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已經被鬼上, 我用符暫時封住了他們。但這種方法治標不治本，只有將鬼下葬，他們才會恢復正常。”木叔收回手, 在兩個已經僵住的玩家面前解釋道。

　這一次木叔沒有特地低聲音, 那原本沙啞異常的聲線恢復了他在視頻中的聲音，雖然仍舊滄桑, 但不會給人一種砂紙耳道的糲刺耳。

　而唐寧現在還沉浸在后怕中, 如果剛才不是車司機出現在他的旁邊，占了紅鬼的位置, 那他要面對的就是那個紅鬼，下場和自己掐自己的陳言、秦佳期沒什麼兩樣。

　唐寧后怕地捂住自己的脖頸，他的手指頓了一下。

　不對。

　唐寧了一下脖子上掛著的戒指, 那是串著戒指的項鏈, 鉆戒上還殘留著一唐寧自己的溫，他差點忘記了，有了這個戒指，那個紅鬼并不敢傷害他。

　這是庚溪親手替他戴上的項鏈。但是庚溪還是不放心他, 所以讓那個車司機呆在他的旁邊。

　車窗上倒映著唐寧怔愣的面容。

　與此同時，高速行駛的大車緩緩停靠在道路上所剩無幾的亮, 聽到悉聲音的林蘊敏銳地轉過頭, 死死盯著木叔的背影，那蒼老的影給他帶來了危機。

　曾一雙的手放在車窗把手上，隨時做好的跳窗逃跑的準備。

　唐寧也回過神來，他掀起眼睫飛速掃了一眼站在木叔后的杜風, 唐寧發現與嚴陣以待的玩家相比，杜風似乎沒有特別警惕地對待木叔。

　杜風一直都是喜好分明的格，曾經杜風無比暴躁地表示自己本不知道木叔是誰, 也不清楚木叔為什麼推薦他。

　說那些話的時候，杜風的語氣充滿了不耐煩，他當時那種對待木叔的態度雖然不足以說明什麼，但有一點可以確認的是，杜風對木叔的印象不太好。

　而此時此刻，在所有人都對木叔擺出敵對態度的時候，杜風整個人都沒什麼反應，他坐在離木叔最近的距離，雙手自然下垂，這個位置不方便逃跑，而他的姿勢也不方便攻擊。

　唐寧的心不安地跳了一下，他不再去看杜風，而是轉過頭，通過窗外看了一眼那輛靈異出租車，此刻出租車已經開到了大車的旁邊，因為天漸暗，那輛原本于明暗分界線位置的出租車完全沒了黑暗之中，讓人靠眼分辨不出車有沒有人。

　不過憑借之前還有照時候的驚鴻一瞥，唐寧確定庚溪在那輛車上。

　對方就像一條蟄伏在暗的毒蛇，隨時都會躍出來給獵致命一擊。

　唐寧想，他也是這個人的獵。

　可是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的心并沒有想象中那麼慌張，因為就算庚溪真的是蛇，以蛇會殺死所有要傷害他的人的特，如果現在木叔要對他出手，或許他還會死在木叔之后。

　這樣一想，似乎木叔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在木叔和庚溪比較恐怖程度，顯然是庚溪更勝一籌。

　面對久了庚溪，再去看木叔這類人，竟然會覺得還好，這就是庚溪會帶給人的奇妙安全嗎？

　腳步聲在車上清晰地響起，木叔一步一步朝唐寧走了過來，唐寧裹上的紅嫁，后背抵在了堅的玻璃窗上，約間有冷的氣流灌了進來，讓唐寧激起了一皮疙瘩。

　草鞋停下，木叔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斗笠鎮定自若戴在了頭上，而后他像是沒察覺到玩家們的敵意那般輕松道：“停下來干什麼？怎麼不繼續開了？”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木叔也就和沒事人一樣站著。

　“在出發之前，我想問一下，您的誠意難道不是解決掉跟著秦佳期的厲鬼？”林蘊克制著自己的敵意，冷靜問道：“為什麼秦佳期這一次還是被鬼上了？”

　戴著斗笠的木叔看不出神變幻，他一邊走向唐寧后的陳言，一邊緩緩道：“難道你們在懷疑我的誠意嗎？”

　瘦干尸般的手抓住了陳言的手，木叔將陳言擺出了手臂與上呈九十度的姿勢，讓陳言如影視劇般的僵尸一不直雙手。

　“我當然幫解決了上的鬼。”

　在場的玩家們都無比警惕著木叔的一舉一，畢竟站在玩家的角度來說，他們這個副本一切悲劇的源頭都是因為聽了木叔這個NPC的話，進行了一場詭異的趕尸，從而被厲鬼纏。

　誰也不能保證木叔會不會再坑他們一把。

　“只是跟著的，從來不止是一只鬼。”木叔走到秦佳期面前，平平淡淡地拋出了一個重磅消息。

　就像一石激起千層浪那樣，所有玩家聞言都出了不可置信的神。

　什麼？！

　可是杜風說的明明是每個人都帶走了一只鬼！

　唐寧驟然看向了杜風，發現杜風的神在這一刻也格外不解，不像是作偽，杜風對木叔開口問道：“我只發現有一只鬼纏著唐寧。”

