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蘇城站在東二環的橄欖大廳，仰視著頭頂的巨幅浮雕“華夏文明”。兩層樓高，上百米寬的牆面上，能看到戰國青銅，秦朝兵馬俑、漢代玉佩、宋代天文圖、明代寶船，以及現代的長征二號運載火箭等等有代表的藝圖案。

而在它的下方，又是一面截選於《清明上河圖》的黃澤木浮雕屏風，生的汴京商業區，彷彿凝固在了某一個時間點上，靜靜的等待著後人的複製與崇拜。

蘇城躁的心思，也慢慢的沉穩了下來。

這一幕，落在隨後而來的焦國平眼中，只能是一疊聲的苦笑。就他對蘇城的瞭解，此時此刻的閒逸致，十有八九是憋著勁了要鬧事。

暗自警醒自己一聲，焦國平怨懟的向躲在長廊裡的劉明浩道：“你留下的把子，你去說。”

“我前天還不是爲了你們？”劉明浩也不願意，道：“人家既然來了外部的樓，肯定是要找你們外部的說話，我出去算什麼。”

焦國平的聲音又低又快的道：“鄭部長讓你去說，就是借你的份。我陪你出去，但得你出面。”

“不去。”劉明浩也說的乾脆。他是報員沒錯，但那也要看是對什麼人什麼事。傳說中的殺人執照是沒有的，他本人也不是007，他甚至不能算是一個間諜，充其量只是一個在報系統任職的員，權力模式和其他系統的員也沒有太多的區別，只是類型不同罷了，蘇城要理他，他就有赫赫虎威，蘇城要不理他，再說不也是閒的？

焦國平更不願出面了。他在蘇城手上吃的暗虧夠多了。所幸有周老的香火在，加上他也始終沒有的招惹過蘇城，這才順風順水的有了今天的前程。對焦國平而言，上面代下來的工作是必須要做的，但不能爲了公事，讓自己私人得罪人啊。

見劉明浩腳上生似的挪都不挪，焦國平祭出殺手鐗，道：“你不是口口聲聲的要鄭部長配合？阿塞拜疆的事不下來，土耳其方面肯定會不高興。一拖三拖的，我們能等得住，你們等得住嗎？”

阿塞拜疆的現政府執行的是全面倒向土耳其的政策，執政黨人民陣線甚至將“突厥語”定爲國語。作爲前蘇聯的加盟共和國，此舉引起的廣泛不滿造了阿塞拜疆國的局勢不穩，但是。這種政策傾斜的力度也顯而易見的得到了土耳其政府的全面支持。投桃報李，他們也要幫助阿塞拜疆向周邊各國施，截斷其他國家對阿塞拜疆國反對派的支持。像是阿利耶夫這樣的前蘇維埃員，更是埃利奇別伊需要期統戰的對象。

就中國場的普遍認識，他們雖然不怎麼在乎阿塞拜疆，但卻很在乎土耳其這個橫歐亞兩國的地區大國。劉明浩的業務範圍，更是非常需要土耳其方面的配合。這算是半件私事半件公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焦國平的上峰鄭部長，原先就是用此事來催使劉明浩的，崔國平再用一次，效果一樣的顯著。

劉明浩嗑了兩下牙，搖頭上去了，走到蘇城跟前，笑道：“蘇董這次來。是有什麼事？”

“哦？你還真在外部裡辦公了？”蘇城用眼角掃了他一下。

“哪能呢，我也是被人支使過來的。呶……那不是外部的人。”劉明浩打了一個突，就把焦國平給賣了。

焦國平正要出來，聽見劉明浩的話，那眼神做一個幽怨。

這是要往死裡得罪蘇城嗎？

他顧不上劉明浩，哈哈大笑三聲，回聲響徹大廳。遠遠的拱拱手，揚聲道：“蘇董，又見面了。你可別誤會了，我也是不由己。這不是專程過來做解釋。”

“沒什麼誤會的。”蘇城微微轉了個半，將目從浮雕上收了回來。

焦國平心中一驚，別是真誤會了，忙道：“此事我是真的不知，不對，是事前不知，這才知道，就來見您……”

“我知道。”蘇城點點頭。

“知道？”焦國平驚疑不定。

蘇城一曬，道：“停了大華的海外業務。這樣的事，自然是要高才決定得了。”

焦國平哭笑不得，偏偏蘇城說的很對，他可沒有資格做這樣的決定。

“理解萬歲。”焦國平見蘇城沒有真的誤會，搖頭說了一句。不過，慶幸之後，他又有點憾，自己終究不是有資格做決定的人啊。

蘇城似笑非笑的看了焦國平，又看了看劉明浩，道：“我這次來，是希見一見決定此事的……鄭部長。是他吧。”

