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鵬和甘書長，志得意滿的巡視著會場，像是大型貓科巡視別人的林場一樣。

大型石油裝備展，對國是個新鮮事務，但在阿拉伯國家就不新鮮了。兩人目所見，都是匆匆忙忙的外國人，總數不太多，但看那西裝革履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是花錢的主。

4萬平方米的地方，可以看到正在工作的磕頭機一上一下的，好像正在油田上工作一樣。大型鑽機、高功率的發電機組、綜合錄井儀、風電安裝平臺等等，不用走進展臺就能看到，也了最好的廣告說明……

甘書長看的極是滿意，道：“咱們最擔心的展商問題，有人家王室幫忙，也算是解決了，你看看這些國家的企業，西的、墨西哥的、法國的、西班牙的、意大利的、葡萄牙的，我以前都不知道葡萄牙也生產石油機械……”

隨同人員發出善意的笑聲，老大心好，就是真的好。

看到會場熱鬧的景象，甘書長就舒心的笑道：“最後三天時間，咱們就算是解放了。這個會展啊，看起來簡單，辦起來難啊。可惜了，要是在咱們國家辦這個展會，那就好了。”

“過幾年，咱們就移到國去。”丁志鵬和甘書長並排走，他知道甘書長爲什麼想要辦到國去。辦到國，纔能有領導來視察，才能說明展會辦的出，辦的厲害。

如今在阿聯酋，雖然展會辦的很好，也會有報告發回國去。但畢竟有些乾的，哪裡有領導視察來的痛快。

對此，丁志鵬也頗爲憾。

“走咱們從〖中〗國企業看起。開個好頭。”甘書長邁起小，直奔前方。

丁志鵬快步跟上。

此時差不多是早晨11點，正是第一波銷售高峰的時間。從路過的外國展廳可以看到，有不企業都有合同簽署，多的則有兩三個合同。

凡是功簽署了合同的企業，都會把合同複印件，往外面的牆上掛一個。一方面是炫耀，另一方面也是證明自己的實力，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任何人都有從衆心理，即使是專業的採購人員也不例外。

畢竟，有人購買的產品，說明它最經過了前人的證明，減了選擇的難度。

至於那些傳統的名牌企業，在這種展會中的斬獲更。丁志鵬經過斯倫貝謝和貝克休斯的展臺，分別看到了5份訂單和4份訂單以他們的產品價格來說，這就超過千萬級了。

甘書長看在眼裡，稍稍有些泄氣的道：“不知咱們國家的12家企業，能不能簽下這麼多單。”

他是說一共還是說一個，丁志鵬也懶得計較，腳下的步子自然邁的快了一些。

要是〖中〗國企業簽下來的單子太他們也面上無。

甘書長瞅著長慶石油機械廠的牌子進去，住一個認識的員，就問：“小秦，簽單了嗎？”

“甘書長啊，您這就來了。”小秦其實有三十歲了，呵呵的笑了兩聲，說道：“我們正和客戶談著呢您要是下午過來我們說不定就談妥了。”

“真能談妥？”甘書長也不是他一兩句話就能糊弄住的。

小秦笑啊笑的，說：“甘書長，談訂單這種事，沒有簽下來的時候咱也不敢十十的肯定。但是，只要談著，談著談著，他就簽下來了。”

“盡打馬虎眼你們長慶機械廠，可是告訴我說能簽下1000萬的訂單，纔拿到現在的場地的。別到時候不夠數，讓人家背地裡嘀咕。

“別人只要能拿下，我們就能拿下。”報數的時候，長慶機械廠肯定是往高裡報的。要是連報數都不敢，也枉爲國企了。不過，真的能簽下多訂單，最終誰也不敢肯定的。

甘書長也不追究，哼哼了兩聲，道：“你知道誰家簽下訂單了嗎？我們去看看，本來還指著你能來一個開門紅呢。”

“甘書長這麼一說，讓我心愧疚啊。”小秦喚了兩聲，又道：“我一早上都泡在展臺了，也沒出去。估計要有訂單的話，也該是我們先吧。”

“等我走完回來，在告訴你誰先簽下訂單。”甘書長甩了一下胳膊，繼續往前。

往前走一截，依次是大慶石油機械廠和大”連重工的展臺，大連重工倒是談下了一筆鑽進泵的單子，在展臺的外面。不過，普通的鑽進泵，套也不過十萬元級，既不大連重工的眼，也不甘書長的眼，只能說是聊勝於無。

也就是眼下的環境，才讓他們投注了一些力。

其實，對這種規模的國企來說，賺元的魅力在於政績，這些石油機械廠，上面大都有母公司幫襯。它們歸結底還是配套廠，只是不知不覺間養大了，就像是輟學的孩子去放牛一樣——能賺多是多，並不指著它養家餬口。

