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返回湖廣的浙江士兵雖然有人統領,但這些軍威信不高,缺乏戰鬥經驗,更對湖廣一帶的地形全無瞭解,鄧名不可能不派人協助。琢磨了一番,鄧名覺得自己手中最可靠的軍當屬趙天霸無疑,此人見多識廣,在數省闖過,而且膽大心細。於是鄧名就把趙天霸來,讓他帶上幾個衛士,爲這些浙兵充當嚮導。
一開始趙天霸顯得有些不願,但聽鄧名解釋說他是最得力的人選後,就同意負責這件工作,不過看得出來他十分勉強,離開大營時還嘟噥了一聲:“又是我!”
這句話聽得鄧名丈二和尚不到頭腦,他不記得以前給過趙天霸類似的工作啊,這個“又”字是從何說起呢?
現在跟在鄧名邊的十九名衛士,其中十七人都參與過昆明之戰,他們的名字也都在公開信中出現過,唯一的麻煩就是有不人改了名字,需要向好奇的浙江將領說明他們是公開信中的哪一位。雖然需要多費脣舌,但他們得到的敬意一點兒也不於周開荒,武保平向浙軍將領說明自己就是武三後,同樣獲得了一堆真心實意的“久仰”之聲。甚至就連穆潭的名氣都要比趙天霸響亮,因爲在那封自稱刺殺胡全才的公開信中,鄧名又把自己衛士的名字列舉一遍,穆潭也榜上有名,只有趙天霸驕傲地拒絕了,稱他不願意冒認功勞。若是有不明緣由的人好奇地問起經過時,趙天霸也不會稱此事純屬虛構,只是說自己沒有參與這場行。
“你們沿著長江先去安慶府,安慶府我來時問過,城沒有多兵馬,只要小心謹慎,應該可以安全通過,然後從安慶府境直接進黃州府。”鄧名在分手前囑咐浙軍的將領們,千萬不要走九江這條路,而他給的理由是:“黃州府、德安府的韃子都去武昌了,地方上本沒有留守兵力,只要你們進湖廣就好辦了。”
很快浙軍就打起全軍西進的旗號,浩浩地從蕪湖出發,向湖廣開去。
而在此時,安慶府雖然沒有等到江西綠營的援軍,但卻有一隊湖廣的船隻開到。
“我們是嶽州綠營,還有庭湖水師。”前衛帶著印信到安慶府求見知府,見到當地的員後立刻報告道:“奉湖南巡之命,我們前來馳援南京,還請酌撥給軍糧。”
“你們怎麼纔到?”見到使者後,安慶府的吏都到有些奇怪:“你們的前哨已經過去好多天了。”
雖然湖廣那裡局勢也很張,安慶這邊也聽說張長庚爲了減緩明軍的攻勢,甚至大肆給地方豪強加進爵,讓他們出兵出力去與明軍戰。不過在南京遇險後,清廷還是要求張長庚把庭湖水師優先發往南京,儘量出兵力以確保南京安全。
看到來人呈上的印信、告後,安慶立刻就意識到這是張長庚派來的象徵部隊,以水營爲主,雖然號稱有八千人馬,但估計都是輔兵、水手,頂多只有千多勉強可以參與陸戰的甲兵。
“我們的前哨?”荊州兵的使者顯得有些迷:“我們奉命從武昌出發後,一路不敢耽擱,在九江也沒有停留、休息,拿到撥給的軍糧就立刻出發了,哪裡還有前哨。”
“有啊,不到十天前過來了一隊騎兵,共有二十人,也是你們荊州水營的,沒錯,拿著的也是庭湖水師的腰牌,是一位胡把總。”見使者還是一副茫然的樣子,接待的吏進一步啓發道:“胡一刀,胡把總。”
使者想了一會兒,突然表嚴肅起來,急忙問道:“二十人?能形容一下那位胡把總的裝束嗎?還有與他隨行的人的樣子。”
……
武昌,湖廣總督衙門。
今天,武昌知府又急匆匆地帶著捕頭來找巡大人,對於這個知府張長庚是有很多不滿的。周培公剛與明軍達出售武的協議後沒兩天,知府就來急求見,說是他發現長江上好像有明軍在進行活,似乎明軍的船隻和水營連續兩、三天總在夜間越過武昌,他們分好幾批顯然是想掩人耳目,可能打著從後面襲武昌的主意。這個報告當然把張長庚嚇得不輕,以爲明軍要毀約攻城,急忙全城戒備,鬧了好幾天,結果什麼靜也沒有,證明是虛驚一場。
遭到張長庚一通臭罵後,知府報國之心仍然不死,對巡大人打造兵、盔甲一事總是指手劃腳,說張巡打造甲兵的本太高、花費的材料太多,一定是被工匠們欺騙了;還自告勇要去工所監工,聲稱同樣的人力、力,他能夠把產量提高到現在的三倍以上。結果被張長庚一通冷嘲熱諷,毫不客氣地給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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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知府又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見到張長庚後就大起來:“巡大人,大事不好!”
