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著的傷不能吹風, 皇帝倒也沒有繼續留，放了回去。

　出了門時，庭中的跡已被打掃干凈, 一切又恢復如常，仿佛這場腥只是的錯覺。

　染秋跟在旁邊目睹了一切，忽然對這位陛下有些改觀, 忍不住小聲地問：“陛下, 這是在為您報仇嗎？那……那這樣看來，陛下對您似乎是上了一點心的。”

　聽見的話, 嘉腳步一頓, 微微有些出神。

　他是為了報仇嗎？

　嘉也有些拿不準, 但被他抱住時，最直接到的是他眼中的占有。

　就像一個心的東西被別人了一下, 他覺得到了冒犯, 不能容忍任何對他掌中之的覬覦。

　曾經以為皇兄大約只是想折辱, 等到他發.泄完也許會厭惡, 從而放過。

　可從他如今的偏執看來, 他的東西即便是不要了, 也不會容許任何人。

　難道要永遠困在這深宮之中嗎？就像猗蘭殿中曾經的那位亡國公主一樣, 一輩子都活的見不得，連生了孩子，也要記在別人的名下？

　如今太后又著嫁人, 如果真的嫁了, 皇兄又會怎麼對待的夫婿呢？

　是尋個由頭將的夫婿外放, 讓獨守空閨同他.，還是找個由頭殺了的夫婿，干脆讓做一個寡婦呢？

　他是天子, 為所為，做出哪一種決定嘉都不會意外。

　紙包不住火，隨著流言一天天傳開，大約也會赴了母親的后路，被看做是勾引兄長的妖，被各種離奇的流言指責。而最讓擔心的是桓哥兒，這些事萬一瞞不住，到時候他又會怎麼看這個長姐呢？

　憤恨，厭惡。還是……覺得恥辱？

　嘉一想到桓哥兒會對流出這種緒，便心痛地幾近窒息。

　攥手心，站在臺階上過重重的宮門，眺著外面的萬家燈火，才終于過一氣來。

　染秋順著的目看過去，不由得心里一驚，環顧了四周沒人，才低了聲音問：“公主，您……您是想逃出去嗎？”

　嘉看著那宮門外的廣闊天空，有些向往地回了一句：“不可以嗎？”

　原本就不是宮中人，差錯被困在宮里這麼多年，早已經厭倦這種如履薄冰的生活。

　說話時臨風而站，袂翻飛，和整座巨大的宮殿相比無比的纖細和渺小。

　染秋遠遠地看著不由得揪著心：“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當然希您能活的輕松點，可六皇子怎麼辦……他的病遲遲不好，本就見不了外人。您若是走了，他在這宮里……”

　染秋說到這里忽又住了口。公主之前為了保住六皇子已經犧牲很多了，難道真的要搭上一輩子嗎？

　心疼六皇子，但是更心疼一直在他前面遮風擋雨的公主，于是只是扭過頭抹淚，沒再繼續說下去。

　“桓哥兒。”嘉默念了一句，仿佛一盆涼水兜頭澆下來，將剛燃起的希又徹底澆滅。

　當然不能放棄他，但若是繼續留在這宮里，等他知道一切再因此了刺激也是的罪過。

　為今之計，只有想辦法帶著他一起走。

　但他不肯見外人，又容易驚，萬一在逃跑的路上鬧出什麼靜，那一切都會功虧一簣。

　嘉攥了掌心，沉思了許久只說了一句：“我不會放棄桓哥兒，我會想辦法帶他一起走。只是……在走之前要想辦法先治好他的病，至不能像現在這樣膽小，不了一點驚嚇。”

　一旦萌生了心思，這些念頭便像藤蔓一樣鋪天蓋地的蔓延開。

　仿佛已經看見帶著桓哥兒一起到江南的山林居，過著桃花流水，種豆南山的自在生活，又或者是去塞上也行，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若是能遇上個不嫌棄們的人，興許還可以結一段連理……

　然而一回到冷的大殿里，躺在那張床上，夢里的江南和塞上在皇兄一出現后，便驟然消散。

　皇兄沉沉地看著，冷笑了一聲，隨手丟了一個東西過來。

　約間聽到些骨碌碌的聲音，頭皮發麻地向下看，一定睛才看清是個.淋.淋的人.頭……赫然是那剛找的夫婿！

　嘉被嚇的驚著醒了過來，驚魂未定地大著。

　平復了許久，覺著袖子被拉扯著才回過神來，一偏頭，眼是一張極為天真的臉，桓哥兒不會說話，口中只是發出著“啊，啊”的模糊聲音，一聲一聲極為焦急地喊著，試圖把從夢魘中醒。

　直到看見睜開了眼，他那扭的像一條蟲子一樣的英氣的小眉才慢慢舒展開，踮著腳尖努力用袖子去額頭上的汗。

　嘉看著他什麼都不懂，只會一個勁兒的親近的樣子，噩夢才慢慢平復下來，一點點拿下了他的手，包住他小小的掌心輕聲安道：“姐姐沒事，姐姐只是……只是做了噩夢罷了。”

