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落山後的阿布扎比，氣溫驟降。

白天還在努力降溫的空調，又轉過來開始加熱了。大多數展商都開始收拾展臺，準備明天繼續戰。

大華實業的展位前仍然人滿爲患，劉秋等人忙的腳不沾地，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大慶等中方展商或多或的派幾個人過來，混在人羣中，聽著他們的介紹，想從中找到上百張訂單的訣。

薛潔遂自薦，主請纓來到大華的展臺，一邊豎著耳朵聽他們的銷售人員的講解，一邊比對著雙方的技，不服氣的想：大慶機械廠比大華實業的底子厚，他們的方法，我們也能學的會。

比起的“想法”，一起來的銷售科長趙一東的想法就單純的多了，他就是來搶訂單的。

趙一東盯著來往的大鼻子老外，一會兒，低聲道：“小薛，你看看這些訂單，有哪些是咱們能做的？”

“他們接的全是柴油機和海洋鑽井模塊的。這些咱們不是特別。不過，如果只是組裝一套能用，有一半能做，一些零件也能做，再複雜些的，我們可以進些新機牀……”薛潔如數家珍的說。

“要在現有條件下生產，進口新機牀什麼的不可能。算算能做的有哪些？”趙一東的材頎長，說話的時候有點的頤指氣使，很有氣。

“要是不算專利的話，我們能做的有四分之一吧。但也不能都做，否則沒有利潤。”薛潔雙手在兜裡，不自覺的讓上凸顯了出來。

趙一東看的眼睛發直，低了一下腦袋，又捨不得的擡起來，道：“大華實業也沒有專利吧？他們怎麼敢做？”

“濟柴都搞了幾十年柴油機了，他們的海上鑽井平臺是和哈利伯頓和上遠船務一起合作的。還買了外國公司，弄了大會戰。我估計，他們的辦法是能繞過去的繞過去。繞不過去的，再用人家的設備，自己做總裝和機加工。你看訂單上。許多部件都是不包括的，等於把人家的鑰匙工程，又重新分拆了出來，當然要便宜不。”薛潔出手來比劃著，說的非常認真。

趙一東憾的嘆息一聲，重整思路，道：“這樣的話，我們也把這些老外的項目拆出來，做些機加工的項目，能不能行？”

“難的。”

“哪裡難了？”

“拆他們的項目。就要看得懂他們的設計，咱們廠裡的話，只能找設計院的人來分析。”薛潔無奈的道：“他們估計要看好長時間。”

“什麼意思？他們的工程師，10分鐘就能做完分析。”

薛潔沒好氣的看著趙一東，道：“他們肯定提前有準備啊。”

“他們總不能把所有公司的機械裝備都給分析了吧。”趙一東攤開手。道：“你算一下，他們現在最分析了好幾百種機械了，而且都是客戶拿過來的

。”

這點卻是薛潔沒考慮到的，笑了一下，道：“要是真的沒有提前準備，那這些工程師。不得了解全球前沿的設計，而且本要極悉這些領域，你覺得可能嗎？”

“好像是不太可能。那他們是怎麼做到的？”趙一東說著猛拍大，道：“這些傢伙，是不是了展會的資料？”

“展會的資料，最多隻有名字和簡介，不可能有詳細信息的。”薛潔擔心趙一東弄出什麼幺蛾子，認真的解釋道：“要我說，或者是他們的工程師特別厲害，像紀院長那種水平，或者是他們的技儲備富。我聽說大華實業收購了不企業的專利，不知有沒有現在用的。”

“才建了幾年的公司，怎麼可能。”趙一東笑了起來，道：“他們要是能有一羣紀院長那種水平的工程師，還不趕快藏起來。看他們的年紀，當紀院長的學徒工都閒小，這麼大的研究員，能出什麼績……哦，我不是說，小薛你是特別的，特別的優秀……”

薛潔卻不是弱弱的學校生，用眼珠子狠狠的挖了趙一東一下，說道：“要是沒有工作上的事，我就先走了。趙科長以後還是我的名字比較好。”

趙一東“呵呵”的笑了幾聲，卻道：“看你，這麼大的反應。我們主要還是談工作的吧……”

薛潔閃進了大華實業的展臺，以擺趙一東。

路過展示區，就聽到了孫立憲用英文給客戶的介紹：“你們要更換現有鑽井平臺上的鎖裝置是嗎？以前是用齒起升的？這個也好搞，一個是裝置，一個是復位裝置。裝置買現的，復位裝置，我們可以給你做一個，價錢不貴……”