“又怎麼啦?”張長庚拖著長音問道:“又發現賊人潛越,還是發現有人盜賣生鐵、懶耍的真憑實據了?”
知府站到一邊,回頭衝著武昌的捕頭說道:“還不速速稟告巡大人?”
“喳。”那個捕頭急忙跪下,帶著一得意的表,向張長庚報告道:“五天前小人發現有一羣行蹤詭的人,小人不敢打草驚蛇,就尾隨監視,發現這些人大量購買黃金。小人心中甚是奇怪,就加倍留心,結果發現不止這幾個,有好幾隊人在城中活,每日都運進大量白銀,換黃金後再夾帶出城。”
張長庚本來一副漫不經心的表,聽到這裡表也嚴肅起來,向前探了探子,關注地著那個捕頭。
見巡大人來了興趣,捕頭心中更是得意:“武昌城金價多年來一直穩穩的,一兩金子兌十一兩白銀從來沒變過,但這半個月來,就已經漲到了一兩金子能兌換十三兩白銀了,而且不僅武昌如此,小人前天打聽了一下漢的行,都已經漲到一兩金子能兌十五兩白銀了!”
捕頭報告經他仔細觀察,那些來買黃金的人十有八九和明軍有關,雖然不知道對方爲何會收購大宗黃金,但捕頭不敢怠慢,急忙向知府告:“這些人出城、城,都有本地縉紳掩護,而且把這麼大量的金銀財夾帶出,小人斷定捕快中也一定有應,因此小人沒有告訴其他的捕頭,就連手下的捕快此時也都不知。”
鄧名留下的黃金本不夠償付應付給張長庚的回扣和收買經費,儲備告罄後明軍就四下收購黃金,可荒郊野外哪裡去找那麼多金子,只好不停地派人化妝進城,從武昌、漢的各商家購買。
“此人做事十分謹慎。”武昌知府接過話頭,對張長庚稱讚道:“他就來向下一人報告,連下衙門中的小吏都瞞過了,這裡有一份掩護賊人的本地縉紳名單。”說著知府就掏出一張紙,遞給張長庚:“參與的人數衆多,目驚心啊。”
張長庚匆匆把名單拿過去細看,知府沒有退下而是順勢又湊前一步,蠻有把握地給湖南巡分析起來:“下已經算過,若是想讓金價上漲如此之多,肯定不是小筆買賣能做到的,賊人至已經購買了數萬兩,甚至五萬兩以上的黃金!”
“賊人要這麼多黃金幹什麼?”知府進一步推理道:“必定是要用來行賄武昌、漢的吏,與他們私通款曲,下懇請大人速發……”
“胡說!”張長庚毫無徵兆地大吼了一聲,把手中的名單撕扯了個碎,對武昌知府的分析推理也是充耳不聞,指著還跪在下面的捕頭大罵道:“黃金是能吃還是能喝?你要說賊人收購大量糧食,本說不定也就信了,他們收購這麼多黃金,是嫌銀子多的沒地方花嗎?而且賊人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子?再說這名單上的都是本地知名縉紳,他們滿腔忠君國之,本知之甚深,你這賊休要口噴人。”
“大人……”武昌知府還想說話。
但張長庚本不給他機會,大喝一聲:“來人啊,把這個誣陷忠良的賊子給本叉了出去,打!往死裡打!”
如狼似虎的總督府衙役一擁而上,把喊冤不止的捕頭拖出大堂,張長庚怒氣未消,繼續責罵知府:“現在夔東賊人就在漢以北,正是全城上下一心,同舟共濟之時。剛纔這賊分明是想混水魚,首告幾個家境富裕的本地縉紳以豪奪他們的家財。你怎麼如此糊塗?若是被這賊得逞,武昌豈不是要士民離心,給夔東賊以可乘之機了嗎?下去,下去,此事再也休提,切勿走了風聲,讓縉紳寒心,否則本唯你是問!”
轟走了武昌知府後,張長庚就命令心腹去把周大才子,還有武昌馬軍提督的老丈人請來——剛纔這老縉紳就在名單的榜首。
二人聽張長庚敘述完經過後,均是大“好險”,隨後老縉紳一臉不滿地責備周培公,覺得他遲遲不去收買知府未免也太過冒失。這回到周培公大冤枉,知府本來就是河南人,沒有本地鄉,還一門心思地想爲滿清朝廷立功好向上爬,周培公哪裡敢風聲給他。
張長庚也證實了周培公所言不虛,之前湖南巡也派人去送過錢,當然藉口是本地縉紳捐助衆多,武昌知府工作勤所以應當獎賞。可是武昌知府眼下最關心的是前程,而不是什麼錢財,所以推辭掉了張長庚的這份賞賜,說什麼不如用來獎賞士卒、打造武。
聽完後老縉紳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捻著鬍鬚問道:“這廝難道就從未有過什麼枉法之事麼?”
