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里,醫館尚未開門,永嘉尋了數條街,扣了七八間醫館的門,終于有人愿意開門賣藥給,可無論永嘉如何相求,醫士都不肯隨著永嘉走。
這陣子茶馬鎮局勢,不人家遭了賊,現下人人自危,皆怕引火上。
永嘉想著陸翊流不止的傷口耽誤不得,只能先拿著藥返回涼亭,一路策馬疾馳,險些錯過前來尋的沈桓。
沈桓眼見永嘉的影從旁一晃而過,連忙調轉馬頭,急喚阿姐,向前追去。
永嘉停下馬,看著前來的沈桓有些意外:“你…怎麼在這?”
沈桓拿著狼牙去突厥尋穆勒,所幸老天保佑,一路順利,見到穆勒,略略代來龍去脈,穆勒連忙帶著人,陪著沈桓一道回茶馬鎮接應永嘉,不想趕回家中,一片火燒后的狼藉,院尸橫陳,滿地的。
沈桓面霎時一白,他不顧穆勒的阻攔,急匆匆的沖向屋舍,險被屋門口橫著的尸絆倒,踉蹌進屋中,見屋空曠無人,又環顧院中,發覺馬車不見了,沈桓慘白的臉才恢復了些,他心猜陸翊應該是帶著永嘉逃了。
鄰近的村民發現失火,上報給府,驚了府的人前來查看。
穆勒看著院中死的皆是突厥之人,他帶著族人若在此遇上大魏兵,恐多有不便,忙先帶著沈桓離開,他們在附近找尋永嘉,最后在北邊不遠的破舊涼亭邊發現了馬車。
沈桓見陸翊重傷,得知永嘉獨騎馬前去街上買藥,他來不及松口氣,急忙追去市街尋人。
“失火驚了府,想來很快就會驚沈邵,此地不宜久留,阿姐我們先去突厥。”
“陸翊呢?陸翊在哪?”永嘉急問。
“我已讓穆勒先帶著他去突厥找醫士,阿姐放心,有姜尚宮在旁陪著。”
沈桓帶著永嘉一路往突厥邊境去,趕到時,發現穆勒正在那里等著。
穆勒見沈桓將永嘉平安找回來,稍稍安心,他不等沈桓開口詢問,先解釋:“我已派部下將陸翊和姜尚宮先送到營中去了,我隨帶著金瘡藥,剛才給陸翊上了些,應該無命之憂。”
沈桓和永嘉聞言連連道謝。
穆勒帶著沈桓和永嘉突厥境地,路上,沈桓詢問院中那伙襲擊永嘉的突厥人。
穆勒解釋:“那些都是左狄王的殘部,我父王殺了一些,有些趁逃了,因在茶馬鎮界,我們不好出兵逮捕,不想被你們遇上。”
沈桓聞言點頭,不知前陣傳出來的突厥異,可就是因這伙殘部鬧得。
“小王爺,此番前來,實在是走投無路,我們的份,只怕要給你添麻煩。”
穆勒聽著永嘉的話,側頭目越過沈桓的影,與的視線對上,他只開口笑言:“昭昭姑娘,小王之前總覺得我們之間緣分未盡,你瞧,你這不是來我們突厥做客了。”
永嘉聞言,心頭發暖,又向穆勒連連道謝。
穆勒將永嘉和沈桓帶突厥大營。
陸翊和姜尚宮提前抵達營中,召了醫士來看,穆勒的金瘡藥十分有效,止了,又飲了幾副湯藥,傷算是穩定下來。
永嘉懸了一路的心慢慢放松下來,將買來的藥給突厥醫士,詢問可能有些用。
穆勒親自安排永嘉和沈桓的住,就設在他營帳西面不遠的兩間帳子,他還調了邊的兩個侍去服侍永嘉。
永嘉再三婉拒不,只能謝收下。
穆勒安頓好永嘉,又帶著沈桓去他的帳中,穆勒拍了拍沈桓的肩膀,與他玩笑:“小王就不送殿下婢了,我想著你總不會娶我們突厥的子做王妃,就不給殿下添紅塵賬了。”
沈桓知穆勒是在取笑他,他抬手推開穆勒搭在肩頭的胳膊:“去去去,誰稀罕?”
“不稀罕?”穆勒挑眉:“不如小王今晚上送幾個姬來,殿下瞧瞧稀不稀罕。”
沈桓若非心里頭十分激穆勒的搭救,現下早將這欠揍的小子一腳踹出去,他還未來得及踹,老王爺邊突然來人,將穆勒了過去。
穆勒聽著帳外的通傳,先是沉默片刻,隨后仰頭朝外喊了句:“知道了。”
穆勒說罷走,卻被沈桓先一步攔住,他神微深,口中的話卻是遲疑:“你……”
穆勒拍了拍沈桓的手,面上笑意一如既往的肆意:“你好好歇著,我晚些再過來。”他說罷,收回手,大步流星的走出營帳。
穆勒被來通傳的人一路看著,半步不離,帶著他直奔老王爺營帳。
營帳門前,穆勒深嘆了口氣,低頭走。
老王爺坐在帥椅上,抬起眼皮看著走進來的兒子,開口便問:“我聽阿罕說,你帶了幾個中原人回來?”
