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幹部，向來是有強悍執行力的。

沒有執行力的幹部，是升不到決策幹部的。

劉雲山雖然是企業幹部，但他依舊是標準的幹部，因此只用了五天時間，就將《紅高粱》的主要班子給帶了過來。

這裡所謂的班子，不有“鞏俐”，還有男主角姜文、導演張藝謀和編劇莫言。

2000元的代言費，以1988年的標準來看，實在是太多了。

這一年，鞏俐的片酬是200元，莫言的電影改編賣了800元，張藝謀的工資加補助僅500元。

在加上高粱面管夠，就是他們超過一年的收了。

劉雲山拿出2000元，又保證廣告能放一整年時間，幾個人就都同意來看看。

對他們來說，薪酬是一方面的，曝率也是很重要的。這個年代的電影明星，並沒有太多出場的機會。電視廣告對他們來說，也能產生極好的知名度。

大華實驗室的研究員，基本上就是80年代的宅男了，聽說鞏俐與姜文駕到，幾乎是蜂擁而至，夾道歡迎。

張藝謀孤獨的參觀了幾個工廠，弄清楚燃氣熱水是什麼之後，就開始默默的籌劃拍攝細節。

由於是代言合同，因此會一口氣拍許多支廣告，就數量上來說，一支廣告也許僅百餘元的價格。

即使如此，鞏俐和姜文還是盡職盡責的化妝、準備。他們拍攝廣告的地方。更是被年輕人圍的水泄不通，的油田公安局必須派出人員來維護秩序。

蘇城只遠遠的看了一眼，並未靠近。此時的鞏俐，仍然只是電影學院的學生一枚，雖然長的落落大方，卻難掩眉宇間的青，明星氣質尚未蓄足。

倒是舒蘭。藉著認識人的機會，鑽進後臺，與合影留念。

只用了一天左右。“德邦”熱水的廣告就攝好了，劉雲山一遍又一遍的讀裡面的臺詞：“德邦熱水，全家樂開懷”。然後把自己樂的開懷大笑。

他激的對蘇城道：“蘇廠長，等我們石油廠的燃氣熱水弄好了，我第一臺就送到您家裡來。”

“那我們說定了。”蘇城哈哈一笑，與他聊了一會廠裡的況，又問道：“電視臺聯繫好了嗎？”

“我想等產品下線了，就去聯繫山*東電視臺，拍廣告的滕導演答應我，介紹廣告部的主任給我認識。”

“嗯，不過也不用等到產品下線，趁著紅高粱熱。現在就播出去吧。”

劉雲山驚訝的道：“那人家要買東西，怎麼辦？”

“就說敬請期待。你要注意的不是消費者，是渠道商。”蘇城提點他道：“你看現在的產品，基本上是出廠多臺，就賣出多臺。所以，渠道商一旦看到嶄新的品牌，肯定會找上來的。到時候，你就可以收取一定數額的定金，緩解資金不足。”

劉雲山瞪大眼睛，道：“咱們東西沒出來。就收定金？”

蘇城也瞪大眼睛，問：“有什麼關係嗎？”

“那麼長時間，不是坑人嗎？”劉雲山實在的說。

蘇城則疑了，問：“你預計，廠裡多久能生產出燃氣熱水。”

“這個……圖紙還沒見呢……”

“生產都是相同的，你給我一個大概的估計數字吧。”

“2年？”怪不得他不敢收定金，兩年時間，熱水市場都要劃分結束了吧。蘇城扭頭看向舒浩，無奈的道：“兩年時間，你們還爭奪什麼國市場，去非洲賣熱水吧。”

“可以去非洲賣熱水？”劉雲山很激，津布韋幣應該也算是外匯吧。

舒浩很不好意思的拉住劉雲山，道：“蘇廠長是在開玩笑呢。”

“唉……”劉雲山不好意思的腦袋，道：“2年時間是長了一點，但我們是小廠，錢人，做事慢，慢工出細活嘛。”

“去看看再說。”蘇城也不多說。

他白得三乾，總是要做些事的。研究院方面，有鍾志這種大殺的存在，任何項目組都難逃他的火眼金睛，只要進度能夠保持，大位移井就是水到渠的事。

一行人坐上大車，趕往龍渠縣。

龍渠鄰東營，在濟*南和東*營的夾角，區位優勢明顯。但是，由於工業基礎薄弱，計劃經濟年代給予它的工業項目的可憐，多數都是濟*南和東*營看不上的石油石化小項目。

石油廠就是其中之一，它原本是生產化氣爐盤的，初建廠的時候，還算是有點技含量，進80年代以後，就開始屢戰屢敗了。到了1987年，龍渠縣的石油廠生產的爐盤已經了破爛貨的代名詞，連當地人都不願意買。每年都是靠著供銷社強制分配賣掉一些，才讓廠裡的面子稍微好看一點。（_）

