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咱們說過，這事有兩層，我講了淺薄的皮，剩下的事，隻怕要勞煩李相了。”

張希孟雲淡風輕，回到了座位上，衝著李善長拱手。。。

見張希孟行禮，李善長急忙站起，令人驚訝的是李習和夏煜，這倆人也站起來，而且上微傾，畢恭畢敬，視若師長，敬若聖賢。

冇錯，他們覺得張希孟的腦袋後麵，的確生出了菩薩一般的環，至於為什麼冇到佛祖的境界，那還要看接下來張希孟能不能立得住。

但是毫無疑問，到目前為止，張希孟帶來的改變，可以說是天翻地覆了。

所以當張希孟坐下的時候，兩個人隻是站在後，猶如哼哈二將一般。

彆嫌站著累，有多人想站在這裡，沾沾仙氣，還冇那個福氣呢！

李善長也是心悅誠服，雖說言語道理，不能解決實際的問題，但是強大的道理，卻能讓行增加十倍百倍的威力。

此刻的李善長，足以在道德的高地上，隨意大小便了。

“魏罕，黃秀，李天波，隋誌遠……你們幾位都是這金陵城的宿儒耆老，頗有名，也都反對讓人出來做事，此時此刻，你們有何想法？”

這幾個人腰背早已經不那麼直了，氣勢也消失了大半，但是他們依舊不願意服輸。

“張相蠱人心，當真是天下有。可我等秉持孔孟之道，聖賢道理，為了孔孟而死，我死而無憾！”

“拿下！”

李善長半點不怕，直接道：“把魏罕老匹夫拿下！”

他這一聲令下，果然有士兵衝上來，直接將魏罕給按住，“跪下！”

老頭子哪能扛得住士兵的力，隻能單膝跪地，他努力昂著脖子，悲憤道：“有辱斯文，斯文掃地！李丞相，你也是讀書人！還有李尚書，你就不怕士林你的脊梁骨嗎？”

聽到有人點名自己，李習昂然，哈哈大笑，“方纔張相已經把話說明白了，把道理講了，我琢磨著，可能還有人冇聽明白，就鬥膽說說心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張相指點。”

張希孟衝著李習笑了笑，示意他可以繼續。

李習彷彿得到了鼓舞，裡湧出了一力量。

“張相說了，讓人出來做事，對尋常百姓，自然是好的，誰不願意呢？就是這些人！”李習用手指了指幾個耆老，隨後道：“他們為什麼不同意？說得天花墜，歸結起來，還是為了一己私利！”

“你胡說！”宿儒隋誌遠怒吼道：“李習，你，你跟我一起讀書，有同門之誼，你這般胡言語，就不怕欺師滅祖，天打雷劈嗎？”

李習哈哈大笑，“過去我的確怕，可是到了今天，我就不怕了，因為我清楚，天理在我們這一邊！上一次張相和我們縱論古今，就說過秦漢唐宋，一千多年來，於士大夫共天下的路已經走到頭了。如今要重興華夏，就必須找出一條新路。而這條新路就是和萬民共天下，所以新的天下之主，必然要秉持天命，分配田畝……彼時我還略有些遲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到了今天，我也算是略有悟，士大夫要不得，不是說你們之中，有誰是壞人，而是你們的選擇，對這個天下不利，你們想的東西，對萬民不利！”

“李習，你，你越發瘋癲了！”隋誌遠著氣，質問道：“你也覺得該縱容婦人？讓牝司晨，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你把綱常放在了哪裡？你說啊？”

李習毫不畏懼，“多謝你提到了綱常二字，這三綱五常，起自董仲舒，正是君王與士大夫共天下的開始，既然這條路斷了，要走新路，綱常也就該重新確定，舊的，不合時宜的，也該改了！”

李習扭頭，兩位丞相，都端然正坐，張希孟神如常，李善長頻頻點頭，似有讚賞之意。

李習立刻道：“李相，曾幾何時，自縣衙門到刑部，皆以為此案艱難，不好理。可現在思來，無非是被綱常鎖住了手腳，困住了腦袋……是我們作繭自縛，畫地為牢了。如今張相解開了牢籠，我們是無所畏懼!”

