生抱柱地故事。”
我心裡又甜又苦,想起那時揹著我逃命,溫暖的下,兩個人的影子像是一個。
“檸真不是尾生。”幽幽地道,“家母是被男人無拋棄的。在母親病逝的一刻,檸真便已選擇了錯過。男之。此生再也與真無緣。”
我目瞪口呆,結結地道:“對不起。我,我不該說這些。我,我剛纔打敗了夜流冰,有些得意忘形了。”
“走吧,還要儘快趕往脈經海殿哩。”甘檸真淡淡地道,看了看神落寞不安地我,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像現在這樣,也很好。不是麼?”
我喃喃地道:“是啊,也很好。”解嘲地一笑,用力甩甩頭,不再想那些糾纏不清的念頭,我昂首向外走去。
滔滔水聲傳來,清新微涼的空氣中,彷彿瀰漫著腥的味道。此時正值拂曉,天青白,晨星輝映。外是山嶺,嶺腳下黑的一片,面目猙獰的妖怪們嚴陣以待,虎視眈眈,刀戈盔甲映出耀眼的寒。
四周叢林簌簌作響,茂地草木背後,妖影幢幢,作勢撲。
“沒必要和他們拼浪費時間。”我冷靜下來,和甘檸真騎上絞殺,向天空飛去。
灰白的雲層後,呼地飛出幾百只飛猴,向我們圍來。如花坐在一頭雄壯的飛猴背上,遙遙指揮。
“乖兒,該吃早飯了。”我拍了拍絞殺,早已迫不及待地衝猴羣,風翼拍擊,將兩頭堅逾金石的飛猴砸得模糊,鬚向前刺出,攫住迎面撲來的飛猴,將它吸乾。
“味道一般。”絞殺咕噥道,全力鼓風翼,猛烈的罡風籠罩了方圓十丈,激得飛猴們東倒西歪,倉惶飛逃。下方狂吼連連,飛起幾百個妖怪,烏雲般向上疾升。絞殺風翼猛拍,竟然強行將它們得下墜,鬚刺一個九頭鳥妖地腹部,瞬息吞噬。直到我催促,絞殺才不捨地向遠飛去。我出螭槍,一連串地殺了正面攔截的幾十個鷹頭妖怪,在漫空紛揚地雨下,輕鬆殺出了通路。
妖怪們的怒罵聲被遠遠拋在後,絞殺猶如風馳電掣,急速飛掠。俯首去,羅生天滿目蒼夷,如同劫後廢墟。清亮的晨下,玉橋像一散丟棄的白骨,斷裂坍塌,盡是碎石殘壁,漬塊,再也見不到華的麒麟。湖水混濁,泛著幾僂。隨波漂浮的人、妖被水泡得浮腫,面目全非地做一堆。四周山峰荒涼,有的被攔腰截斷,有的被夷爲平地,有地陷熊熊火海,騰騰冒著黑煙。
暖風從臉頰過,即使是盎然地春意,也消融不了冰冷兇厲的殺戮氣息。“這還是羅生天嗎?也太慘了點。”我倒吸一口涼氣,生平第一次見到戰的景象,我頗不適應。不由得暗暗打了個寒戰。沿途,不時可以看見一些小門派的駐地被妖軍圍殺,樓閣宮殿烽火硝煙,橫飛,慘烈的廝殺聲響徹雲霄。
“只有殺了楚度,才能結束這一切。”甘檸真肅聲道。
“慾是無法結束的,所以纔會有、住、壞、空。沒了楚度。一樣有公子櫻、莊夢、無痕,還會有許許多多備角逐北境實力的人、妖。”
“但楚度是禍之源。”
“源頭是我們的心。”我默然道。下方,一個滿污的騎著青鸞倉促飛來,
追著十多個大呼小地鸞妖。“救救我!“:而止,被一個追上的鸞妖用利爪掐斷了後頸,連座下地青鸞。也被同生的鸞妖們撕碎片。
“這便是他們口口聲聲要找尋的自在天麼?”甘檸真怒叱一聲,三千弱水劍嗆然出鞘。水煙掠過,鸞妖們的殘肢碎向下墜落,剩下地一個倖存者捂著冒的斷,驚恐飛逃。
我施展神識氣象的纏字訣,攫住逃跑的鸞妖,厲聲道:“說,脈經海殿的況如何?說了饒你一命。不然,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鸞妖聲道:“我也不太清楚。十大名門是魔主大人親自率軍圍攻的。大概是兩天前,脈經海殿才被攻陷。我,我也是聽說地。”
我怒吼一聲,鸞妖嚇得面發藍,結結地道:“不過,我聽,聽說,有幾個武神逃進了脈經海殿的深海下,一個怨淵地鬼地方。進去追殺的兄弟們都,都離奇失蹤了。我知道的全說了。你放過我吧。”
我鬆開手,絞殺抖直鬚。進了它的咽。
“怨淵?”甘檸真不安地道:“們竟然冒險進了怨淵?”
