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布滿皺紋的臉龐在跳躍的燈火下宛若木乃伊一般恐怖。冰冷地轉手腕,火焰宛若墜落的晨星,慢慢地向地面上倒去。朵將自己的披風扔到了地上,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子往上一灑,嗆鼻的油的味道伴隨著火舌,騰地一下撲面而來。
朵自己站在火焰的另一側,冰冷地看著蜷在地面不能彈的艾薇。
從進宮殿的那一刻起,本沒有想過要活著離開法老的寢宮。因此,在火舌吞噬的時候,只是沒有表地看著艾薇,隨即閉上眼睛,地拿著那個破舊的小草藥包默默地祈禱。
或許是在祈禱,來生,可以與蓮再度相會吧。
渾如同被千萬個細碎的針扎過一般,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心底卻沒有對朵的憎恨,只是覺得很殘忍,殘忍到連一個讓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朵的斗篷與燃燒的火牆隔斷了與宮殿大門,濃煙翻滾著漸漸充斥華麗的寢宮。門口的侍者很快就會發現這裡面的異樣,艾薇相信他們會來解救自己。要在他們發覺之前,活下去。
依靠著強大的求生意志,從床上拽下來床單,砸碎了床頭的花瓶,浸了床單的一角,捂住口鼻,向火焰的另一個方向爬去。
突然覺得有溫熱的鮮緩緩地流出了自己的,那一刻,疼痛彷彿隨著生命逐漸遠去,但是已經沒有力氣再彈了,卻還沒有聽到侍者前來的聲音。
火焰已經幾乎燒到了的角。因為失而全發冷的,這一刻竟然覺得恐怖的火舌溫暖得令人想要親近。周圍得聲音漸漸遠去,幾乎慢慢地閉上眼睛。
或許,就這樣了吧。
猛地宮門好像被巨大的力量衝撞開來,誰人不顧一切地穿過巨大的火牆來到自己的邊。冰冷的手將抱了懷裡,上有悉的木質的香氣,隨即是沙啞而糙的聲音,「我不會讓你死去……」
這句話如此溫暖,莫名地信任著這個聲音。
黑暗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火焰旋轉著漸漸遠去。
模糊的意識裡,掀起宛若驚濤駭浪的鮮紅,隨後又漸漸歸於平靜。
不會死去。
有的時候,會很抵醒過來,因為醒過來就會面對著令人無法呼吸的現實。
耳邊是嘈雜的聲音,一直有一隻冰冷的手地握著自己。然後不知誰說了什麼,那隻手放開了自己,於是下意識地喃喃出聲,「不要走……」
有話想說。
但是也不確認自己的聲音是否傳了出去,嚨只覺得好像嘶啞一般疼痛,話語好像自己的呼吸一般微弱,似乎融進了無限擴大的靜默裡。
又過了不知多久,總算,那只冰冷的手又握住了自己。然後下意識地,又握了回去。
可能一切都是夢。拉西斯想起另一個時空的事是夢,失去了他們孩子的事是夢,忠誠的朵想要殺死的事也是夢。一睜眼,就會發現自己還是站在提雅男爵家裡燃著昏暗橙黃燈的房間裡,冬靜靜地笑著,栗的眼睛深深地陷進他蒼白的皮裡,然後說:「雖然找到了你,但是你再也不能回去那個年代。」
分不清,究竟怎樣,痛苦可以更一些。
過了很久,眼皮終於到了的照,艾薇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沒有看到提雅男爵家暗室裡昏黃的燈或是自己房間維多利亞風的白窗簾。天花板上繪製著古老的紋章,背脊傳來堅的覺。
果然,一切都不是夢境。
側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地扣著誰人的手。雖然一直沒有意識,但纖細的手指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地嵌另一個人的手背,留下了深深的紅印。
略顯憔悴的拉西斯靜靜地坐在的邊,地回握著的手,他的眼睛裡泛著紅,下上是凌的鬍渣。
再抬眼,房間裡黑地圍滿了人,醫、侍者、衛兵。
只是他們都如此安靜,因此幾乎毫沒有覺到他們的存在。
手中的炙熱而堅決,卻不像是最初將從火焰中救出來的人。或許是剛從昏迷中醒來,腦子十分不靈,或許只是本能地想逃避發生過的、令痛苦得無法接的事實。一開口,竟是問道:「剛才,冬在這裡嗎?」
話音一落,室的溫度更宛若降到冰點。
的聲音裡還帶著幾分沙啞,聽到說這句話,拉西斯的眼睛暗了一下,隨即示意旁眼眶紅紅的阿納緋端水過去給。阿納緋手忙腳地走過去,差點把水杯打翻在了地上。
「冬‧柯爾特,刺殺法老、叛國並多番潛宮殿,應以極刑。」說話的是靜靜佇立在一邊的禮塔赫。他宛若黑曜石的眼睛裡也沒有了日常溫和的芒,裡面確是有幾分尖銳的殺意。
「冬,刺殺法老?」艾薇重複了一遍,雖然早就有所預,但是再次被確認,心裡仍然是萬般的不願。
在離開埃及前往亞述之前,竟然是冬刺傷了拉西斯。一個火花跳過腦海,終於明白。
冬的仇人就是法老,而他提起過的恩人,難道就是嗎?