　桓哥兒鼓著腮，對這打擾姐姐休息的噩夢很是生氣，用力地揮著袖子要幫驅趕走。

　春捂秋凍，嘉沒經驗，不敢給他隨便減服，因此他現下仍是穿著冬天的夾襖，整個人被棉裹的圓滾滾的，吃力地揮了一會兒手，臉上便熱的通紅，看著格外可。

　嘉被他這傻氣的舉逗的笑出了聲，連忙握住他的手，把他拉進懷里：“好了好了，姐姐知道桓哥兒最關心姐姐了，桓哥兒真厲害，讓姐姐做噩夢的小鬼已經被趕跑了。”

　蕭桓聽到的夸獎有些害，臉上立馬就浮出一層薄紅。

　嘉了他的汗，手替他減一些服。夾襖一，沒了那麼多束縛，他整個人就像個小太似的，暖烘烘的。

　嘉替他換著服，作一頓，才發現弟弟已經被養的又長大了不。

　僅僅一個冬天，他的子已經短了一個指節，整個人雖還有些胖墩，但是長手長的，和皇兄的格頗為相似，看著將來估計也會像皇兄一樣高大。

　嘉欣之余，一想起昨晚的決定又不有些憂心。

　他越長越大了，但是病癥卻還是像從前一樣，極為怕生，這樣的他怎麼跟著長途跋涉逃出這臟污的皇宮呢？

　微微斂了神，著他的頭試圖勸解道：“桓哥兒，今天天氣很好，我們一起去花園放風箏好不好？”

　放風箏桓哥兒是很高興的，但是一聽到要出去，去花園，他又有些為難，指了指外面的院子，眨著眼看著，意思是在院子里放風箏不出去不可以嗎？

　嘉搖了搖頭，耐心地勸著他：“院子里太小，放不開，花園很大，現在是春天，很多花都開了，還有蜂，蝴蝶，桓哥兒不是最喜歡春天嗎，我們一起去花園看看好不好？”

　桓哥兒猶豫了一番，小跑著出去了片刻，又捧著一大捧玩回來，九連環，小木馬，還有一副字帖……全都摞到了的床邊，眼地看著。

　“桓哥兒是想說不出去，讓我們一起待在房間里玩這些嗎？”嘉仍是好脾氣地問著他。

　桓哥兒連忙點點頭，將他最喜歡的小木馬遞到手里。

　嘉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神心間過一不忍，但現在縱容他，反而是害了他，他必須得學會和別人接。

　于是心地收了手，反手又將那小木馬推了回去：“姐姐不要，姐姐對這些東西已經不敢興趣了，姐姐現在只想去外面走一走，要不要跟過來你自己決定。”

　說著便不再看他，徑直起了，一步步朝門外走去。

　從推開那木馬的一刻起，桓哥兒先是震驚，然后看著姐姐真的不再看他了，又覺得有些委屈，抱著小木馬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床邊站了許久，希能像從前一樣心。

　可是沒有。

　姐姐好像真的忘了他一樣，一個人自顧自地收拾東西，又東挑西選，選了一個彩極為艷麗的五彩鳥，臉上微微笑著拿著走出去。

　桓哥兒看著離開的背影委屈地快哭了，他想停下，可是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什麼聲音，只好傷心地眼淚啪嗒啪嗒地直掉。

　眼看著要走過院門了，還是沒回過一次頭，桓哥兒看著那道院門猶豫了許久，終于忍不住丟下了木馬朝小跑著過去，一把抱住了的。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手臂已經很有力了，嘉被他這麼沖過來一抱，險些站不穩。

　方才也沒什麼把握，一步一步走的極慢，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蕭桓對的依賴罷了。

　真的被他抱住的時候，嘉那一刻心極為復雜，既高興桓哥兒愿意為了克服恐懼，又不有些擔憂他太過依賴自己。

　但一低頭看見他哭的一一噎的，嘉到底還是有些心，拿著帕子俯著一點點干他臉上的淚，最后了他汗了額頭哄了一句：“出來就好，別哭了，跟姐姐一起走吧。”

　干了眼淚，蕭桓看著那高高的門檻還是不敢邁，張著手想讓抱過去。

　嘉卻是溫而堅決地搖了搖頭：“門檻不算高，以后凡是你可以邁過去的，姐姐都不會再抱你。”

　蕭桓聽了的話愣在了那里，似是不明白姐姐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狠心。

　嘉了，可他年紀太小，說出來也無法為分擔任何力，于是只是斂著神，眼睜睜看著他試了好多次，才終于邁過去。

　整整一冬，蕭桓幾乎都沒出過門，此時一走在著陌生的皇宮里，他看什麼都覺得害怕，害怕中又有些好奇，攥著姐姐的指尖躲在后不敢抬頭。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來來往往的宮、太監還有巡邏的侍衛，每當他們經過行禮時，蕭桓立馬便的更厲害，躲在的袖子后面。