一來二去，自己也就沒了鬥的力。當然，真到了展會的時候，他們倒是想要鬥，但沒有積累，說一句鬥是沒用的。

這樣走著走著，再看到的四五家國企，全都是顆粒無收，甘書長的臉就越來越不好看了。

丁志鵬的臉也沉沉的，嚇的路過的老外連忙閃避。以他們的級別，一輩子也甭想見到這麼高階的〖中〗國員生氣的樣子。

好在，津石總廠的展位面前，人流量不弱。

甘書長嘆了一口氣，道：“走，看看這個老杜，能不能弄出點新鮮東西。”

兩人到了展臺，就見著一個訂單，是津石總廠比較有優勢的絞車。雖然也就是十萬元級的東西，總算是比前面的幾家好看一些了。

甘書長臉稍霽，見杜利軍出來了，就問：“老杜看你們簽了一個單子，總金額多？”

“8萬元。”杜利軍著肚子，微笑道：“是一家南的小公司，要求我們發貨過去。我想著來個開張的，8萬元就給他了，剛是我們的本價吧。”

看他面上輕鬆，實際上，爲了賣出這個本價，他也費了老鼻子的勁。

丁志鵬隨口問：“8萬元的離岸價？”

杜利軍聲音小了些道：“他們是個小公司，都不知道天”津在哪裡，要求送到他們公司，我們準備委託一家流公司，將東西送過去。”

“得，也算你們賣出去了吧。”甘書長知道，他們這等於是賠本賺吆喝了，不搖搖頭，道：“你估計能談下多單來？”

“這哪能估計的出來。”杜利軍不肯。

“你們這個價格，總是要有點賺頭的，賠著出，一次兩次也就罷了。”甘書長嘆了口氣，好心都消去了大半。

杜利軍訕笑了兩聲，忍不住道：“我們也不是先降價的，先降價的是大華實業。”

“哦？他們怎麼了？”

“他們那價錢，說不。”杜利軍指了一下前面的展臺，道：“卡特彼勒是世界上最大的發機和發電機生產企業，你看看他們的200升級柴油發電機，要賣到5萬元，你知道大華實業賣多嗎？1萬元。不是和白送人家一樣，我看各家都涌到大華去，也就做主降價了。”

甘書長又好奇又好笑，道：“你看去他們家的企業多，於是你就降價了，那你降價了，怎麼就簽了一單？”

“這不是還在談嗎？再說了，我們做的絞車，水平和進口絞車差不多，一些關鍵設備還是要進口的，8萬元已經是最低本了。”

“同類絞車的本是多？”

“10萬到12萬元吧。國外廠商都險的很，他們把價格添到附件裡面去，你買了絞車，不能不買附件吧？一算，本就上去了。而且，他們的附件的規格都不一樣，你說誰沒事了，盡仿製他們家的附件。

”杜利軍說起這個就一肚子氣，他的8萬元是帶上附件的，卻比人家機都賣的便宜。津石總廠的況已經不好了，現在又要虧本賣設備。

如果算經濟賬的話，8萬元的大型絞車，杜利軍寧可不賣，賣的越多虧的越多，說的就是這種況。

但是，他怕被兼併，所以只能賠本賺吆喝。

現在，橫在杜利軍面前最大的問題，是他寄予希的高技裝備，本無人問津，人家一說起〖中〗國產的，就再不繼續問下去了。偶爾來兩個詢價的，其實也是拿著他的報價，到前面的展臺找國外廠商價，搞到現在，附近的外國銷售員，給杜利軍也沒什麼好臉。

作爲一名副部級的國企廠長，從不求人的杜利軍，還是想罵一句：我做了什麼孽了我！

甘書長才不看杜利軍的臉，反而饒有興趣的問道：“大華實業是個私企吧，他們有必要虧本賣裝備嗎？”

“不虧本，他哪裡拿的出這個價錢。”杜利軍用半個鼻子哼了一聲，發泄不滿。

“去看看？”甘書長轉頭問丁志鵬。

“那就去看看。”丁志鵬明顯也很有興趣。

杜利軍往後看了一眼，覺得留在自己的展臺上，也是一種折磨，心一橫，道：“我陪你們去，甘書長，你是展會的負責人，你可要拿穩了秤桿子，不能讓國的企業，拿著老百姓的汗錢，在國外收買外國企業。”

甘書長樂了，看看杜利軍，又看看牆上的訂單。

杜利軍心一橫，臉皮撕掉說：“我們的訂單，就算不賺錢，也不虧錢的，不會便宜了外國人。”

