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在這個天地中,什麼法也施展不出來,像是被一條無形的枷鎖完全捆綁,神識被錮,連息壤彷彿也從全落。
雷火由遠而近,在眼前不斷放大,像一枚滾疾的花炮。滾燙的熱撲面而來,空氣被灼燒得像水一樣晃,我的頭髮“滋滋”冒煙,發出糊味。
除了以修爲法力接雷火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辦法。而這偏偏是我的最弱項。
“轟”!雷火狠狠砸上來,一團沸騰的熱氣把我裹住,肆焚燒。我閉雙眼,頭痛裂,劇烈起皺,周像噼啪燃燒的乾柴,被榨乾了每一滴水分。我痛苦地蜷起軀,一團,如同一條在火油中捲曲的焦魚。
“林飛!林飛!”不知過了多久,呼聲傳來。我睜開眼,恍惚有兩張俏靨在視線中晃。
“玄劫,過了嗎?”我了乾燥的脣舌,吃力地道,才發現嗓子已經嘶啞了。
“還早呢,你千萬要堅持住。”
藍的電閃耀,龐碩的巨爪從天而降,每一手指都是水桶般的電,曲曲折折,像憤怒的毒龍昂首撲來。我痛吼一聲,渾被電芒,照得藍汪汪。
猛然噴出一口鮮,我只覺得軀四分五裂,電如無數利刃切割,疼得我汗如雨下,溼背脊。
天爲刀俎,我爲魚。我終於明白了天劫的含義。
電爪一閃而逝。不等我口氣,空中猛然炸開一個接一個霹靂。“轟隆”,第一聲,聽得我手發;第二聲,聽得我筋骨如裂;第三聲;聽得我魂飛魄散;第四聲,第五聲,第六聲,一聲比一聲猛烈,如同巨錘不停頓地敲打,打在上。痛在心裡。我只能徒勞地捂住耳朵,任憑水緩緩滲出七竅。
霹靂聲終於沒,天地灰濛濛一片,開始飄起了細雨。集的雨打在上,猶如針刺,帶來腐蝕般的痠痛,一直酸到了骨子裡。雨點越來越大。如同無數條皮鞭,狠狠打我全。“嘩啦”,天空彷彿開了一個缺口,洪水傾瀉潑下,沒過多久,四周已是一片汪洋。將我席捲,隨波奔涌。
浸泡在錐蝕骨的水中。我幾番痛得昏了過去,又被屢屢痛醒。水越來越寒,凍得我僵,皮青腫。漸漸地,水凝結冰,把我凍了一座不能彈的冰雕。
我又一次昏了過去。
的聲音將我驚醒。周遭地冰塊正在碎裂,瑩白的冰屑到散揚。從一道道裂開的冰裡,爬出麻麻的怪蟲。它們滿是刺,牙鄂尖長銳利。紛紛咬開冰塊,爬到我的上,狠狠咬噬。
蠕的蟲羣看得我作嘔,一時全又又痛,死去活來。這種折磨比單一的疼痛更讓人不了。蟲羣爬滿全,一點點將我淹沒,塞住口鼻。
又像是過去了很久,我看到朦朧的影,依稀有熱淚,滴落在我的臉頰上。“林飛。你覺得怎麼樣了?”姬在說話,聲音又變得悄不可聞了。
天地變了一片荒蕪的沙漠。
我匍匐在沙丘上。口鼻裡灌滿了黃沙,臉上好像堆了一層,稍微一,沙塵便簌簌地滾落下來。好半天,我才勉強爬起來。上早已傷痕累累,無完,結滿了厚厚地垢。
狂風猛烈刮過,“噗”的一聲,我雙發,膝蓋跪陷在沙堆裡。四周的沙塵急速滾起來,一陣又一陣狂暴的旋風捲過,幾百道沙柱沖天而起,滾滾的沙團遮天蓋地,猶如千軍萬馬從遠方直衝而來。
眼前一片模糊,空氣中像是炸開了驚濤駭浪。黃沙狂烈翻滾,重重涌,層層疊疊在我的上。我吃力地出手,開埋住頭臉的黃沙,旋即又被撲來地沙浪沒頂。
我漸漸向下陷落。
“被吞沒吧,這樣就能安靜地休息了,永遠地休息。”沙丘深,彷彿有一個靡靡的聲音在我。
難道是心魔?我記得老太婆師父以前說過:渡劫時,人因爲痛苦不堪,很容易產生心魔。一旦被心魔乘虛而,主宰了自己的神智,就代表渡劫徹底失敗,要去黃泉天報到了。
