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茗不解：“既然渣土車的事于小偉摘得乾淨，與他無關，爲什麼他還有管拍的事，吃飽了撐著。”

楊志遠說：“其實還是‘利益’兩個字。你要是拍，于小偉的人沒有發現也就算了，既然發現了，于小偉就必須站出來，必須擺平這件事，爲什麼渣土車都要會，就是因爲于小偉能平衡各種關係，你于小偉如果連電視臺的人都擺不平，渣土車司機會不會因此懷疑你于小偉的能力，會的人會不會越來越，他的利益會不會因此損。不僅僅如此，于小偉只是一個渣土車協會的會長？不是，他還有手了會通的許多事，渣土、金豪庭，還有你我現在不清楚的其他。你安茗昨晚的拍實際上是在挑戰于小偉的權威，他要是不管不問，袖手旁觀，那他在會通的許多利益都會此影響，所以他必須得站出來，說說話，砸砸攝像機，因爲他是會通的‘二哥’，得有人怕才行。”

安茗點點頭，表示明白：“這麼說，你這次還真要幫于小偉擺平曝一事。”

楊志遠點頭：“放長線釣大魚，必須如此。其實我知道，現在於小偉倒不是怕你曝渣土車的問題，他害怕的是你曝毆打記者的問題？你們肯定拍了一些他們毆打記者的鏡頭。”

安茗點頭：“有一些，打人的鏡頭倒是沒有，但是那些所謂的督查隊的員囂張跋扈的鏡頭倒有不。”

楊志遠說：“于小偉怕的其實就是這個。都說于小偉是會通最大的黑社會，但只是說，證據呢？都是沒有，其實是于小偉將其合法化了，金豪庭的保安、這個所謂的督查隊的人都是哪裡來的？以我估算，應該都是以前給於小偉辦事的那些地流氓轉化而來。昨天那麼多人蔘，爲什麼你們的記者都只是了些皮外傷，這說明他們有組織，不願授人以柄。于小偉這些年爲什麼一直查而不實，就因爲他們現在在收，不到萬不得已，不出手。那些督查隊員現在小事不斷，大事不犯，但以前呢，未必就乾淨。所以你們這次所拍的東西有作用，如果細細加以甄別，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

“既然你要求不曝，不想打草驚蛇，那我把攝像帶給你。”安茗說。

楊志遠笑著搖搖頭，說：“不用給我，你今晚在金豪庭把它給於小偉更有效果。”

“既然攝像帶有用，爲何還要給於小偉？”安茗不解。

楊志遠笑：“母帶給於小偉，複製帶你回去後，給彪子。”

安茗點頭：“這麼說來，你讓吳彪到會通來，早就深思慮。”

楊志遠說：“必須在對方認可的況下，將彪子調到會通來。爲什麼攝像帶我不給會通的公安部門，而願給彪子？爲什麼你打110報警，警察遲遲不到？說明這個利益集團在會通的方方面面深固，不可能輕而易舉將其打破。”

“那就沒有辦法了？”

楊志遠笑，說：“應該說這個利益集團的第一代人都老謀深算，至今沒有把柄外。但第二代就不一樣了，專橫跋扈，不可一世，這就是他們的死結。于小偉這人其實不難對付，只要放任自流，他的尾遲早會出來。”

安茗笑，說：“所以你給吳彪做工作，其實做不做得通都是一樣，會通吳彪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所以金豪庭的這頓晚宴，我安茗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沒得商量，而且還得大人不記小人過，放其一馬，相逢一笑泯恩仇。”

楊志遠笑：“很對。”

安茗笑，說：“我現在終於知道，省委爲什麼派你到會通來了。你這是什麼？分明就是老謀深算。”

楊志遠說：“安茗，我怎麼聽這話有些彆扭，老謀深算是褒義詞嗎，好像不是哦。”

安茗咯咯地笑。楊志遠笑，說：“你三位屬下的工作由你做，心裡咬牙切齒沒關係，但表面上還得相聚甚歡，一團和氣。”

安茗笑，說：“你這不是老謀深算是什麼。沒問題，于小偉會裝，我們就不會了？肯定會讓他眉開眼笑，放下包袱，讓其繼續將爲所爲、專橫跋扈發揮到極致，把狐貍尾出來，給楊市長抓。”

楊志遠表揚，說：“很好，領悟市長的講話神徹，值得獎一個。”

獎一個什麼？一個吻。安茗笑著直躲。

安茗屬下的記者在會通暗訪捱打，110的警察遲遲不見出警，讓楊志遠更好深刻地到，何海波這個人問題不小，其與于小偉之間肯定牽扯很深。金豪庭藏污納垢，有一定的侷限，還危害不到平常百姓，但110遇上這樣的事都賣乖不出警，那社會的長治久安從何而來，老百姓的安全從何談起。從目前的各種況來看，無論如何，得儘快將何海不聲地拿下，讓吳彪到會通來，從嚴治警，給老百姓以安全。