“我真的要出政策，那就要查賬了，你們津石總廠行不行？”堂堂書長，也不會被他三言兩語給騙了。

“查賬也能查，我們津石總廠的生產本是很低的。”杜利軍說完這句話，到丁志鵬後去了。

跟著甘書長的，全是四部委的中高級員，級別都趕不上杜利軍，就看著他笑。

一羣人大踏步的往前走。

這麼大的展區，走起來也很費時間。甘書長又是個小短，慢悠悠的過去，都到了吃飯時間，只聞的一片飯香。

這個時候，杜利軍忽然有些心虛，覺得自己應該先派人到大華實業的展臺上打問一下。於是小聲勸道：“書長，都到飯點了，咱們是不是也先吃點東西，再過去？”

“到蘇城的展位上再吃，他能了你一口吃的？”

“咱不是不想麻煩他嘛。”杜利軍給自己找理由。

兩分鐘後，杜利軍就知道自己的心虛來源哪裡了。

大華實業的展臺，何止是熱鬧，簡直是車水馬龍。1000平米的位置，要是放100個人，肯定覺得空曠，要是放300個人走來走去，那就覺得擁了，要是有100個人坐著，還有300人來去，那簡直讓人覺得堵塞。

從他們過來的方向，就能看到，一個穿著白實驗服的中方工作人員，幾乎要應對兩到三個外國廠商，多的幾乎要應付5個人。

在展臺靠近休息區的地面上，還能看到飯盒的痕跡。其中大部分都是完整的堆在那裡，明顯沒有時間吃飯的樣子。

杜利軍首先覺得不可能。他自己就搞了個展臺，但是，50多名工作人員，同時應付20個客戶就了不起了。他們一個組，不僅要有翻譯，還要有工程人員，還要有銷售人員，三個人對一個人，有時候還要出錯，得請經理出面。

就是這樣，一直到他這個廠長出面，大手筆的減免費用，才談下來一個8萬元的絞車。杜利軍當時就覺得自己一羣人一年的工資沒有了。

可是看大華實業的展臺上，一個穿白實驗服的人，也不知是工程師還是銷售人員，竟然能同時應對好幾個客戶……杜利軍心裡暗罵老外：你們還真是賤啊，我們幾個人伺候你們一個人，你們不肯過來，現在好了，你們幾個人跑過來圍著人家一個人賺，難道人家上是塗了的？

甘書長卻是心大好，一揮手，道：“走，我們去看看他們簽了多單子。”

大華實業的展臺正門是對著展區正門的。這樣一來，剛進來的客戶，立刻就能看到他們的簽單況，也能從頭到位的觀看展示。

甘書長他們是從後面過來的，於是繞了好大一個圈，去前面看。

一路上，就聽敞開的展臺裡，不停的有老外喊：“good，good，verrygood。

杜利軍心裡又是一陣大罵，同時有些害怕，暗道：“這個蘇城，別是爲了吃掉津石總廠，就賠本賣裝備吧。他的油田投產了，錢是不缺了，這麼整著也行，難道我也賠本來？”

這個時候，杜利軍分外的討厭自己的國企份。就算他想賠本，也不是說賠就能賠的。

甘書長的小短跑的飛快，等他到了展臺正前方，就見他一步後退，兩步後退，三步後退，然後再走到正前方，仔細的看什麼。

杜利軍想七想八的，落在了後面，但是，看著一羣人差不多的架勢，頓時涌起不祥。

“這個蘇城，別是要放衛星了。”從〖運〗年代過來的杜利軍，還真怕衛星。

他頓了兩下步子，然後又加快速度，一閉眼，就到了展臺正前方。

再睜開眼。

杜利軍頓時“呀”的一聲。

甘書長滿意的道：“就是這個。”

展臺正前方，是一個搭建出來的臨時拱門，拱門的兩側大約有三四平米的面積上，掛滿了簽單。

一個簽單一張a4紙，掛滿了簽單的牆壁，怕有上百張的a4紙。

杜利軍不自覺的問：“真的假的。”

“看起來是真的。”一位外貿部的員，大約有同樣的疑問，走上前去，翻著簽單。

杜利軍這時候才注意到，一些簽單的下面，還有打印紙在飄揚。

“這是怎麼回事？”杜利軍覺得發現了貓膩，連忙上去看。

他都忘了，這個作和甘書長剛開始的作，何其相像。

杜利軍抓住一張簽單，就掀起來。

簽單的下面，還是一張簽單！

他又仔細的比對了一遍，沒錯，上面一張簽單，是一家石油公司購買的190柴油機，再下面一張，則是同一家公司的240柴油機。

再看旁邊的簽單，也是差不多。

再看旁邊的，掀不開，杜利軍急的用手蘸唾沫，使勁的開，果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