我忽然發了狠勁,力開沙丘,探出頭臉,大口地氣。無的沙浪不斷猛撲過來,我一次又一次開礫的沙粒,雙手鮮淋淋,指甲斷了,指磨爛,出慘白的骨節。
“我不能被吞沒,我還有很多地事要做。”我咬牙,用的指骨拉沙丘,疼痛連心。
天空中,忽然鼓樂齊鳴,洋洋灑灑。鮮花紛紛飄落,無數天腳踏七彩鶯燕,龍環繞,向我冉冉飛來。
天們滿頭纓絡,檀香木屐,鮮豔地袂是彩霞裁減,金的環繞盪漾的飄帶。們向我出比玉還要潤的手臂,起的熏熏香風,令人迷醉。
“跟們去吧,去一個奐的仙境。沒有痛苦,沒有不幸,只有永恆的快樂滿足。”心魔不停地襲來,夾雜著天們銀鈴般的笑聲。
我閉上眼睛,天的影依然在腦海中縈繞,揮之不去。我咬破舌尖,用疼痛讓自己清醒,死死抵抗這份致命地。
當我發現自己躺在絞殺背上時,依然是深夜。甘檸真、海姬守在我邊,兩雙目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夜風雖然和,但吹得我很痛。全模糊,本不了,四肢痙攣般地直打哆嗦。就像一條病膏肓的野狗,滿是傷。只能?延殘。
“我渡過玄劫了。”我虛弱地道,如釋重負,“這是第幾天了?怎麼還沒有到百花澗?”
“還沒有。”海姬淚流滿面,語聲哽咽,似是不忍再說下去。
“沒有什麼?”我心頭一沉,目所及,天空濃雲低垂,雲層竟然是紅的!
“你的玄劫還沒有過去。”甘真
:“不過快了,你一定要住。看天兆,應該還有威。也是最猛烈的一道。”
我如墮冰窖,原來我只是短暫地清醒。今夜,還是離開金烏海的那個深夜。我還沒有渡過玄劫。
“日他。”
海姬泣不聲,甘檸真聲如嗚咽:“你一定可以平安渡劫。我們還要去百花澗,去紅塵天,去任何你想去地地方。你一定可以的。”
驀地,雷電轟鳴。紅刺眼,我又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天地蒼茫,浩瀚空寂,我孤獨地懸浮在半空,等待著最後的時刻。
天地陡然震盪,將我高高拋起。又猛烈甩下,旋轉著飛扔出去。再一次拋起。我地五臟六肺彷彿被攪了稀爛的粥,哇“地一聲,我直吐酸水,然後開始吐,大口大口地吐。
轟然巨震,在我急速墜落的時候,下方猛然聳起一道道暴烈的震波,狠狠頂在我的腰背上。“咯吱”,我的腰椎像厚厚地冰層裂開。清晰傳出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此時,我幾乎失去了知覺。痛得太多,反倒麻木了。這個已經不像是我的了,只是一行走,任憑天地擺佈。
渾渾噩噩中,我聽到在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痛苦的吼。這吼聲,遮不住,淹不滅,似是靈魂發出來的吶喊。
這是龍蝶的怒吼。
原來。並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在抗劫。原來,此時此刻。龍蝶也在另一個地方承著同樣地痛苦。
這是天地對我們的懲罰。天地不仁,以萬爲芻狗!
我忽然狂笑,對天地狂笑。
嘶啞、乾枯的笑聲輕得像蚊鳴,但笑聲不停。這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對抗。
因爲我的已經徹底癱瘓了。
但我的笑聲不停。
你無法擊敗我!
我從不倒下!
我彷彿看到龍蝶也在笑,對天地狂笑。我們地笑聲,遮不住,淹不滅,因爲生命的抗爭從來不會停止。也許,我和龍蝶有太多地不同,但有一點,我們是如此的相像。
我們從不倒下!