就是一年前,銀髮的公主在卡爾納克神廟門口救下的那個孩子。因為冬是時空的複製品,所以他不能出手相救。他從未來回到現在,潛伏在法老的邊。為了尋找機會,刺殺法老,同時也為了弄清楚,那一天究竟是誰救了他。
腦海裡想起提雅說過的話,「他是一個殘忍的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奪走你的一切。」
想起冬在未來的名字,提雅男爵。
想起冬看著自己複雜又迷茫的眼神。
他一直給了自己那麼多的線索,但是到了現在,一切卻才真相大白。
冬傷害了自己最深的男人,但是冬也一次次地救了自己。
腦子裡一片混,突然有很多話想對冬說,不由有些焦急地抬起頭,「那冬,在哪裡呢?」
四周一片沉默,拉西斯依然握著的手,淡淡地說:「之前你一直在找的希伯來人,就是冬嗎?」
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發問,誠實地點點頭,隨即解釋道:「我不知道他竟會出手傷害你。你們已經將他抓起來了嗎?我可以與他說幾句話嗎?」
他頓了一下,然後微微歎氣,說了句:「是嗎?」
禮塔赫從旁補充道:「艾薇殿下。冬‧柯爾特從火海裡救下了您的命,因此陛下才放他走了,約定是他永世不能再回到埃及。」他的聲音變得冷漠起來,「如若我們再看到他一次,就算用全埃及軍力,我們也一定會殺死他,在所不惜。」
是因為他背叛了埃及,又傷害了法老吧!艾薇一怔,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就在這時,拉西斯抬手制止了禮塔赫繼續說下去。他淡漠地轉對醫生們吩咐了幾句,然後又對禮塔赫說:「艾薇公主是我的妹妹,這件事當做王家的醜聞來理,嚴格保,止外傳。」
禮塔赫躬,帶著幾名祭司與臣子退了下去。
醫走上前來,餵了艾薇一些莫名的草藥。都喝了下去,他們也就紛紛告退了下去。阿納緋是最後一個離開屋子的,的眼睛裡帶著擔憂與不安,但是迫於法老的命令,只好走了出去。
拉西斯在距離床榻一米左右的地方站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在的榻側坐了下來。
「我不明白你。」這是他說出的第一句話。琥珀的眼睛裡帶著疲憊,映出虛弱的樣子。他輕輕地拉著的頭髮,脆弱而順的髮在黯淡的線下地閃著金的芒。他低低地說,「若我們經歷的事都是真實,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可以這樣對待我,對待我們經歷的一切。」
靜靜地看著他,水藍的眼睛裡映出了他從未變過的拔姿,卻已然紅了眼眶。
又是很久的沉默,他自嘲地扯扯角,「你從最初就利用我尋找冬,隨即又和亞述的王子達了尋找寶之鑰的協議。這些都沒有關係,我想起一切以後,更覺得你就算與雅里有什麼過往,我也都無所謂,只要你在我邊就可以了。但是即使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你還是不願意嫁給我。」他頓了很久,「我想,事最差就不過如此了,我把你強留在邊,心裡不過留著幾分僥倖,若你真心喜歡我,總不會狠心連我們的孩子都不要。這段時間,我可以想想辦法,把你的顧慮都打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很久沒有說這麼多話一般,他疲憊地額頭。
