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走向梵，楚度眼中閃過一殺機。

“楚某送長老最後一程。”楚度一拳似快似慢，帶起瑩瑩月輝，擊上梵膛。

“彭”，梵口塌陷，碎橫飛，旋即又新復生。

“魔主言之過早了。”梵探手向幽深虛空，掌心赫然多出了一顆璀璨的星辰。他仰頭張口，吞下星辰，面迅速紅潤，神氣漸復。

楚度微微一愕：“原來觀涯臺還有此妙用。”哼道，“那就索將觀涯臺送給你當陪葬吧！”

梵臉疑：“魔主雖然擁有一傲視天下的法技，但想要毀去與天地同的觀涯臺，還力有未逮。”

楚度目悠然，有意無意地在我和公子櫻上掠過：“就讓長老見識一下，楚某月法的最後變化。”

“鏡！”金黃的圓月前，神奇地升起了另一月亮。華鑑人，輝影虛幻，清渺而無法捕捉。――這是鏡中的月！

“花！”乾枯的花枝從虛空綻出，鮮花盛放，花瓣上流爍著斑駁的月。――這是花中的月！

“水！”升起的月分明是水中的倒影，搖曳盪漾，時而碎漣漪，時而連一片。――這是水中的月。

“月！”楚度傲然一指，圓月滿野，天崩地裂，虛空猛然震，黑暗像碎石紛紛墜落，現出觀涯臺的原形。

我倒吸一口涼氣：“他把鏡花水月大法徹底融合了！”

“叮”的一聲清鳴，公子櫻地琵琶出一道清豔的翠。映得他鬚髮皆碧。個不停，腹地一點黛眉刀似要蛟龍出水。破空飛出。

手按琵琶，翠漸漸沒，公子櫻擡首一笑：“一時失神，連刀也控制不住了。”

“轟”，觀涯臺上，地山搖。天翻地覆。圓月籠罩下，日月星辰化作虛無的幻影，飛快消逝。臺沿的符篆像燒滾的粥沸騰起來，八雲柱晃，搖搖墜，黃鐘大呂發出嘈雜的噪音，雕刻的羣山像蛇皮層層剝落。

梵悚然容。

“咣噹”一聲巨響，東面地古鐘猛然炸開。梵低喝一聲，手虛點，紛飛的碎片在空中重新聚合鐘形。掛上臺角。

“咣噹”，西首的古鐘也接著炸開。沿檯面裂開一道深紋，附近的字符化作嫋嫋彩煙蒸騰。

楚度面微紅，不斷催發法力，圓月華如水銀瀉地，瀑泉滾流。炸聲響徹雲霄。北面的兩座巨鍾也轟然炸開，支撐的雲柱猛然抖了一下。霞瑞氣變得黯然失。

梵的臉上驀地恢復了平靜：“魔主的法力驚世駭俗，只是能支撐多久呢？縱然毀掉觀涯臺，怕也要元氣大傷。”

公子櫻眼中閃過一抹異：“殺了梵，楚度回魔剎天的路便不好走了。”

我心中雪亮，楚度即使除掉梵，也將在蓮華會後迎來吉祥天傾巢出的追殺。一旦公子櫻倒戈相向，清虛天高手配合吉祥天兩路夾擊，楚度不死也得層皮。到時只要圍困住楚度，不讓他返回魔剎天，他們便可趁虛率軍攻佔魔剎天。

關鍵就看在公子櫻心中。魔剎天與吉祥天孰輕孰重？後者地實力底蘊更爲雄厚，按常理。公子櫻應與楚度聯手，先滅吉祥天，雙方再一決雌雄。然而，楚度的力量、野心更讓公子櫻忌憚，吉祥天卻持守衡之道，斷然不會先撕破臉，侵佔清虛天。

想到這裡，我不由心中一凜。梵反覆勸誡楚度，實則是向公子櫻暗示吉祥天決不妄燃戰火地立場，打消清虛天的顧慮，從而破壞魔剎天與清虛天的合盟。只要楚度一死，清虛天再不濟，也可保住自己的地盤。

梵一言一行，平易謙和，卻步步暗合兵家謀略，堪稱不戰而屈人之兵。

“轟隆隆”，觀涯臺縱生無數道裂紋壑，滿目狼藉，臺角八鍾盡毀，符篆竄，八雲柱像狂風中的樹幹，搖晃抖索。

楚度是鐵了心要殺梵立威了。

“得饒人且饒人。魔主一心趕盡殺絕，可知天地之威，非凡人可以想象？”梵言辭中帶了一怒意，雙手結出繁複的法印，直指蒼穹。

觀涯臺上空地斑倏然去，彷彿揭開了面紗，出一方驚心魄的奇象：無數冒著火焰的隕石在空中呼嘯飛掠、撞、炸。一條條金的天河沸騰翻涌，噴涌出赤紅的巖漿。彩耀眼的星辰時而激出豔麗的線，時而被黑的深吞噬