倏然,四周靜止下來。朦朦朧朧中,一道微弱的線從天際出,照在我臉上。溫暖的,明亮的芒不斷擴散,在我眼中閃爍。
晨曦的斑在眼中閃爍,玄劫結束了!曙灑滿羅生天的大地,拂曉的風吹來,空氣清新而溼。絞殺穿過玫瑰的朝霞,拍風翼,在晴朗地天空中劃過一連串歡。
“林飛,你功渡劫了。渡過了千年修爲都未必擋得住的玄劫!”海姬目紅腫,大概想對我微笑,可是笑得很糟糕。
“怎麼笑得這麼難看?”我艱難地牽了一下角,想要笑給看,面部卻近乎僵,做不出任何表。
海姬勉強出一個笑容。
“我癱瘓了,所以你笑不出來嗎?”我聲道,乜斜過被鮮染紅的口。雖然在玄劫中保住一命,但我全皮開綻,如同一個人。軀幹的骨骼都碎了,筋脈寸寸斷裂,腰綿綿的,沒有任何知覺。
日他,老子的脈絡可是靈犀脈啊,竟然也斷了。但如果不是靈犀脈,我多半在玄劫中一命嗚呼了。
“不是的,不是的。”海姬泣聲道,“不管你變什麼樣,我都喜歡。”
“盡胡說。我會變什麼樣?我還是像從前一樣英俊神武,玉樹臨風。”:.要憐憫的眼神。
我還沒有被擊敗呢。
“嗯。嗯。”海姬一個勁地點頭,又疼又,“你永遠是我地小無賴,是我的俏郎君。”
“你真地很了不起。”甘真凝視著我,袖角輕輕拭去我脣邊地塊。
“檸真已經餵你服下了碧落賦製的九野環舒丹,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海姬安我道。
“該歇息了。白天我們必須找地方藏起來,以免暴行蹤,晚上再趕路。如果遇到大隊妖怪就避開,零散的妖怪就殺了滅口,儘量不要使用遵行令。”我垂下眼皮。避開刺眼的旭日。現在,我連轉一下頭頸都做不到了,只有幾手指還可以稍稍彎。
在一座三面環山的小湖洲上,我們暫時歇腳。洲岸長滿了高高的蘆葦,綿如紗帳,白的蘆花映在碧波中,銀燦燦。彷彿曙正順著蘆桿流下河。
洲上嵩草叢生,荒無人煙。一頭水
海姬輕輕抱起我,小心翼翼地讓我躺在草地上。頭枕著溫的小腹。這裡四周被蘆葦叢包圍,野草又深。除非妖兵上洲搜查,否則很難發現我們。
按照我的吩咐,絞殺潛水下,繞著湖洲巡遊,一旦發現妖怪,立刻格殺。
“你們地黃金盔甲太醒目了,必須換掉。”我目掃過武神,道,“照在盔甲上。反強烈,在遠會看得很清楚。”
“你別心了,這些給我們來做,你需要好好休息。”甘檸真道。
海姬對我百依百順,立刻卸去金甲,只穿一襲鵝黃的單。武神們紛紛照做,薄薄的帛一個個潤的,出來的臂雪白如藕。
甘檸真瞥了我一眼,沉道:“你如今了傷,我們最好改變計劃。儘快返回紅塵天,去龍蝶府休養。那裡地勢。除了我和海姬、鳩丹之外,沒有外人知道。”
我沉默了一會,道:“小真真,你這是要我在龍蝶府裡住一輩子了。好一個‘休養’,在你們看來,我這個廢人也只能休養了吧。”
海姬心疼地捂住我的:“不許你胡說,你怎麼會是廢人呢?你別怪真,這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商量的結果。現在兵荒馬,我們在龍蝶府裡住一輩子不是很好嗎?躲開戰,躲開爭鬥殺戮,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
甘檸真背過去,不敢看我,纖地香肩輕輕:“我不想瞞你,林飛傷勢太重。我們我們永遠陪著你。”
我默然許久,一字一頓地道:“這不是我的選擇。你知道的。”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我毅然道,“在我的腰間,繫著一個白地如意袋,你幫我打開它。還有我懷中的小火爐、裝燃料地紫鱗魚皮袋,全都拿出來。”
如意袋解開後,從裡面倒出的奇珍異寶堆積如山,霞輝瑞氣照花了衆人的眼。海姬一吐舌頭:“哇,小無賴,想不到你這麼有錢啊。”
我打趣道:“要娶脈經海殿的首席武神,當然要攢夠老婆本。”
“嘻嘻,可惜娶一個是夠了,不過娶兩個可不夠。”海姬衝甘檸真做了個鬼臉,我心頭一陣暖意,知道是在故意逗我開心。
“把鱗魚皮袋打開,再把小火爐放在我的手邊。”我巍巍地張開手掌,接住甘檸真倒出來的燃料,手一點點挪向小火爐。
“我來幫你。”海姬剛要手。被我用嚴厲的目阻止了。
“我能行的,我可以。”我沉聲道,手到爐邊,忍不住一抖,燃料灑落在草叢裡。這個連三歲孩子都能完的作,我做起來卻如此笨拙。
“再倒。”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攤開掌心。
“再倒”
“再倒。”
“再倒。”
一次一次,我重複著這個簡單地作,艱難而痛苦。不是藥灑在地上,就是小火爐被倒。海姬猛然埋下頭。放聲大哭。
在第十一次,我終於將燃料倒火爐。又耗費了半個多時辰,點著了火爐。這時候,武神們向我地目已經充滿了敬意。
小火爐紅彤彤地發亮,爐口噴出一縷青煙,繞著火爐急速旋轉,化作了小怪空空玄。
一連翻了十多個漂亮的筋斗。空空玄站在爐尖上,興得手舞足蹈:“老兄,我們是不是到了靈寶天,要和芝麻那個丫頭比試了?”