但是，由供銷社幫助推銷的好事，已經越來越了。劉雲山並不是那種有開拓的領導，在解決工廠虧損問題上，他的主要辦法就是請領導幫扶。

請領導解決銀行貸款問題，請領導解決銷售不暢問題，請領導解決職工的春節福利問題，請領導解決職工的子就業問題……

這也是他這個年代的企業幹部的普遍做事方法。因爲企業是國家的，是縣裡的。當年企業有錢的時候，是不斷向政府輸送的，如今缺錢了，自然要請政府予以保障。

問題是，同一時間出問題的企業，實在是太多了。

一兩年下來，不劉雲山疲力竭，就是龍渠縣的領導也疲力竭了。再見到劉雲山，縣領導就是一肚子的怨氣，撥的錢自然越來也越了。

聽說大華實業有意參與改制，從而能夠藉機拋掉這塊燙手山芋，龍渠縣的領導簡直興的著火了，最有3個人爲了滅火而遲到了。

龍渠縣領導班子，就在縣公路的盡頭。等著大車的到來。

一位縣委書記，外加8位縣委副書記，以及五名不掛常委的副縣長。就是這套臃腫的縣領導編制了。

蘇城還是第一次遭遇地方政府的熱招待，只能乖乖的下車握手。好在儀式不算繁瑣，僅僅說兩句話就算是結束。但設計好的廠食堂餐是無法行了，先得到縣委招待所大喝一頓。

箱的洋河大麴，喝的天昏地暗，縣鄉幹部奉行喝倒喝好的政策，說什麼都沒用，總是要把酒灌下去才行。即使以蘇城不錯的質，依舊沒能堅持到宴會結束。

縣委書記著走了。

第二天，又是縣長出面，帶著他的縣政府班子，請客吃飯。其實還是喝酒。

蘇城這次堅持到了酒宴結束，卻沒堅持到招待所。

第三天，又有人大的一套班子，聯合政協和工商所來請客。

蘇城不想去，就有兩個人跑來。又拉又拽的勸說：“一定要喝足七天，纔算是把客人招待好了。我們這裡，沒來過什麼像樣的企業家，您是第一位。”

“就是有來的，也得被嚇走了。”蘇城是不可能把七天時間浪費在喝酒睡覺上的。

但是，講道理也明顯是沒有用的。否則。前兩天也不至於喝到醉倒。

再看對方派來的人，尚未開始酒宴，就已經擺出的勸酒架勢，蘇城拍拍服，決定道：“我要回東*營了。”

“什麼？”這下子，什麼拉扯的作都沒了。

蘇城活了一下，著疼痛的腦門，道：“你們就當我在場，盡的喝七天的酒，7天以後我再來。”

“蘇廠長開玩笑了。”來勸進的一位忙道：“您不在了，我們喝什麼啊。”

蘇城氣笑了，道：“我來了，也就是個陪酒的價值吧，要不這樣，我留幾百塊錢給你們，你們盡的喝。”

“蘇廠長，蘇廠長……”劉雲山哀求著道：“要不再等等？您走了，我們廠……”

“我看龍渠縣這樣的喝酒環境，可不適合辦廠，要不就搬出來吧。”蘇城隨口說了一句，依舊是收拾東西。

這下子，龍渠縣的幹部方知不妙，再三保證不會有酒宴，然後跑步回去報告。

沒多長時間，縣長和人大主任也都來了。

縣長已經50多歲了，用痛心疾首的態度道：“蘇廠長是辦實事的人，和普通的企業家是不同的。這一次，是我們弄錯了，我們龍渠的員，平時其實不這麼喝酒的……”

他們平時是沒有機會這樣喝酒，並非是不想這樣喝酒。

對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來說，能肆無忌憚的往嚨裡倒洋河大麴，這樣的機會卻是不多。

劉雲山怎麼說都是龍渠縣的幹部，也只能隨著縣長的話，在旁道：“蘇廠長，上酒桌是爲了悉。您不喜歡喝酒，咱石油廠，以後就不喝酒了。”

接著又是舒浩和其他各級幹部。

幾乎是一場勸誡大會。

蘇城一面虛與委蛇，一面暗歎：這傢伙們的行政效率其實快的很，就是正事的時候不用，不到急了，也不會有這麼高的行政效率。

得到保證之後，蘇城終於得以前往石油廠。

這已經是出發的第四天了。

由於是國家統一建設的工廠，外表看起來還像一回事，但是，廠區的窘態卻是怎麼掩也掩不住的。

破舊的機和破舊的廠區，讓這裡顯的像是一家廢舊的工廠，而不是一家正在進行生產的工廠。

蘇城在裡面走了一圈，甚至能夠聞到強烈的尿味。

工人們的年紀也參差不齊，小的僅十四五歲，大的有四五十歲，唯獨缺三四十歲的壯年工人。

這樣衰敗的工廠，是在勝利油田看不到的。

蘇城失的嘆了一口氣。

舒浩已經不止一次來石油廠了，見蘇城的表。就道：“如今的況不好，國縣級工廠，全是這樣，石油廠已經是好的了。油田的收穩定 ，不能比的。”