薛潔聽的眼睛發脹，腦袋裡不由浮現出銷售抗偏磨系統時的蘇城。又好奇又好笑的想：“這些傢伙怎麼說話都是一個腔調的。”

就在此時，的面前也出現了蘇城的大臉。

是真的人臉！

薛潔嚇了一跳，出手來，險些扇了上去。

就聽大臉笑瞇瞇的說：“薛科長，又來探聽我們的產業信息？”

“區區私企，有什麼好探聽的。”薛潔收起了手掌，作卻是仍如母豹子一樣。

蘇城輕笑，用下示意前方，道：“要是大家都能像你這樣想，我們的展臺就輕鬆多了，今天還有人冒充客戶來找我們的銷售員，真是浪費時間。”

“臭。”薛潔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再擡眼去看，正好能從這個方向，看到羣結隊的中國人，圍在展臺四周，觀察著大華實業。想到自己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薛潔微微的有些不好意思。

這些國企派出的“觀察員”，大都著藍或深藍的純西裝，頭髮疏的一不茍。但是，即使不看臉和皮，還是能很輕易的將他們與邊的外國人區分出來。拘謹的態度和整齊劃一的作，早就深到了中國人的骨髓當中，並不僅僅是運年代的後癥。

“你們的展示區是不敞開的，你真的不擔心人家學去了你們的方法？”薛潔驚訝的問。能看到中國廠商的作，相信蘇城也能看的出來。

“你說的方法，是營銷方法吧？”

“學你們給外國人做訂單

。”

“來料加工的加強版而已。”蘇城卻只是一笑，道：“這種招數，他們就算能學了去，也沒什麼意思。他們能山寨我們的營銷方法，卻山寨不到我們真正厲害的地方。”

“你們真正厲害的是什麼地方？”

“我們能用山寨的方式，跟上世界最高工業水平，然後在下一次，下下一次的產業升級中，淘汰它們。”

“淘汰外國企業？”薛潔說起技的時候，語氣生的聽不出本來，此時卻微笑道：“再過幾十年，我們也許有機會淘汰國外的企業，咱們有生之年，估計看不到了。”

蘇城無奈搖頭，道：“咱們兩個纔多大年齡，這就看不到產業升級了？”

“一波產業升級，大概是五年時間，這麼短的期限，你們能跟上外國企業就不錯了。五年追一年，能用25年追上外國人，我覺得就不錯了。”

“你太小看中國工人的努力和決心了。”蘇城瞥了一眼，道：“也許你見慣了國企的生產狀況，但你要看到，私企發展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它們的規模也會越來越大，總有一天，私企的規模會發展到國企的程度，到了那個臨界點，私企的經濟效率，就會徹底的顯現出來……”

“私企總歸是爲了錢，他們不會深挖技的。”薛潔從小在國企長大，喜歡自己所悉的一切。

蘇城笑道：“國企領導的經營策略，要是能一切向錢看，也總比現在這種半死不活的強。”

“說的好，國企的領導，太看重權力了，不是做企業的樣子。”一位穿著白長大的子，從木質的牆後繞了過來，向蘇城出手來，道：“你好，我是大使館的隨員，柴薇。”

這也是個明強幹的強人，比薛潔略大一些，估計有30歲左右的樣子，短和短大裡面，是一條黑的，乍看一眼非常提神。

1989年的黑，就算是在阿布扎比，也很扎眼了。

是這一點，蘇城就猜，他絕不是謹小慎微的大使館隨員。至於是誰在用這個有豁免權的使館隨員名額，蘇城就有點不太想知道了。

柴薇大約也沒有告訴他的意思，而是笑著說道：“蘇廠長的大名，我聽到好多回了，今天正好上了，好不好一起吃飯？”

的請男的吃飯？薛潔奇怪的看了柴薇一眼，也歪著頭猜的來歷，要是在國，哪會遇到這麼大膽的人。

蘇城卻是上看看，下看看，轉過頭來，道：“要是買裝備的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就行了，不用這麼客氣了。”

柴薇愣了一下，也不糾纏，笑笑道：“那等我們遇到疑問了，再找蘇廠長幫忙。”

說完，嫋嫋的離開了。

薛潔見蘇城乾淨利落的拒絕了人家，心裡突然有些高興，說道：“好歹是在國外了，你乾脆和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這下子，不止是蘇城，薛潔自己先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