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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遊》 第2章 鐵樹爲誰開

“你果然來了,總算未令楚某失。”站在魔剎天的最高,楚度淡淡地道。目彷彿穿越了數百丈的距離,直我的雙目。

“你盛相邀,我怎能不來?”我不地道,“林飛雖然勢單力孤,但這點膽還是有的。”

“上來吧。”楚度的影倏然消失在視野中。

相比魔主宮,禿禿的沙羅峰似乎顯得寒酸,但自有一種古樸玄異,凌駕萬的超然氣韻。越靠近沙羅峰,我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彷彿重回到怨淵幻境的那一刻。

通向峰頂的山徑極其狹窄,僅餘一人通過。我儘量放慢腳步,調勻氣息。剛纔的較量令我損耗了不妖力,必須抓時間恢復。

距離峰頂越來越近,我的心態反倒愈加從容鎮定。一步一步,走向白雪皚皚的孤高山巔,一步一步,走向俯視大地的天空。

高聳雲的沙羅鐵樹映眼簾。

我忽然仰天長笑,熱淚滾滾。

我終於走到了。

二十多年的辛酸悲苦盡化作一聲帶淚的長笑。

無論將來生死禍福,無論此行是兇是吉,無論付出了多代價,我終於站在了最高

下方的妖怪猶如點點螻蟻。

距離沙羅鐵樹十丈開外,楚度盤膝而坐。前一幾一爐,爐上茶沸,幾上放著兩隻圓盞。雪花飄近周遭,立刻被無形的力量彈開,消逝得無影無蹤。

“這些年來,你是第二個登上沙羅峰頂的人。”楚度神恬靜,提壺斟茶,“無論如何,你當得起楚某這一杯茶。”

“山路陡狹,只容一人而上。”我緩緩坐下,從容不迫地舉盞一飲而盡。“永遠不會有第二個登上沙羅峰頂的人。”言辭鋒銳,試圖激怒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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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神無憂無喜:“走上此峰,你是否到過後悔?”

“高自然不勝寒。”我默默地道,不由自主地到一陣悲傷。鳩丹、海姬和甘檸真的容在眼前閃過。

目視遠方,楚度忽然道:“跟我說說阿蘿的事。”

我冷笑:“難道你還掛念師父?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我有什麼不同嗎?”楚度意味深長地道,“海妃的死,並非是我魔剎天下的手。”

我心頭一跳:“我不懂你的意思。”

“吉祥天毫無必要殺害海妃,除非是爲了更大的圖謀。而你,與吉祥天的關係似乎匪淺。海妃一死,你得到的好最大。”楚度森然道:“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我一時心中惴惴不安。想不到楚度心細如髮,連這等的勾當也被他查出。不知我和龍眼雀的暗通款曲,他是否清楚?

楚度冷笑一聲:“論起心狠手辣,你並不比楚某差。”

我木坐良久,頹然道:“不錯,你我沒有什麼不同。”一言既出,已知不妙。我本是挾初戰的勝威而來,氣勢正盛,卻被楚度三言兩語,了心境。

“聽說甘檸真幾個月前離開了清虛天?”楚度看似輕描淡寫地道。

我心中又是一,再也不能任由楚度掌控話題說下去了。當下反脣相譏:“師父在龍鯨腹的日子,可謂生不如死。楚度你可到滿意麼?斬草當除,以你的勢力,找出應該易如反掌吧?需不需要我幫忙呢?”

“住口!”楚度厲喝道:“阿蘿是你的師父!”

更是你的妻子!”我毫不畏懼地與楚度四目相對。

爐火忽地熄滅了,茶壺已涼,迅速被白雪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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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許久,楚度聲道:“是我辜負了,所以我時常到後悔。”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呼呼風聲。我愕然地看著他,心中泛起複雜的滋味。這樣的話,我是不會,不願,也沒有勇氣說出口的。

原來我比楚度更狠,更能捨棄。

“瞧在阿蘿的份上,楚某給你一個機會。”楚度緩緩起,出神地著沙羅鐵樹,“只要你就此離山,覓地居,我便放過你。”

我笑了笑,不說話。楚度森然道:“以你世態的妖力,在楚某手下沒有半點機會。”

“機會不是別人給的,也不需要別人給。”我站起來,冷冷地道,“我想要的東西,自會憑雙手拿到。”

楚度神一寒,龐大的氣勢瞬間遍及峰頂。漫天雪花似被狂風席捲,忽地消散。積雪無聲融化水,山頂變得亮如鏡。

“說千道萬,終究還是要手一戰。”我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展一笑,“在此之前,請容我驗證一下。”

“驗證什麼?”