我軀一震，幾乎連腳也立不穩了。只覺得一龐大無匹的生氣從上空直貫而下，猶如天河倒瀉，源源不斷地衝觀涯臺。

一束燦爛的芒從梵噴而出，直衝青霄，與上空龐大地生氣織輝映。

觀涯臺霎時發出刺眼的亮。消逝地日月星辰一一浮現，流轉升落，迷離生彩。無數道溫厚溼潤的氣息猶如千龍海，萬鳥歸林，從四面八方涌向觀涯臺。濤聲激盪，滾滾江河環繞臺沿四周奔騰流淌，濺起碎雪殘玉，繼而化作彩鮮豔的符文。

“嗡――嗡――嗡”，鐘聲洋洋盈耳，宛如渾厚天籟齊鳴。八口黃鐘大呂同時浮上臺角，刻的羣峰蒼翠巍峨，散發出草木的清香。

觀涯臺重新煥發出浩浩的天地氣勢。

一時間，我和無、公子櫻都愣在當場，瞪著上空的異景，完全不能置信自己的眼睛。

火焰、沸流、閃耀的雨、暴的氣浪

??，:=一個搭出來的空中戲臺。又像是一面神奇地寶鏡被嵌了吉祥天的雲霄，而周圍是風和日麗。天祥和的鏡框，瑞氣繚繞，白雲彩霞悠悠浮沉。

“那是一個宇！”楚度震驚地喝道，滿月的輝如蒼白的剪影，暗淡失

“原來是一個宇，吉祥天上空居然存在著一個宇！”我喃喃地道。這個宇和迷空島上的宇迥然不同，變幻萬千，狂暴混，瑰麗多姿又詭異神，甚至讓我覺得不安，彷彿嗅到了一危險地氣息。它先前像是被封印，如今被梵解開，引導它的力量貫觀涯臺，同時激起附近的地脈靈氣，匯天地合一的威勢。生生制住了楚度的月法。

人力有窮，楚度法再高明。也不能擊潰一個宇，何況這個宇蘊含了難以想象的神力量。我們目睹的，可能只是它出來的冰山一角。

“魔主可否就此罷手？”梵神委頓。解開封印，引導天地之氣明顯耗費了他大量的法力。即便如此，楚度也拿他沒轍，只要觀涯臺不毀。梵就永遠殺不死。

略一沉，楚度當機立斷：“就依長老所言。”眺上空，灼灼異彩在眼中一閃而逝。

梵如釋重負，雙手結出法印，按向空中。與此同時，雲霞窟裡的長老齊聲唱喏，千萬道氣勁迸發，利刃般強行切斷了宇和觀涯臺地聯繫。

上空像沸水一樣翻滾，彷彿一頭掙扎的困，在竭力抗拒封印。梵變幻雙手法印。猛然噴出一口，手印結似火紅蓮。忽上忽下，連續八次按向上空。

我心中忽，牢牢記下梵手印地姿勢。收回目時，發覺楚度、公子櫻也在全神貫注地盯著梵的雙手。

上空的彩慢慢暗沉，宇像霧裡的影子一點點沒，雲霞層層覆蓋，鋪上最後的幕布，最終化作一片明亮的斑。

“敢問長老，上方究竟是何妙境？”公子櫻問道。

梵臉有些難看：“此乃吉祥天地，不便，還櫻掌門包涵。”

我暗想，梵如果在決戰開始就解開封印，未必會敗給楚度，至可立於不敗之地。但他直到萬不得已時，才借用宇地力量，顯然另藏蹊蹺。

“解開宇的封印，很可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月魂忽然道。

“梵不是吐了嘛？”

月魂沉道：“封印這樣的宇，不是噴幾口就能做到的，一定別有奧。”

螭洋洋得意地：“這個，我略知一二，快點虛心求教吧。”

我不氣悶：“老子辛苦闖三關的時候，也不見你這條地頭蛇指導竅要，現在倒賣弄起來了。吉祥天的地再奇妙，也和我沒關係，你不說也罷。”

“大爺是龍！不是蛇蟲！不要敗壞我的名譽！”螭氣極敗壞，暴跳如雷，臉漲得黑裡紫，居然了真怒，讓我有些驚訝。

月魂輕嘆一聲：“楚度說，暫時的存在沒有意義。但對擁有永久生命的魂，什麼纔是意義？不斷更換地主人，不斷流逝的歲月，不斷被主宰被利用，留給我們地又是什麼？――只有名聲。很可笑吧？最虛妄的名譽，卻是魂唯一可以抓牢的東西。”