果然還是來找茬的！

焦國平並不奇怪蘇城知道鄭部長。他們都曾經做過周老的幕僚，蘇城還是周老認定的國際問題專家。他當年認識的人，如今掌握實權的不在數，能探到消息的就更多了。

只不過，蘇城的要求絕不是焦國平想要的。

他們原本是希蘇城安安靜靜的接外部的要求，甚至是高高興興的接外部的要求。

焦國平暗歎一聲，道：“蘇董……實話實說吧，你資助的阿利耶夫，中亞局的同事都不看好。我問過好幾個專家了，大家都說，就算阿塞拜疆要換一個總統，那首先也該是他們人民陣線黨的，至不濟，也會是獨立黨的馬梅多夫，也不到阿利耶夫上啊……你以前對他的資助，怎麼說呢，就相當於沉沒本，本來也是撈不回來的。你要是覺得停止資助，心裡過意不去，或者臉面上掛不住，就推到我們頭上好了。就說，中國外部的一貫原則，是止干涉別國政，因爲阿塞拜疆當局提出來了，不得已而爲之……”

這段話，焦國平說的是有理有據，有有，不聲的點出了外部的原則立場。也給了蘇城一個臺階下。

就連劉明浩都聽的神鬆泛了不。

照他來看，蘇城就坡下驢纔是正常的選擇——阿利耶夫既然已經不值得投資了，自然是早斷早省錢。

然而，蘇城可從來沒有將阿利耶夫看做是沉沒本。

從他的角度來說，現在就是黎明前的黑暗，是燒冷竈的最後時刻。此時加大力度支持阿利耶夫還來不及，何談撤退。

於是。蘇城很不樂意的道：“埃利奇別伊目前正在政權不穩的最後階段，如果不是國的反對聲浪太大，他也不可能向你們提出這樣的要求。”

“可他提出了要求，我們就很難不聞不問了。”焦國平小翼的道：“您能理解吧。”

蘇城繃著臉，片刻後放鬆，道：“我得聽聽鄭部長怎麼說。”

接著。他又加了一句，道：“如果方便的話，我還希見到部長閣下。”

“部長……”焦國平脣一個哆嗦，無奈道：“你要見鄭部長，就夠我的了。見部長，那不是我能決定的。”

蘇城笑的眼睛一條，道：“我在阿利耶夫上投了1億元。就算是丟水裡，你也得給我聽個響吧。”

1億元的數字吐出來，不止是焦國平，連劉明浩都嚇了一跳。

後布什時代以前，元仍然被稱作金，是實實在在值錢的世界貨幣。

93年的中國外匯儲備纔是600多億元，用於外和報的經費的可憐，哪怕是世界範圍。1億元的外支出都很了不得了。李登輝爲了訪公關，給予華盛頓的諮詢公司的費用也不過450萬元，已經被國的外人驚歎爲敗家。而李登輝囂的臺灣聯經費，也不過是“幾十億元”罷了。

作爲一家公司，投1億元在一個行將就木的前蘇聯時代老政客上？

做過功課的焦國平和劉明浩再看蘇城，都是一副“你瘋了”的表。

在現實的社會，瘋子總是能得到一些優待的。

焦國平發愁的看看四周。道：“我去找鄭部長說吧，他是否同意，不是我能決定的……”

“你把我告訴你的，他一定會同意的。”蘇城出微笑。道：“我在哪裡等消息？”

“哦，到會客室吧，我們有好些會客室，都不錯的。”焦國平笑著在前面領路，口氣也舒緩的像個得了炎的導遊。

他也想清楚了，能眼都不眨一下的押注1億元的瘋子，最好是不要得罪爲妙。即使到了他現在的位置，那也絕對不值1億元。

這麼高端的事，還是給高端的人士去理吧。

狗咬狗一，管它是誰贏了。

劉明浩則開始撓頭，他比焦國平更瞭解1億元在國際市場上的價值。此時讓蘇城停止支持，的確有些強人所難了。

然而，鄭部長似乎並沒有這樣的認識。

半個小時後，當鄭部長和部長閣下一同出現在會議室的時候，鄭部長仍然用規勸的語氣說：“阿塞拜疆的局勢混，咱們能不摻和就不摻和……你也許聽說了最近的銀河號事件，還有正在進行的申奧工作，都需要國際社會的支持。中國的外原則，在這種時候，更應該堅持……”

93年的申奧，申請的是2000年奧運會。

蘇城不怎麼記得中國的申奧過程了，但對悉尼奧運會卻印象深刻，在明知道申奧會失敗的前提下，自然而然的了敬畏心，笑道：“申奧和阿塞拜疆又有什麼關係……。”

鄭部長皺起了眉頭，道：“我們這次申奧，是勢在必得。不僅外部，全國企事業單位，都要儘可能的配合，大華實業雖然是私企，但是，我們也希大華實業能擔起責任來……”