「我真是小看了你。」他艾薇已經潤的眼角,「我想要和奈菲爾塔利離婚,並且廢除卡羅塔,宮裡的那麼多人都恨你,我每天都讓他們小心地審查你的食,試毒的人就已經死了兩個。我知道蓮是朵的兒,因此對格外提防,不許隨意進宮。若不是你自己不和我商量就擅自讓來見你,本就不可能有這個機會對你下如此死手。」
他移開了著眼角的手,「你昏迷了三天才醒來,我那麼擔心你。可你醒來時,連你自己的孩子都不問,卻只是顧著尋找那個曾經想要刺殺我的人。」
他沉默了好久,但是卻沒有聽到的回答。他的聲音終於變得冰冷,「薇,我真的不明白,但是我沒有辦法再這樣縱容你了。」
他的眸子淡漠了起來,沒有表的眼裡映出了憔悴的樣子,「你不願做我的妻子、不在乎我們的孩子,如此,留在我邊,你只會傷害自己。不如,你就繼續做我的妹妹吧。我會照顧你,讓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東西。如果,這樣你會開心的話。」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他的話語結束的時候,知道,他不會再這樣與說話了。他從來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他說的這些話就好像尖銳的利刃般,甩進了的口,每一個音節都絞得模糊。不知為何,不打算辯解,也不打算告訴他,有多麼懼怕見到他、看到他失的眼神、想起失去他們的孩子的事。
不想再重複,如何費盡千辛萬苦才能來到他的邊,不想說為什麼他,有多麼的他。
那些話,說出來似乎就變得很輕渺、很虛假。遠比不上,就這樣沉下去,沉進心底最深的地方。這次,只是一試,看自己是否能瞞過歷史,留下一個他們的孩子。顯然,是沒有用的。繼續嘗試下去,只會再傷害到自己,或者是他!
看啊,朵已經死了……
所以算了吧,只要不影響這個時空,好好地藏在歷史的洪流裡。在他邊,便實現了的。
就這樣待在這裡,等到三年後的重大分歧,與已經獲得全部記憶的雅里對決,保護年輕法老的生命。
拉西斯似乎在等著說什麼。但是蒼白著,一個字都沒有吐。過了好久,只是緩緩地說了一句:「三年後,會與赫梯有重大的決戰,在此之前,要全力備戰。」
他怔了好一會兒,顯然這不是他期待聽到的話。他於是不再等待,金的涼鞋落在天青石的地面上,發出寂寞的咯嗒咯嗒的聲音。
他推開宮門,外面的臣子靜默地等著他。
他再也沒有回頭,走出了所在的房間。
模糊的場景裡,他的背影如此清晰,宛若一個閃著金芒的影子,深深地烙印在的視線裡。
第二天,祭司院的第一先知聲明法老從未考慮過立艾薇公主為側室,只是法老疼的妹妹,並非如之前宮中的風傳般要立為王后。但是法老與奈菲爾塔利王后的離婚程序還在進行中,奈菲爾塔利王后與前文書,亦是底比斯貴族的諾蘭的事實已經被提了法庭,況且這件事在高級貴族間從來不是什麼。於是雖然重新立后的「謠傳」被暫時擱置起來了,離婚程序卻是要進一步進行下去,而王后奈菲爾塔利也面臨著可能由「不忠」罪行帶來的重大懲罰。
接著,法老下令未來三年的經濟模式轉為以加強國防、軍事為主的發展方式。埃及要很激進地鞏固、擴張與周圍鄰國的關係,隨時準備停戰協議結束後赫梯的反撲。同時,冬被列了全國獎賞最高的通緝對象,一旦在埃及境發現冬,即可立即死。懸賞的金額可以買下一個小城。拉西斯二世時期對希伯來人的排與迫害也就此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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