我這才明白螭大肝火的原因。

螭嘟?道：“大爺的主人，必須是一個頂天立地的高手。如果你連這三關都闖不過去，還要我幫忙舞弊，又怎配使用螭槍？”

我訕訕地道：“事實證明，大爺你的眼是雪亮的。”

螭重重地哼了一聲，拿足架子，才悶聲悶氣地道：“在吉祥天之外，可能還有另一重天。”

“你說什麼？”我又驚又駭，全然忘記了在與螭神識流，不自地喊出聲來。

楚度、梵、公子櫻向我投來詫異的目。至於無，獨自坐到角落，消遙自在地品嚐雲水華，一派置事外的樣子。

“抱歉，剛纔沒有聽清梵長老的話。”我只好隨口掩飾。

梵聲道：“魔主的要求我已經做到。櫻掌門，林公子。無公子，請說出你們地要求。”

無揚聲道：“蓮華會後。我想周遊天下，四轉轉，長老沒有什麼異議吧？”分明是不願被吉祥天控制。

梵微微一愕，看了看楚度，對無勸道：“如今北境大，公子千金之軀。何必涉險？不如先問問無痕掌門的意思，再做決斷。”

無丟開杯盞，長笑：“洗落胭脂泥，推盞笑別離。願爲篙萊鶴，不著千金。我意已決，長老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他心思，心中既黯然，又爲他高興，還有一點點羨慕。

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像無那樣瀟灑地擺所有地羈絆，放棄一切。然而。這究竟是本心的選擇，還是逃避？

掙了慾的生命，還有意義麼？

“公子纔是真正得道的人啊。”梵仰天長嘆，終於應允了。

我想起螭的話，忍不住問：“梵長老，我能否進上空的地遊覽一下？”宇蘊藏地龐大力量猶如磁石。強烈著我。毫無疑問，楚度和公子櫻也對那個宇了心。

梵面微沉：“林公子說笑了，既然是地，怎容外觀？何況以你未知微的道境，進去只是九死一生。林公子還是換一個要求吧。”

我默默沉思了一會，法寶、丹藥之類的東西，只要空空玄在，我就不怕斷貨。法笈我也夠多，無需向吉祥天索討。

“我想知道蓮華使者是如何找到我的？當日我自問行蹤，又遠在黃泉天天壑邊。貴使怎會知曉？”這個疑問不搞清楚，我始終有被毒蟲死死叮上的覺。寢食難安。

“未知微境界的人、妖，只要知道他們的名字，吉祥天都可清晰查出他們的位置，並非特意派人跟蹤林公子。”梵微微一笑，“稍後請公子往天刑宮一行，自知分曉。”

我的心不由一沉，直呼棘手。照這麼說，我的形跡豈不是長久暴在吉祥天眼中？定要想個法子解決才行。

這時，只剩下公子櫻一人了。他低眉沉思，手指在琵琶弦上輕輕。“叮”地一聲，清越?琮的樂音刺破雲霄，彷彿一縷激盪地刀

“我的要求和楚兄差不多。櫻想與天刑宮首座長老一戰，不知梵長老可否代爲應允？”他溫文淺笑，目落在了楚度上。

衆人譁然，梵神木然苦。

誰都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公子櫻選擇了與楚度結盟，絕然向吉祥天挑戰。

楚度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敬意。

向吉祥天宣戰，也就意味著在未來的某一天，在吉祥天敗亡之後，公子櫻要獨抗北境第一高手――所向無敵的楚度，面對你死我活的驚天一戰。

這興許是雙方早就商定好的，包括今日兩人分別向吉祥天地最高掌權者挑戰，無疑也是事先約定。

然而，梵已向公子櫻暗示了某種承諾。萬全之策，莫過於公子櫻坐山觀虎鬥，讓吉祥天與魔剎天火併，再收漁人之利。這本是最明智的戰略，進可攻，退可守，避開與楚度這樣可怕對手的鋒。

公子櫻卻做出了出人意料的選擇。這是破釜沉舟，一往無前的豪氣，還是源於一點黛眉刀不甘寂寞的清鳴？

“好！楚某保證，無論將來如何，定會給你公平一戰的機會！”楚度沉聲對公子櫻道。

“我也想對楚兄說同樣的話。”公子櫻平靜地答道，碧翠的刀氣彷彿躍上眉梢。在優雅清貴的神下，原來也閃耀著金戈鐵馬地鋒芒。

梵宛如一尊銅像，陷了沉默。隔了許久，他冷冷地道：“億萬年來，歷屆吉祥天天刑宮的首座長老雖然各有其名，但只有一個尊稱――天刑。妄擾北境者，代天刑罰！吉祥天反對戰爭，但決不逃避戰爭。櫻掌門地要求，我替天刑首座答應了。”