“中年工人都去哪了？”

“想辦法調到效益好的工廠了，剩下的去外面打工了。我買下這家工廠，他們的鐵飯碗也就丟掉了。又沒有開工，留不住人。”舒浩說著，又頗有信心的道：“等我們機裝好了。縣政府答應幫我們解決一部分工人，我們自己招人，也不難。”

“留給他們10%的權。這些工人也不要了？”

“就這樣的工廠權，有什麼意思。”舒浩說著，停了一下，小聲問道：“蘇城，你說，這個工廠，究竟能不能做下去。”

蘇城沒吭聲，又低頭在廠區轉了一圈，然後道：“要想做下去，除了購買新機之外。就要從規章制度，重新弄起來了。”

“新機我已經買了。規章制度，抄機械廠的行嗎？”

“機械廠和這家廠子的問題，還是有點不一樣的。”蘇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用最快的速度吐掉。道：“規章制度第一條：車間止隨地大小便。”

在後面豎著耳朵的劉雲山，頓時面紅耳赤。

在工廠車間大小便，聽起來是有點詭異。可事實上，國許多工廠，都有這種現象，越是規模小的工廠。這種況就越普遍，龍渠縣石油廠自不例外。

在廠裡工作，忙碌的時候，找一個沒人的角落撒泡尿，節省下來的時間，還能照著黃尿梳頭。清閒的時候，更不必到廁所去了，反正工廠裡的人，那就能找到更多的無人角落。

這種問題，不是簡單的生活習慣，更多的是工廠管理的問題。

由於工廠里人，管理者又沒有開除工人的權力。因此，除了一些重要的問題之外，許多管理制度，都在一步步的妥協。妥協到最後，隨地大小便也就了普通的事。

劉雲山是見識過人家大型國企工廠的，再看看自己的工廠，臊的說不出話來。

蘇城再沒有多說話，只道：“從今天開始，打掃衛生吧。”

於是，劉雲山召集了仍然在家的400多名工人，開始在車間打掃衛生。

儘管許多人不樂意，但這一次，劉雲山堅持了下去：“咱們已經是私企了，大鍋飯已經砸掉了，不讓工廠恢復生產，大家就只能回去吃自己的了。”

兩個星期後，圖紙與新設備陸續運抵龍渠縣。

其實，所謂的新設備，未必就是新機，許多都是來自國企的淘汰品。不過，與那些專業的工廠設備比起來，家電的要求就低多了。

很快，重新命名爲德邦熱水廠的第一車間、第二車間陸續完重建。

11月1日。

德邦熱水的廣告，開始在中央電視臺的中午時段播放。

這個時代的全國，乃是實實在在的全國，幾乎每個時間段，都能達到相當高的收視率，像是熱水這種新鮮事，立刻就被當作新鮮事，被人們自己傳播開去。

11月2日早。

蘇城、舒浩、劉雲山以及廠的七八名負責人，全都守在了辦公室中。

他們面前擺放著2臺電話，一臺紅，一臺黃，靜靜的等待著呼。

舒浩天沒亮就到了辦公室，盯的雙眼發直，問：“會不會廣告時間太短了，他們來不及記下來。”

“後面還會播的吧。”劉雲山安舒浩的同時，也在安自己。

他們從銀行貸到了20萬，又欠債購買了半數以上的機，即使如此，舒浩準備的現金也幾乎用盡。如果沒有定金補充的話，生產將很難繼續下去。

舒浩張的道：“他們總不能拿著紙筆等在電視跟前吧，我們應該在報紙上也發消息的。”

“如果確實想做代理商的話，他們會拿著紙筆在電視機前等的。”蘇城的聲音發沉。

他來往奔波於大華實驗室與德邦熱水廠，的確是有點疲勞的。

不過。海洋鑽井平臺需要海量的資金投，石油總公司雖然會持續的投，但蘇城卻想佔有較多的專利比。因此，德邦熱水廠若能儘快進資金回籠階段，也能帶給他不小的幫助。

假如這家公司能夠長爲一家大型的家電企業，那就更好了。

“8點了。”劉雲山坐直了子。

8點是企業上班的時間，如果有急的代理商。此時就可以打電話了。

紅的電話和黃電話，依舊紋不。

5分鐘。

10分鐘。

仍然沒有電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