“驗證怨淵是否真的那般神奇。”

楚度面一變,四周的空間頓時堅如壁壘,令人舉步維艱。

“害怕了嗎?還是你一直都清楚,天定的魔主並不是你楚度!”我聲如雷,氣息震盪,數丈的距離被倏地短,來到了沙羅樹旁。

彷彿是期待,又像是恐懼,楚度木立不,眼睜睜地著我的手掌上沙羅樹幹。

剎那間,花開似雪,競相怒放。

楚度的神似已僵,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在他上,鬚髮皆白。這一刻,我覺得他彷彿被掏空了魂魄,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軀殼。

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你看,這就是天命,我纔是魔剎天真正的魔主。”我毫不留地打擊他,“哪怕拋棄了師父,你也不了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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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楚度喃喃地道,驀地發出一聲激憤的怒吼,“什麼是天命?楚某從來不信!沙羅鐵樹,只爲自己盛開!”

他全氣勢猛然暴漲,妖力像呼嘯的風雪瘋狂攀升。奇詭的一幕出現了,沙羅鐵樹一陣搖晃,盛放的白花劇烈抖,一朵接著一朵收攏花瓣。

我瞠目結舌,這不可能!除了天定的魔主,誰能控沙羅鐵樹?除非魔剎天億萬年的傳說只是個謊言,除非神奇的怨淵示錯了未來!

這絕不可能!我仰天狂,雙手全都了沙羅鐵樹。鐵樹抗拒般地抖索,卻又忍不住迎合。滿樹白花時而盛放,時而收攏,似在苦苦掙扎。

爲什麼?我又驚又駭,疑雲重重。爲什麼我能令沙羅鐵樹盛開,而楚度卻能使它閉合?

魔剎天怎麼可能會有兩個魔主?

我眼角的餘忽然瞥見,在沙羅樹部,纏繞著一極細的藤蘿。長長的藤蘿澤幽碧,彷彿纖細的弱草一折便斷。藤蘿上,眼可辨的深綠正慢慢向上流淌,又一點點褪落。

藤蘿!

阿蘿!

深綠的黏

粘乎乎的墨綠順著師父的雙向上蠕

“這是師父!這是師父的本!”我如遭雷擊,跟蹌後退,完全不能置信眼前的一幕。

楚度凝視藤蘿的眼神濃烈得化不開。

震驚地看著楚度,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你,你,你難道是沙羅鐵樹?”

冷冷地回我,楚度宛如一尊亙古佇立的石像。過了很久,他一字一頓,重若千鈞:“沙羅鐵樹,只爲自己盛開。”

我脣舌發麻,一下子全明白了。

楚度是沙羅鐵樹的樹妖!而師父正是那纏繞他的藤蘿!

難怪他能令沙羅鐵樹的盛花閉合!除了魔主,只有沙羅鐵樹自己才能做到!

楚度的語聲低沉幽遠,彷彿在另一個天地中響起:“若你一出生,便得知此生被他人主宰,心中會是何等滋味?你不屬於你,你只是一個附庸,你的存在只是爲了另一個而存在。無論你怎樣努力,無論你怎樣掙扎,你的驚豔只是爲了另一個人而盛開。”

他含淚狂笑:“這便是魔剎天的傳說,這便是楚某註定的命運!”

“換作是你,你服不服?告訴我,你服不服?服不服!”楚度像一頭咆哮的雄獅:“楚某不服!”

“什麼是天命?什麼是天定的魔主?”楚度指天怒嘯:“讓楚某來告訴你,楚某便是天!楚某的命自有楚某來定!”

怔怔地著他,我腦海一片空白。山谷羣峰之間,蒼天大地之中,響徹著楚度不平的怒吼,久久迴盪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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