這個機會在哪呢？

這天，楊志遠在28樓的辦公室親切接見了于小偉，今天接到通知到市長辦公室開會的除了于小偉，還有市公安局局長何海波、市通運輸局局長、市局警支隊的支隊長等一行四人。于小偉先到。

于小偉一進門就抱拳拱手，笑嘻嘻，說：“楊市長夠意思，謝謝楊市長。”

此話從何說起？

那晚在金豪庭，于小偉一上桌就自罰四杯，給安茗及其屬下的三名記者一一賠罪。于小偉裝孫子，故意輕打自己的，說你，誰你有眼無珠，不識泰山。安茗也裝，很是大度，說於會長何必，不知者不怪，一回生二回，下次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就是。于小偉笑，說怎麼可能有下次，下次你們省電視臺的記者到會通來，想拍什麼，我親自拍好了給記者們送去，用不著這般麻煩。

小姑娘在一旁裝傻，說主任，就這麼放過於會長了，你看看我，手腳都破了，眼看就要到夏天了，我怎麼穿子？氣死我了，於會長得賠。

小姑娘還當著安茗的面向楊志遠撒，說：“市長姐夫，你得幫我主持公道。”

楊志遠幫腔，說：“小姑娘，一個夏季不穿子，比打還難，小偉是得賠。”

于小偉點頭，說：“既然楊市長都這麼說了，小姑娘要什麼，只管開口。神損失費？還是汽車？怎麼都。”

小姑娘笑嘻嘻，說：“汽車？那可不敢要，太貴重了，什麼香水啊，護品，我倒是可以考慮。”

于小偉說，這個小意思。當即走出包廂，吩咐手下，趕忙的，上商城買一套最貴的護品回來。楊志遠在一旁，笑看，並沒有制止。適當的讓于小偉出出，反而於事有益，讓其放鬆警惕。小姑娘沒有就此罷休，而是乘勝追擊，說這還不夠，還有必要加深，我還要和二哥不平等地喝酒。

何謂不平等，就是一比二，小姑娘喝一杯，于小偉得喝二杯。喝酒哪有這種喝法，但小姑娘不管，人家是，還有市長姐夫在一旁，有這資格。于小偉已經先喝了四杯，他不知道小姑娘的酒量，但小姑娘既然主提出來，酒量肯定差不到哪去，按這個喝法，自己肯定得醉。于小偉苦著臉，向楊志遠，楊志遠笑著擺手，置之事外，說這是你我願的事，市長無權干涉，你們自行協商。小姑娘用起了激將法，說二哥要是怕了，那就算了。小姑娘笑意盈盈，眼帶笑，于小偉頓時熱沸騰，不願在面前示弱，即便小姑娘是蛇，他也甘願被蛇咬一口。

于小偉一挽袖，說：“好，就按你說的辦法喝。”

楊志遠在一旁笑，心想于小偉這人還真如自己瞭解的那樣，有些莽撞，容易頭腦發熱。這酒能喝嗎？小姑娘常年在外採訪，不會喝酒也會喝了，于小偉只要一接招，就夠他喝一壺的。就這脾，他楊志遠還會沒有機會抓住他們的七寸？肯定不會。

這一喝，于小偉就發現自己上當了，小姑娘酒量不錯，對酒了無反應，和自己一比一尚且有得一比，還一比二，這回栽了。于小偉喝得頭重腳輕，當場走形，連連告饒，說我服了了，酒能不能不喝了？小姑娘不管，說目的就是要讓二哥醉，平時哪有這樣的機會，這次不一樣，有市長姐夫在，趁機報心中之仇，二哥讓我這個夏天不能穿子，心裡又急又氣，我也讓二哥嚐嚐這種滋味。二哥醉了，我們就扯平了。

小姑娘伶牙俐齒，裝扮，于小偉招架不住，連連向楊志遠求救。楊志遠覺得是時候見好就收，微微一笑：“市長姐夫發話，不能再喝了，真把小偉喝醉了，誰扶他回去？你扶啊？”

小姑娘一噘，說：“我纔不扶他呢。”

不扶怎麼辦，那就到此爲止，散了。散席之前，安茗還把那盤母帶給了于小偉，說於會長不是想留著做紀念嗎，那就送你了，反正現在也沒什麼用。于小偉一看那盤帶子，認出來了，是昨晚的那盤，缺角，有自己的手印。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覺得楊志遠很夠意思。

于小偉今天在楊志遠的辦公室，要謝的就是這個，儘管那天被小姑娘整得夠嗆，但楊市長沒有讓他當場大醉，喝到桌子底下，人家爲。還把攝像帶給了他，不用再擔心在省電視臺播出，招來老爺子的痛罵。所以楊市長夠意思，得謝謝楊市長。