　一連幾次，嘉終于有些忍不住把他扯了出來，決定好好給他講一講這宮里的人群和等級。

　“桓哥兒，你不用怕，你是皇子，這些穿服的，藍服的都是宮中的侍者，是需要向你行禮的人，你不用躲，這宮里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除了……”聲音頓了頓，“除了那個穿明黃服的人，你見到他的時候，要乖乖地低著頭行禮，不要惹他生氣知道嗎？”

　蕭桓約記得那個很嚴厲的人，乖巧地點了點頭，這才沒那麼著，終于能偶爾探出頭看一看沿路。

　到了花園，正是上午天氣最好的時候。

　風和日麗，草長鶯飛，不時有些太妃、太嬪在侍的陪同下慢悠悠地逛著，間或還有幾個皇族的年紀不大的子弟大約是隨了父母進宮覲見，結伴在在花叢里拿著網兜撲蝴蝶。

　和同齡人相興許會容易一些，嘉想了想，便蹲下來指了指那花圃對桓哥兒說：“你看那邊多熱鬧，都是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在撲蝴蝶，你要不要主過去跟他們一起玩？”

　蕭桓聽著那清脆的笑聲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撲到懷里。

　“這些都是你的皇姑，皇叔家的孩子，脾氣都很好，你如果去了，他們一定會歡迎你的。”嘉細心地哄著他，又從染秋拿出了一包糖食遞給他，“這是糖耳朵，你拿去跟他們分一下好不好？姐姐就在這里看著你，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蕭桓看了看溫的姐姐，又看到那邊的幾個小伙伴似乎也有些好奇地在打量他，終于也有些心，嘉見狀輕輕推了他一把，他才終于捧著一包糖耳朵走了過去，盡管走的很慢，一步三回頭，但他畢竟還是過去了。

　那幾個孩子都是嘉看著長大的，教養都極好，見到蕭桓過去，十分妥帖地行了禮，又遞給了他一個網兜，拉著他一起玩耍。

　蕭桓一開始還有些放不開，但看到人家這麼熱心，有些不好意思地遞了糖食過去，幾個孩子一分食，立馬便了起來。

　嘉遠遠地看著他們玩鬧，心頭的一塊巨石總算移了開，站到了一棵壯的柳樹下打算遮遮蔭。

　可是腳步一，后的牡丹花叢里卻移出個人影。

　“好久不見，嘉公主。”白從霜微微一福，住了。

　剛剛還在勸桓哥兒，可是一到自己上，一想起自己和皇兄的那些見不得的關系，再看到眼前這位可能為皇后的人，又忍不住想退避，稍稍側了：“白姑娘有什麼事嗎？”

　“這邊有些嘈雜，公主可否移步對面的水榭一敘？”

　態度見的親近，越發嘉有些疑心。

　白從霜見微微凝眉的樣子，這才吐了一：“是有關您的婚事，太后娘娘我先來談談您的口風，這里人多眼雜，萬一別人聽到可就不好了。”

　的婚事，為什麼要白從霜開口？

　嘉心里發，朝著花圃看了一眼，桓哥兒正和那些孩子玩的起興，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頭。

　快走幾步移到了水榭，白從霜這才不賣關子，有些親熱地開口：“是這樣的，太后娘娘最近在為您尋一門親事，恰好我的長兄進宮拜見，娘娘一打眼，覺著你們二人頗為合適，于是便我先來問問您覺得如何？”

　的長兄？

　嘉猛然攥了手，腦海中出現了一張頹靡的臉，國宴的時候曾經遠遠地見過一面，記不清面容了，只是那眼神約還記得人不舒服。

　“大公子不是已經娶妻了嗎？”嘉忍不住問，怎麼說也是一個公主，總不能讓做妾吧？

　白從霜聽著的語氣笑了笑：“誤會誤會，白家哪敢公主做妾？我長兄的確娶過妻，但長嫂已經去世一年了，正室之位一直空缺著。”

　那意思是做續弦？

　可這位大公子的年紀如果沒推算錯的話，大約大了十歲還有余。聽說是個有名的紈绔子，日里眠花宿柳，放浪形骸，如今竟把主意打到上來了嗎？

　還沒卑微到這種地步。

　嘉斂了眉，平靜地推拒道：“多謝娘娘好意，也多謝大公子抬，只是嘉暫無婚嫁之意，怕是要辜負二位的好意了。”

　說實在的，要不是兄長像了魔一樣日里惦念著這個災星，白從霜又怎麼會愿曾經出這樣卑賤的人踏他們白府做妻。

　可這樣的恩典竟然還被回拒，白從霜當下微微有些不快，諷了一句：“公主，我們白家是累世的簪纓世家，真錯過這一樁，您可就再難尋到這樣的婚事了。”

　深宅大院里的腌臜事兒未必就比皇宮中的，嘉抿著仍是不松口：“嘉確無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