“比你個大頭鬼。”我沒好氣地道,“如果小火爐一直在我手裡,你是很難再見到芝麻了。”
空空玄一呆。隨即才仔細察看了我一會,大呼小起來。“骨盡斷?僵化?不可能啊!你有息壤護,怎麼可能被人打一灘爛泥?”
我奇道:“你怎麼知道我拿到了九疑寶窟裡的息壤?”
空空玄賊笑一聲:“嘿嘿,我很早就聞到了你上息壤特有的土腥味,本想等你將來死後,把它下來收藏呢。不過現在我和你投意合,我空空玄堂堂的未來盜賊大宗師,怎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目時不時掃過地上堆積的珍寶,灼灼賊亮,又頻頻扭頭。強行剋制自己不去看,臉上急促變化的表十分好笑。
我苦笑一聲:“可惜我林飛福薄,不能目睹堂堂一代盜賊大宗師的誕生。唉。”故作長嘆,“無法看到北境最璀璨的星辰升起地一刻,是我生平最大憾事。可惜,可惜,將來你開宗立派,風無限,而我這個知音人,只能在黃泉天爲你默默祝福了。”
“爲啥看不到啊?”空空玄被我描述地前景說得心難搔。像個猴子不停地翻筋斗。
“我剛剛渡過一場玄劫,了重傷。已經變廢人,還能活多久呢?”
“不行,老兄你一定要親眼看到我爲盜賊大宗師!不然也會是我生平憾事啊。”空空玄急道,跳到奇珍異寶堆前,探手抓去。
“嗖嗖嗖”幾聲,三十多種奇花異草、靈丹妙藥被他挑出來,送到我跟前,分三堆。又鑽進火爐,掏出了十多種奇珍,加其中,老練地侃侃而談:“左面這堆是‘雙麟芝’、‘六合葵’、‘萬藤’。
加無水煮半個時辰,熬湯服用,再按全要一天,可治僵化。中間這堆是‘黑蜂膠’、‘玉用猛火煉丹丸,一半吞服,一半混合五搗糊狀,塗抹全,包你三十天之骨骼重續。右邊則是‘碧紋黃’、‘萬年瓊脂’,直接服用,可治腑地暗傷。”
我暗道這傢伙真是一個天生的賊胚,僅僅瞟了珍寶堆幾眼,就挑出了治癒我的良藥。
頓了頓,空空玄爲難地道:“至於你斷裂的經脈,就比較難辦了。”飛快溜了我一眼,捂住頭上的笠帽,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模樣。
我心中一,瞧他地神,似乎有辦法治好我的經脈。當下長嘆一聲:“經脈已斷,我就算骨復生,也無法修煉法,去不了靈寶天了。唉,那個芝麻一定會以爲你心生畏懼,不敢再和比試,說不定會嘲笑你哩。”
“誰不敢!”空空玄被我一激,小臉漲得通紅,猛地掀開笠帽,出了一顆鴿蛋大的丹丸。
霎時,滿洲生香,芬芳薰醉。空中奇異地凝結出七彩香霧,氤氳環繞,遮住了方圓數裡。草叢中的蟻蟲紛紛涌來,四周的嵩草“唰唰”瘋長,漫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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