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穆譚點點頭，說道：“楚軍爭先恐後地過河追擊漢軍，可能他們的建制因爲追擊而完全混，兵分離；但在他們渡過汜水時，對面本來明明是待宰鴨一般的漢軍，突然就聚集起來了，迎頭痛擊一團散沙的楚軍。就在片刻前，楚軍從統帥到小兵，還以爲必勝無疑，形勢突然一轉，將領、軍、士兵，每個人都會突然明白過來，十萬大軍同時在心中大一聲‘中計’！雖然是追隨項王東征西討的兵，在這種況下也會軍心瓦解，再也不堪一擊。”

“是的，我對皋之戰的推測也和你類似，只可惜史家對戰陣的記載從來都是惜墨如金，所以我們不知道漢太祖是怎麼贏的。”鄧名點點頭。

“不過……”吳越一邊思索，一邊搖頭：“漢太祖要指揮大軍從皋關前假裝潰退到河邊，然後再倉皇渡河，過河後還要把握好尺度，既不能讓曹咎看出破綻，還要讓楚軍不甘心就此退兵。反擊楚軍的時候也要恰到好，既要放楚軍過河，還不能等他們穩住陣腳。這一切還都是在天化日之下，在楚國大司馬的眼前去做，這個難度實在太大了，比我們今天的詐敗還要難上十倍啊，可我們……”吳越看看後的山谷，麻麻的士兵還在哄哄地整隊，時間比預計的已經多了一個時辰，可恢復建制的工作大概只完了三分之二。雖然吳越沒接著說下去，但他的言外之意大家都能聽得出來。

“漢太祖能率領十萬兵，如臂使指，比我這個後生小輩強得何止十倍？我可是連兩萬人都指揮不過來。”鄧名笑道：“我們也可以相信原來那種說法，那就是曹咎對軍事一竅不通，偏偏還膽大包天，項王更不長眼地把此人提拔到僅次於自己的統帥高位。這樣就簡單了，我們也不用頭疼了。”

“簡單倒是簡單了，但更不可信。”衛士和三堵牆的兵們一起搖頭，不人皺眉苦思，顯然正在心中推測皋之戰的細節。

“也就是說，提督的這次詐敗並不是史無前例的？”穆譚突然又想起一事。

“不對，只要我贏了，就是史無前例的。”鄧名斷然駁斥道：“太史公說，皋之戰漢太祖只是了好運而已，曹咎是自己笨死的，所以我當然是第一人。”

穆譚覺鄧名這明擺著是歪理，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愣了片刻後，穆譚突然又起來：“史家惜墨如金，說不定青史之上，對我們今日大捷的記錄就是：提督使人罵陣五日，國英不勝其怒，空營出戰，提督盡殲其軍。”製造完僞史後，穆譚哈哈笑道：“這樣也好，千秋之後，曹大司馬總算也有個伴了。”

“哈哈，哈哈。”鄧名仰天笑道：“但願我們別遭到這樣的厄運。”

衆人無不歡笑，個個躊躇滿志，心已經把勝利視爲當然之。

“報！”一個探馬疾馳而來，在鄧名前面勒定戰馬。

通向這個山谷的路有很多條，這個探馬報告李國英的標營已經殺近，從左側的一條道路追來，不但擊潰了那條路上走得最慢的明軍，更包抄到另外一路明軍的前方，阻斷了他們趕來與鄧名會合的途徑。

“來得好快。”吳越輕聲說道。

而武保平則在邊上糾正道：“是我們走得太慢了。”

負責兩翼兩軍的是趙天霸和李星漢，他們的聚集地點並不是在這個山谷。直到現在爲止，鄧名還沒有見到他們的使者，說明他們的集結工作也沒有完。集結點在這個山谷裡的是穆譚和周開荒，據計劃應該擁有三千甲士，現在大概已經有兩千多人披上盔甲了。

鄧名當機立斷，命令周開荒先把一部分手下劃撥給穆譚統領，由後者帶著一千五百甲兵跟著自己迎擊追兵。而周開荒加收攏部隊，整理後續的部隊，儘快來增援自己。

同時鄧名又派人去給趙天霸和李星漢傳令，讓他們據況便宜行事——他們分別負責收攏向西和向南後退的明軍，他們兩個人的後肯定也跟著清軍追兵。現在明軍和清軍都分散開，鄧名無法指揮全軍，也無意指揮全軍。

在鄧名剛剛發佈完命令後，又一個探馬趕到，稱李國英的標營騎兵已經開始向被他們截住的那條道上的明軍發起進攻，見無法擺追兵後，那些明軍也停下腳步開始抵抗。

“李國英已經被我們罵出來了，現在是我們盡殲其軍的時候了。”鄧名笑著拔出馬劍，把它筆直向上舉起：“諸君，隨我殺賊！”

“殺賊！”

“殺賊！”

十五名衛士和三堵牆的騎兵也都一起高舉起武，齊聲大喝發出響應聲。

“出發！”鄧名一馬當先，向山谷外衝去。在他的後，一個明軍騎兵把剛剛綁上旗桿的三堵牆軍旗高高舉起，今天這就將是鄧名的將旗。

這隊騎兵衝出山谷的時候，山谷裡麻麻的明軍步兵也正行起來。穆譚從周開荒的手中接過部分部隊的指揮權，隨著穆譚的旗幟被高高舉起後，一千五百名明軍戰兵邁開腳步，跟著這面旗幟向來路開回去。

“給韃子點看看！”不明軍的輔兵坐在地上，看到戰兵同袍穿著他們辛苦背來的盔甲，意氣昂揚地向山谷外走去時，都不顧上的疲憊，紛紛向穆譚的軍隊揮舞拳頭：“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

率先衝出山谷的鄧名行不多遠，就聽到前方傳來喊殺聲，他猜測這就是探馬剛纔報告的況，李國英的標營和被截住的明軍士兵正在戰。

“卑職去探察一下虛實……”側一個三堵牆的軍向鄧名抱拳請示道。

“不必探察了。”鄧名口中輕聲說道：“斯達人只問敵人在哪裡，不問敵人有多。”

鄧名用力一夾馬腹，讓坐騎疾馳而去。無論是鄧名的衛士，還是附近三堵牆的騎兵兵，都沒聽懂他到底在說什麼人，不過鄧名的意思他們無不明瞭，衆人吶喊著隨其後。

越過丘陵的最高點，整個戰場頓時呈現在眼前。鄧名的坐騎毫不停留，向著鏖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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