楊志遠今天把四人召集到市長辦公室開小會，主題是什麼，那就是：關於徹底整頓會通市城區渣土車違法紀擾民的問題。

按說這種事用不著楊市長來抓，有分管副市長負責。但于小偉本不賣分管副市長的賬，分管副市長召集相關人員開會，于小偉要不就是躲，說政府的工作會議，我們這種民間商會怎麼能瞎摻和，渣土車協會也就是個草臺班子，收點會費，喝點小酒，起不了作用。要不即便是到會了，也是不言不語，不哼不哈不表態。這就沒有實際意義了，誰都知道于小偉說的話沒錯，但誰都知道，在會通目前沒有于小偉這個草臺班子的配合，渣土車的整治，那就是治標不治本，抓了這頭，丟了那頭，沒幾天就又回覆原樣。沒有于小偉這盤菜還真開不了席。

于小偉今天一接到楊志遠的電話，一聽又是這等子事，也是哎呀哎呀，說市長，我們這個草臺班子能起什麼作用，你們開你們的會，我就免了吧。楊志遠說，你于小偉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還用我說明其中的道道，見不到的事，不說也罷。來不來，隨你，但只要進了我楊志遠的辦公室，就得按我定的規矩辦，簽字畫押，誰沒有執行到位，我就打誰的板子。你知道的，我這人，肯定說到做到。

那邊于小偉還在思量，楊志遠知道現在這種況，最直接的方法最有效，楊志遠說：“于小偉，這是你欠我的，你得還。”

于小偉欠他楊志遠什麼？人。二次在金豪庭喝酒，都給於小偉的面子，沒有讓于小偉到桌子底下去胡言語，這個人夠重，于小偉得還。于小偉再無二話，乖乖進了楊志遠的辦公室。

楊志遠要四人籤什麼字，畫什麼押。人手一本《關於通力合作徹底整治會通市渣土車髒差以及止渣土車夜間擾民等各項問題的責任保證書》。保證書讀起來有些拗口，但容卻是實實在在，大家各司其職，各管其事。一二三四五六七，各方該要管理的事項，事無鉅細，楊志遠都要求書一科一一打印文。書一科這段時間只有一個任務，就是據市民反映的各種況，撰寫這個保證書，這個保證書楊志遠比什麼文件都上心，勾勾畫畫，書一科的上上下下花了一個月，這纔將文件撰寫功。楊志遠放在屜裡有段時間了，今天才得以拿出來，因爲時候到了，于小偉因爲喝酒一事，又欠了他的，人老欠著就了債了，于小偉不能不還了。

這份保證書的容很細，責任明確，公安警部門該幹什麼，通運政部門該管那些，于小偉的渣土車協會又該幹嘛，都一一明確，獎罰分明。

連何海波他們對著責任保證書都直皺眉頭，更不用於小偉了，于小偉痛，說：“楊市長，這是保證書？分明就是箍咒，看來楊市長早就有所準備了，早經考慮了。”

楊志遠說：“不考慮行嗎？”

楊志遠從屜裡拿出一大疊羣衆來信，說：“你于小偉看看這些羣衆來信，都是反映渣土車不遵紀守法的問題的，你讀讀這封，是一個小學生寫的：尊敬的市長伯伯，我是一名四年級的小學生，我能向您反映一個問題嗎？我媽媽是扎鋼廠的工人，三班倒，每天爲了我們這個家勞，很辛苦。昨天晚上，下大雨，我媽媽下班回家，在紅綠燈的路口，被闖紅燈的渣土車掛到在地，渣土車跑了，我媽媽一瘸一拐地回到家，渾是水，躲在廁所裡直哭，我媽媽很哭的，這是痛的，躲在廁所裡，是怕我聽見。而我只能站在門外，地掉眼淚，我也怕媽媽聽見，我要是哭出聲來了，媽媽就不會哭了，媽媽就更痛了。市長伯伯，我這是第二次給您寫信了，上一次也是因爲渣土車掉了一塊石頭，砸在自行車上，媽媽摔了一跤。市長伯伯，您能不能想想辦法，讓渣土車開慢點，讓我的媽媽不要再哭了。”

楊志遠舉著信，說：“讀著這樣的信，我楊志遠是何想？臉紅，慚愧，無面對。我楊志遠能不管嗎？底層的老百姓生活不容易，你于小偉一頓飯，人家老百姓要辛辛苦苦工作一年。孩子的條件高嗎？一點都不高，只求你把車開慢一點，將汽笛鳴小一點，不要再讓自己含辛茹苦的母親哭了，多麼有孝心的孩子啊。試想，如果這個小小的要求我楊志遠都辦不到，人民選我這個市長何用！”

楊志遠說：“你們還要我念信嗎，這封是老大爺寫的，這封是要參加今年高考的高中生寫的，這是夜班工人寫的——這麼多的市民都對渣土車橫行霸道心有怨言，這說明渣土車已經嚴重地危害到市民的生活，有必要嚴加整治了。這事就那麼難解決？其實不難，只要大家都照章行事，嚴格執法，這事就可以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