“怨淵是什麼地方?”
“羅生天三大死亡地之一。”甘檸真神凝重:“和迷空島一樣,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
我的一顆心向下沉去,就算海姬在那幾個武神之中,恐怕結果也是兇多吉。
“也許,也許會有意外,無不也活著從迷空島出來了嗎?呼延重不也在風雷池練風雷電火之麼?”我喃喃地道,“會有希的。怨淵就在脈經海殿邊上,海姬一定很悉那裡,有求生之道也說不定。”
甘檸真看了看我,點點頭。我一時心急如焚,催絞殺,向脈經海殿的方向飛去。
浮雲悠悠,天在頭頂變幻,晝夜無聲更替,與下方激烈的廝殺戰場形鮮明對比。
哪怕生靈悲喜冥滅,如火如荼,天地依舊宛如無地看客,以不變對萬變。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俯瞰腳下,不自覺地融冷眼旁觀的角,默默驗這一天道的玄妙。
看似時流逝,其實不變的恰恰是時,改變的是所有的生命。天際的最後一抹晚霞,被夜吞沒,如同一簇燃燼的殷紅炭火。白骨如山,流河的羅生天,不過是一段時間地印記。我忽然想到,生靈的七六慾,莫非是對亙古不變地天道法則的一種挑戰,以變抗爭不變?
“大概還有半夜的路程,就到脈經海殿了。小心些,前面的路恐怕不好走。”甘真向下方的白玉橋,殘破的橋面紛紛被攔腰砍斷,像一截截裂開的脊椎,鬆鬆垮垮地癱散在湖面上。全副武裝的妖怪們來回巡,厚重的皮靴踩踏在斷橋上,“咔咔”作響,似是玉橋發出痛苦的。幽深的湖水中,水妖們蠕著細長的肢,一雙雙五六的眼睛如同妖異的,閃閃發,遊離不定。
我們已經深羅生天的腹地,妖怪的數量明顯增多,防守也愈加嚴。水路、陸路,都駐紮了重兵。從這裡往東,直到盡頭是大明境;西面是沙盤靜地,向南通往金烏海的海口,脈經海殿就坐落在金烏海的海底。
“我還沒有了方寸。”看出了甘檸真眼神裡的關切,我排開擔憂的心緒,竭力保持冷靜,“就算我們再急,也改變不了結果。只能希海姬夠幸運。”
“那裡曾是羅生天夜景最的地方,名天河峰。”指著沿岸一座黑??的巨峰,甘真娓娓說道:“月照在山上,巖石明澈如鏡,峰頂會幻出白的水煙,水煙織,裊裊上升,像一條倒懸的河。山上有許多奇花異草,會在夜晚發,如同散落在河旁熠熠生輝的星辰。”
“誰也不知道,在漫漫中,有多最的東西悄然消逝。”我慨地道,眼前的天河峰,焦煙焚土,如同傷痕累累的巨沉默趴倒在湖面上,疲憊地吮傷口。山上倒是有不發的植,在夜風中瑟搖晃,如同點點淒涼的磷火。
忽然間風大作,一羣蝙蝠妖迎面飛來,個個頭戴尖帽,披寬大黑袍,手執白森森的骨杖,頭頸上掛著一串串醜陋的骷髏頭。爲首的蝙蝠妖滿臉褶皺,雪白,紅通通的眼睛遮掩在帽沿下,灼灼。
“是人類!”蝙蝠老妖尖,瑩潤如玉的手指晃骨杖,帶杖頂懸垂著的一堆黑糊糊、梆梆的臟,嘩啦啦地撞擊。
蝙蝠妖們迅速將我們圍住,下方的妖怪們也紛紛狂嘯示警。霎時,無數妖影從各涌現,猶如一條條氣勢洶洶的毒龍,向我們的方向迅猛撲攏而來。
四下裡猛地一片雪亮,幾百束耀眼的碧從暗的水面出,直照夜空。那是潛伏在水中的月鮫犀妖,一隻只大如酒甕的巨眼璀璨如燈,清晰映出了我們的一舉一。
沉寂的黑夜一下子沸騰了,妖怪們吶喊吼,震耳聾,尖銳的笛哨聲撕破夜空。通紅的火把由近而遠,逐燃起,如同一條條急速竄的長長火蛇,蜿蜒撲向遙遠的水岸線,織火耀眼的天羅地網,將方圓千百丈照得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