他閉上雙目，再也不看我們一眼：“天不早，諸位一路奔波勞頓，不妨在菩提院休憩養神。明日此時，再領各位前往天刑宮。”

當下，幾位長老帶著我們各自進雲窟休息。甫一進，頓覺渾舒爽清涼，濁氣盡消。雲窟口雖然只有一人多高，寬不過丈，裡面卻極爲寬曠深遠，麗霞爲榻，彩煙做幾，四壁白雲如綿，呵氣即化清泉滴落，甘香芬芳。

我運轉鏡瞳道，四張。窟頂雲霧繚繞，探出一水晶般明的藤蔓，縱橫纏繞。如果不是鏡瞳道，完全瞧不見。藤蔓上結滿白的漿果，鮮豔滴，果皮上猶自滾著晶瑩的珠。我隨手摘下一個，薄薄的果皮輕立破，流淌出紫紅的漿，吸口中，初始彷彿吞下一簇滾燙的火苗，隨後在腹化作清冽的甘流，一直涼到腳心，端的是滋味奇妙。

“吉祥天的人還真會。”我靠在雲壁上，思量明日的天刑宮一行。

“小子，你對那個宇不興趣嗎？”螭神兮兮地道，“它可是吉祥天最大的，連無邪這樣的長老都不清楚哩。”

我搖搖頭：“它已被封印，我雖然記住瞭解印的手勢，但梵一直坐鎮觀涯臺，本無法進。”

螭怪笑一聲：“誰說一定要從觀涯臺上進去？通往那裡的捷徑，就在你的頭頂上。”

我目瞪口呆：“老螭，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大爺從不信口開河，我的上一個主人曾經親自試過。”螭哼道：“不然你以爲雲窟頂上的藤果是怎麼長出來的？吉祥天的高空中有一棵蒼穹靈藤，吸天宵之氣而生，煙霞雲彩而長，枝藤蔓延遍佈了每一有云霞的地方。只要攀上蒼穹靈藤，就可直通那個神的宇。”

我又驚又喜，稍作躊躇，決心一探究竟。

輕輕一躍，我攀上藤蔓，雙手剛抓牢，掌心忽然傳來火燎般的刺痛。定睛一瞧，藤蔓鑽出麻麻的刺，幾乎穿息壤。鬆開手，刺又了進去。

螭道：“幸虧你有息壤護，否則被蒼穹靈藤的刺鑽進，至昏迷一個月。”

我小心翼翼地順著藤蔓而上，穿過窟頂的雲層，越爬越高。舉目四，雲海浩淼，波瀾壯闊。有的地方白茫茫一片，有的地方紫紅如錦，彩斑斕。無數晶瑩剔的藤蔓穿梭其中，彷彿一張織天巨網，覆蓋蒼穹。

“只要一直踩在靈藤上，雲氣就會自裹住你，不會被吉祥天的老頭們發現。”在螭的指點下，我沿著藤蔓七彎八拐，上繞下轉，不知走了多久，只覺得一靈藤永無止盡，像繁複雜的迷宮，看得人眼花繚，頭暈目眩。

到後來，我心中竟然生出了一懼意。周圍靜寂無聲，雲霄冥冥，愈發顯得人力渺小而微弱。

“向左，不對，應該是走右邊那一靈藤。等等，讓我再想想。”螭抓耳撓腮，猶豫了半天道。

“到底是哪裡？”

“嘿嘿，隔得太久啦，我有些記不清了。好像是

??我們大概走錯路了。

我頓時氣結，半晌說不出話來。

螭訕訕地道：“要不，我們回去算了？”

折騰了半天，實在沒辦法，我只好偃旗息鼓，打道回府。途中一，十多藤蔓織尖聳的圓錐，錐尖上的藤蔓向外環延，形一連串醒目的藤圈。我忽覺眼前的一幕異常悉，似乎從前在哪裡見到過。

猛地停下腳步，我喝道：“我好像來過這裡。”

“廢話。”螭垂頭喪氣地道，“這裡是先前我們來的路。”

“不對！”我指著錐形藤圈，斷然道，“過去我一定見過它！”

螭愣道：“難道你夢遊過吉祥天？”

“天？”剎那間，一道靈閃過腦海，我激得渾發抖，嘶聲道：“是自在天！在自在天的地圖上，我親眼目睹了此藤蘿的形狀！”“是自在天！那個宇，一定是自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