“老先生高見。”周培公恍然大悟,他馬上對張長庚說道:“他例錢從來都是拿的,學生這就去找證人。”
“不可,”老縉紳馬上表示反對:“貪贓只是小過,現在漢北面的明……的賊人可還沒退吶,難道你要讓巡大人用貪贓的名義在這個時候參他一本麼?”
張長庚呵呵笑起來,連連點頭,對周培公笑道:“老先生的意思是,若是這廝私通賊人,意圖獻城,本當此危機關頭,就可以先斬後奏,把他拿下。”
“學生愚鈍,學生明白了。”周培公馬上起謝罪:“學生明日就去尋找他勾結賊人的真憑實據。”
“一定要做鐵案。”老縉紳囑咐道:“往來的書信要多,要明白無誤,賊人頭目對這廝的稱呼要親近,不要給巡大人日後留麻煩。”
周培公走後,老縉紳和張長庚又閒聊了一會兒,既然今日這事是因爲金價而起,老縉紳就順便建議道:“現在金價不錯,若是巡大人有什麼親朋好友有黃金出售,正是好時候。”
張長庚思索了片刻,搖頭笑道:“且再等幾天不遲。”
……
安慶。
池州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蕪湖浙軍全軍西進,明軍聲勢浩大,每晚連營數十座。池州府只有幾百綠營步兵,本來還以爲浙兵不堪一擊想去撈些功勞,但不想上萬浙兵呼啦啦地衝了過來,雖然沒有幾個有盔甲,但人人都是一副拼命的架勢。見狀池州綠營二話不說掉頭回城,進城後就把城門都堵上了,派使者通知安慶,要他們這邊設法堵截。
雖然明知浙軍有流竄湖廣、與夔東軍合流的意圖,但安慶綠營的銳同樣早就去南京了。雖然比池州強些,目前安慶城還有兩千多綠營,但兵甲齊全的也就是一半,騎兵一百多人,怎麼看也不像是能獨自擋住幾萬浙軍的樣子。
荊州水營本來拿到糧草就要啓程,但安慶得到消息後就通知了他們。雖然不認爲這羣看上去和流寇無異的浙軍有攻下安慶的本事,但所謂有備無患,安慶方面覺得荊州水營若是肯留下協助,不但能夠確保安慶的安全,而且還可以掐斷水路,如果浙軍不得不從陸路繞城而過的話,荊州水營加上安慶守軍也有機會留下一部分明軍。
接到消息後荊州水營果然沒有立刻,安慶方面說的不錯,現在南京已經解圍,他們趕去也沒有任何的功勞,還不如在這裡設法斬殺一些明軍,也算是沒有白跑一趟。
下了這個決心後,湖廣兵就登陸上岸,在安慶邊上紮下營寨,安慶的守將去友軍營地聯絡時,被這些湖廣兵的軍容嚇了一跳。
本來守將以爲張長庚只是爲了應付差事纔派這支軍隊來的,不想其中真有三千上下的披甲,五千輔兵也都是強力壯,把營地整理得井井有條,工作時配合得十分默契,一看就不是臨時抓來湊數的農夫。
統帥這八千荊州兵的統帥也姓胡,大名胡老小,最初安慶守將一聽到這個名字時,就猜到他是個地方豪強,因爲湖廣形勢張才被張長庚賜予。對方的職告也證明了守將的判斷,不久前胡老小纔剛剛得到嶽州副將的職務和印信,大概也是因爲時日尚短,所以纔沒來得及改個正式點的名字。
雖然看到這支軍隊有戰鬥力讓安慶守將到很高興,但他在暗暗嘆張長庚厚道的同時,又開始擔憂這個豪強土包子能不能控制得住這支軍隊了,而且守將也有些迷:爲何會讓一個初來乍到的人指揮荊州的強軍。
不過見到胡副將後,安慶守將的疑也就煙消雲散了,胡老小看上去很年輕,也就是三十歲上下,但上頗有勇武之氣,就好象曾經指揮過千軍萬馬一般。得知數萬浙軍近後,胡老小在桌面重重地拍了一下,大喝一聲:“幾萬海逆,哪裡夠本將殺的?”
胡老小拍案時的氣勢,讓安慶守將都楞住了,對方威風凜凜,言語聲中滿是金戈之音,讓人油然而生敬佩、傾倒之。安慶守將心中讚歎不已:果然是天生將種,難怪張長庚會放心把大軍給此人。
不過相比神威凜凜的胡老小,他部下的表現就寒磣多了,斥候頭目回報的時候安慶守將也在邊上旁聽,一開始對他們的表現還非常滿意:胡老小手下的斥候把周圍地形、地理偵探得一清二楚,短短一兩天對周圍地勢的悉程度就不比安慶本地兵差太多了。但還不等守將誇讚胡老小的斥候幹,就聽到那個頭目又沒頭沒腦地彙報了一句:“將軍,安慶說一門親事大概十五兩銀子就夠了,比咱們那邊可便宜太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