“依下來看，要重定綱常，還是要落在法令上麵，說到底，還是刑部的職責。應該儘早擬定新的法令，免得再出現無所適從的形。”

聽到這裡，李善長是連連點頭。

“李尚書果然說到了要害之，既然如此，本相也說兩句。”李善長冷笑道：“魏罕，你因為一己私利，便慫恿韓家夫妻，擾軍服作坊，這是你的第一條大罪。你又收買衙役書吏，為你撐腰，這是第二條大罪。隨後你更是拉幫結派，胡言語，擾大政，手段卑劣，其心可誅！”

“有這三條罪，誰也救不了你！立刻打大牢，斬！”

李善長舉起了殺人的刀，毫不遲疑。

“宋桂，你是江寧知縣，本該明辨是非，替百姓做主，奈何你昏聵無能，偏聽偏信，無所作為，即刻免去你的職，打大牢，待徹查清楚你的貪腐之事，一併置！”

李善長說完之後，竟然又把目落在了李習和夏煜上。

“此次案子，應天府，刑部，皆行遲緩，毫無作為。推究起來，你們兩個衙門，也有上下勾結之人，胡言語，乾擾政務，現在就去查，把這些人繩之以法。查清楚了，準許你們戴罪立功，查不清楚，一併問罪！”

“下知道！”這倆人齊聲答應。

隨後李善長又道：“江寧縣衙，凡是和魏罕有過來往的書吏衙役，一律打大牢，等候徹查……至於其他人，凡是至正十五年以前，在衙門做事的，立刻罷免。七日之，舉行吏員考試，填補空缺。”

李善長髮落了一大圈，最後才把目落在了幾個士林耆老上，他臉上帶著淡淡的冷笑，“你們有名，家裡有產業，食無憂，吃喝不愁，又結權貴，左右士林議論，連大政都敢抗衡……這天下是你們的不？”

李善長陡然怒吼，“拿下，一律徹查！絕不許姑息養！”

……

商賈，小吏，宿儒，員……從上到下，李善長一個冇有放過。堂下百姓聽到這裡，無不歡呼雀躍，齊聲讚頌青天大老爺！

包括在旁邊聽著的馬氏，竟然也站了起來，衝著李善長含笑點頭，讚賞之，溢於言表。

這個案子到了這一步，馬氏也看得明明白白。

這不是簡單的人能不能進作坊做事的問題，而是一千多年的積習。

在舊有的習慣當中，士林的儒生，朝廷的吏，手握財富的豪商巨賈，他們都是得利最厚的一群人。

不出意外，也就是這幫人聯合在一起，抵製變革。

也幸虧是張希孟，若觀火，把這群人揪了出來。

知道病在哪裡，下刀子也就方便了。

最怕的就是一團麻，大家都說困難重重，阻力太大，無從下手，然後就不了了之，這纔是最要不得的。

如今李善長拿出了快刀斬麻的氣勢，終於可以讓人放心了。

“丫頭，這回還有什麼害怕的？”

馬氏笑嗬嗬看著旁的韓秀娘，這個丫頭臉漲得通紅，幾時見過這麼大的場麵，一想到因為自己一個，牽出了這麼的事，這麼多的爭論，甚至還有人因此獲罪被殺，的心就砰砰跳，忐忑不安。

不過還有擔憂，那就是那麼多人都理了，唯獨的爹媽，要怎麼辦纔好？

馬氏看出了的擔憂，主道：“彆怕，他們就是兩個混人，還不配跟這幫人一起發落，放心吧，最多吃點苦頭，明白些道理，也免得一把年紀，還糊裡糊塗！”

韓秀娘用力點頭，心終於放下來了。

“夫，夫人，什麼時候，作坊開工啊？”

馬氏忍不住一笑，“怎麼回事，等不及了？”

韓秀娘紅著臉道：“嗯，這些時候，家裡頭也不安寧，我又病了些日子。早點開工，多掙點錢，也好讓家裡好過一些。”

說的家裡，自然指的是丈夫一家，公婆為了的事，不知道捱了多非議，老兩口子上不說，心裡有數。

當了一輩子老實的好人，這把年紀，讓人指指點點，誰也不了。

也冇有什麼報答的，隻求著多賺一些錢兒，吃點好的，穿點好的，隻有日子過得更好，才能讓那幫嚼舌頭子的人閉！

馬氏點了點頭，“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可也要量力而行，先回家休息幾天，把養好了，回頭再過來。放心，從今往後，好日子多著哩！冇有誰能耽誤咱們發財過好日子，你說是不是？”

“嗯！”韓秀娘用力頷首，愁雲儘去，滿臉笑容。

對於韓秀娘來說，困擾多時的案子，總算是解決了，可以放心大膽，開始新的生活。

但是這個案子造的影響，纔剛剛開始。

李善長回到中書省之後，就立刻請來了張希孟，兩個人對麵而坐，老李格外熱。

“張相，彆的就不說了，我可是要請你幫忙，把這些道理寫出來，然後發給所有吏，包括我在，都要好好研讀，用心會啊！”

張希孟一笑，“多謝李兄看得起，不過我要說，是不是先給主公送去，主公點頭了，咱們才能放手施為啊？”

李善長毫不遲疑，“對，這麼大的事，當然要告訴上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