鄭部長是個中等材的黑臉男人，有點像是此時電視電影裡的大隊書記的形象，說話雖然更有水平一些，可也免不了一套一套的。

蘇城強忍著纔沒出不耐煩的神，板著臉道：“我們大華實業是能源企業，做的就是能源的生意，申奧能夠增強中國的國際影響力，那固然很好。但是，爲了奧運讓我們放棄已經到手的油田，這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坐在中間的部長聽到了重點。奇怪的道：“大華實業獲得了阿塞拜疆的油田？”

“這是支持阿利耶夫的先決條件。他許諾，一旦時機，中國企業將爲阿塞拜疆石油產業的第一合作伙伴……”蘇城稍微修改了一下，將大華實業的名字換了中國企業，使得聽起來好聽一些。當然，原定的承諾本是不會改變的。

鄭部長卻是聽的一笑，道：“大華實業獲得油田的先決條件還是阿利耶夫上臺吧。這怎麼可能……如果阿利耶夫上臺。我們對伊朗，對亞尼亞，對格魯吉亞還有土耳其的政策都要改變……中亞局難不都是吃閒飯的。”

“貴部中亞局的同事，要同時關注中亞這麼多個國家，看了阿塞拜疆也有可原……”蘇城先幫他們解釋上了。其實也是如此，中亞那麼多的國家。又都剛剛經歷了蘇聯解的，正是各種奇葩事兒往出冒的階段，專家抓不準脈搏並不奇怪。倒是鄭部長這樣說，有點扣帽子的嫌疑。

鄭部長本人顯然不覺得自己有錯，他用手指在空中點了點蘇城，用開玩笑的語氣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申奧這麼大的事，外這麼大的事。又豈是你一個小小的私人企業能指揮的。你聽我說，中國外的原則，是不干涉別國政，這個原則，你說破天去，都不能變。所以說，我不管你在阿塞拜疆有什麼生意，你都得給我撤回來。”

這話說的可是極不客氣了。蘇城的臉面也很傷。自從爲蘇董，特別是得到周老的支持以後，他就很這樣被當面斥責了。

一剎那間，蘇城老臉通紅。

這可不是的，是氣的！

鄭部長同樣呼吸沉重，他是分管中亞事務的副部長，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被私企侵了。還做出相反的決定，那真是泥人都有三分火，何況他這個一點就的脾氣。

沒有罵出髒話來，已經是鄭部長看在其他人的面子上。有所收斂了。

可惜，蘇城並不因爲他罵的輕，而稍減一的怒氣。

他繃著臉站起來，道：“這麼說，鄭部長是一定要我停止對阿利耶夫的支持了？”

“沒錯。”鄭部長對蘇城的憤怒不屑一顧。如今的外部，早就不是周老做中顧委時的外部了，他沒什麼要忌諱的。

“你敢寫公函給我嗎？”蘇城咬著牙，道：“總得讓阿利耶夫知道我停止支持的原因吧。”

鄭部長這下子有點遲疑，說道：“你們之間的事，你們自己說明。”

蘇城搖頭看向焦國平，道：“不是你說的，我要是臉面上掛不住，心裡過意不去，就可以推到外部頭上？”

焦國平默唸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著頭皮站出來道：“我的意思是，私下裡。”

蘇城撇撇，顯然不認同他的話。

鄭部長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出一份公函，你就停止支持阿利耶夫？”

“是。”

“這樣，我出一份公函，要求對外貿易的企業遵守國外政策和外紀律，你自己拿去給阿利耶夫解釋。”鄭部長給出了一個對自己無害的結論。

蘇城點了點頭。這樣的容再加上時間，也夠說明問題了。

鄭部長見他答應了，終於出笑容了，拍手道：“你看，這樣多好。”

說著，他就讓焦國平草擬公函，當場簽字蓋章，又請部長在旁邊附署，親自給蘇城，再友好的拍拍他的肩膀。

彷彿前面的聲俱厲皆是虛幻。

蘇城一言不發的收起函件，轉走出會議室。鄭部長也不以爲杵，只是鄙視的瞥了蘇城一眼。

部長對此事無可無不可，和事佬似的笑笑道：“國平，你去送送，別慢待了人家。”

焦國平連忙應了一聲，快步走出會議室。

到了一樓，他才氣吁吁的追上蘇城，客氣道：“你去哪？我送你。”

憋了一肚子氣的蘇城腳步猛的一停，目像是惡狼似的看向焦國平，不屑的呲呲牙，道：“我去開疆闢土。”

“什麼？”

“我去開疆闢土。”蘇城重複了一遍，語氣卻是愈發的堅定了。

焦國平覺到了什麼，呆呆的著蘇城的背影轉過《清明上河圖》的屏風，穿過《華夏文明》的浮雕，漸漸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