穆勒聞言,后牙暗咬,心罵阿罕這個欠削的伙,面上對著老王爺卻全是乖順的笑:“爹的消息好靈通,兒子就是帶幾個朋友回來,沒想到都驚您了。”
“朋友?”老王爺看著穆勒的笑臉,也對著他皮笑不笑的笑了兩聲。
穆勒見著自家爹的笑臉,正要點頭應承,卻不想老王爺突然變臉,一掌猛的拍在桌子上:“狗屁朋友!那是大魏的皇子和公主!這種人是能隨便領到我們大帳中來的嗎?”
穆勒見老爹怒了,忙先斂下笑臉,他想了想:“那皇子又不是沒來過,況我不也去過大魏的皇宮嗎?”
“這能相提并論嗎?你還不知恥?這事你還敢提?”老王爺見穆勒犟,抬手指著他的鼻子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那大魏公主懷著什麼心思。”
穆勒聽著后話,先是沉默一瞬,隨后他聳了聳肩,滿不在意的開口:“有什麼不敢?”
“不恥也發生了,難道要當傷疤捂一輩子嗎?況且爹用萬匹戰馬贖我的事,全突厥都知道了,我想瞞也瞞不住啊。”
老王爺一時竟不知罵穆勒什麼好,氣得只能拍桌:“我不與你廢話,總之你帶回來的這幾尊“大佛”留不起,快快送走。”
“他們得罪了大魏皇帝,如今也只是掛了個皇室的名,逃命天涯還不如個百姓呢,父王不必多慮他們的份,就當他們是大魏的尋常百姓,留他們住上些時日,暫避風頭。”
“若是得罪了大魏皇帝,那我們更留不得,”老王爺態度堅決:“如今我們就依靠著與大魏的互市,你敢收留他們,不是與大魏皇帝作對?”
“父皇可知兒子如何能總大魏皇宮活著出來?”穆勒忽然開口。
老王爺聽著穆勒突然冒出來的話,疑蹙了蹙眉:“什麼?”
“兒子收留的,不止是大魏的皇子公主,還是咱們父子倆的恩人,當年在魏宮,若不是長公主替我出謀劃策,我不是死在左狄王的細作手里,就是死在大魏皇帝手里,父親呢,說不定也慘遭左狄王毒手。”
穆勒話落見老王爺一時沉默,緩了緩又開口:“父皇自教導孩兒要重重信,如今恩人落難,難道要孩兒袖手旁觀嗎?”
“你的恩人,不是尋常……”老王爺嘆氣,卻被穆勒打斷。
“恩人便是恩人,難道對方是大魏人便不了嗎?難道恩人也分貴賤?”穆勒反駁:“這是什麼道理?”
老王爺被穆勒反駁的無言,父子倆靜靜對視半晌,最后老王爺又是一拍桌子:“你給我滾出去!”
穆勒倒是不生氣,前一秒還據理力爭,下一秒瞬間換上笑臉,他對著突厥王一禮:“多謝爹爹。”
老王爺卻是更氣:“滾滾滾,快給我滾。”
***
穆勒讓永嘉和沈桓安心留下,一切吃穿用,他都親自留心,穆勒所做種種,也對得起他當初的一句上賓之禮。
永嘉和沈桓心里雖萬分激,但也知留在突厥不是長久之計,穆勒雖什麼都不說,可們自知份,怎會不給他惹麻煩?
如今只是苦于陸翊重傷未愈,實在折騰不得,永嘉心想,待陸翊傷好,們便離開突厥,想辦法到南方去,南方有漁船出海,們實在無路可走,去海上躲個一年半載也好。
陸翊的傷由突厥醫士醫治,那醫士曾去中原求學,頗懂些針灸原理,陸翊服藥,外敷金瘡,再加之施針調理,傷口漸漸開始恢復。
永嘉白日里幾乎與姜尚宮都在陸翊的營帳里,幫忙煎藥,浣洗些,陸翊每每慚愧不已,他于麻煩旁人,更何況是永嘉。
***
永嘉逃跑那晚,到了次日晌午,迷藥的藥效才盡褪,沈邵醒時,殿外以龐崇為首跪了一眾請罪侍衛。
沈邵睜眼看,看了看旁空曠的床榻,又緩緩閉上眼。
他到額前久久不散的疼,這疼悉的一直延到心坎里。
沈邵突然兀自笑了一聲,笑聲低低的,其中各種滋味,沈邵想,這世上故技重施能騙到他的,也只有了。
那晚的話,果然還是的謊言,他是癡心至極,念不出真假,一味的信,一味企的真心。
還是跑了,果然跑了……
王然一直候在一旁,見沈邵醒了半晌,卻睜著眼一直躺在床榻不,他聽見沈邵似乎笑了一聲,更是不著頭腦,王然猶豫半晌,終還是上前:“陛下,何院首正在殿外候著,還有龐崇將軍也…也一直跪在殿外請罪。”
王然話落,沈邵仍是沉默,他像是聽到了,又像是沒聽到…王然等著等著,心里開始打鼓,他琢磨著再開口,忽聽見沈邵問。
“你們去找了嗎?”
沈邵話一出口,王然霎時跪地。
“今早府衙來報,說在茶馬鎮發現了長公主殿下一行人的蹤跡。”
沈邵聞言,眼底有了些亮:“在茶馬鎮?”
“府衙說,長公主所住的房舍失火,有邊境百姓看見,長公主與惠王殿下隨著一個突厥人,往突厥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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