　一直背對著杜風的木叔自然而然地轉過，“那你再去看看別的人？”

　杜風走到了陳言面前，有點嫌棄地嗅了嗅陳言上的氣息，他又聞了聞秦佳期的，等把這兩個被鬼上的玩家聞了一遍，杜風的眉心出現了深深的褶皺，他有點煩躁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很顯然，他從這些玩家上聞到的鬼的氣息和之前的并不相同。

　“確實應該不止一只鬼。”林蘊輕聲道：“杜風沒有和我們一樣去那里趕尸過，如果每一個人都被一只鬼纏著，那麼那晚擁有著杜風長相的鬼又是從何而來？”

　不停薅自己頭發的杜風沉聲道：“我當時以為那是死去的司機的鬼。”

　現在再爭論這些已經沒有意義，曾一雙張道：“總共有幾只鬼跟著我們？”

　“你們每個人遇到的況都不一樣。”木叔淡淡道：“我也不清楚你們每個人到底招惹了幾只鬼。”

　唐寧聽完這番話，一瞬間將鬼的數量和卡牌等級結合在了一起，按照卡牌游戲的潛規則，拿到的卡牌等級越高，游戲難度也相應得會越大。

　不過他到的是A卡，如果真的是據這種難度來保持平衡，纏著他的不應該只有一只鬼。

　其實纏著他的確實不止一只鬼，還有兩個蠱人，一個庚溪和一個杜風，杜風也在幫著他，杜風也和庚溪一樣是為了得到他的靈魂嗎？

　可是如果這個副本有兩條蛇，其中還有一條是庚溪那種難度，似乎不符合他到的A級卡。

　這樣實在是太難了。

　“那您可以告訴我們，當初您為什麼帶我們去趕尸，讓我們被厲鬼纏著嗎？”林蘊表面客客氣氣地問道。

　曾一雙不聲盯著杜風，目在杜風和木叔之間不斷來回游。

　木叔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林蘊的問題，他站在秦佳期面前，按照剛才對陳言的做法又如法炮制了一遍。

　思考問題到一半的唐寧有一種自己在被觀察的錯覺，他忍不住回頭，因為唐寧坐在這一列的第一個座位，一回頭看到的就是眉心著符咒的陳言和秦佳期，風吹過，他們額頭上的黃符箓微微搖晃，兩雙眼睛直直盯著唐寧，讓唐寧生出了如芒在背的不適。

　“不，你說錯了。”木叔理好了秦佳期后他直起腰，平靜道：“不是我讓厲鬼纏著你們，我要是有這個本事，何必要找你們合作。”

　林蘊皺起了眉。

　唐寧并不相信這番話，或者說不能全信，如果當初他收到的視頻是木叔本人拍的，那木叔的實力應該比不過庚溪，不然木叔沒必要在半年前就拍庚溪的視頻，整個拍生怕庚溪發現。

　要是實力可以制庚溪，木叔沒必要躲躲藏藏，所以木叔說的本事不夠大可能是真的，但木叔會不會和厲鬼合作就不得而知了。

　唐寧記得當初木叔先發來短信，讓唐寧摘下戒指，而后才是那個厲鬼出現要戒指。

　接下來木叔說的話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只要你們經過那一地方，你們就會被它們糾纏上。因為這是你們每一個人命中的劫數，前世你們和這些東西有了糾葛，今生才要來還債。”

　“而我帶你們趕尸，是給了你們一個救命的機會。只要你們能將它們的尸送回原本的地方，就能化解你們前世欠下的劫數。”

　這一番神神叨叨的神發言沒有取得任何一個玩家的信任，唐寧對說話裝模作樣的高人有著嚴重的ptsd，林蘊聽完更是連表面的禮貌都不想偽裝，“如果這就是您所說的誠意，我想，我們也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因為知道庚溪的車就在外面，墻頭草姿態的林蘊說話格外氣。

　如果林蘊不一邊說一邊打開車門，隨時做好跑路的準備，應該會更氣一點。

　木叔嘆了一口氣。

　“年輕人啊，我走過的路比你們走過的橋還要多。”他說著老生常談的話，話語中冒出來了一個更為古老的詞匯，“有一條通往蚩蚩井的路，正好就在我們這次的行程上。”

　“蚩蚩井會告訴你們我的誠意。”

　蚩蚩井？

　這句話說了出來后，林蘊和曾一雙眉頭鎖，眼里多了一疑，然而唐寧和杜風的表卻發生了較大的變化。

　“看起來你知道。”木叔對著唐寧道。

　林蘊他們不解地看了過來。

　唐寧確實知道蚩蚩井，他微微點了點頭。

　在這幾天唐寧和杜風在不停翻看關于苗疆視頻，有一個容唐寧的印象深刻，那就是視頻中的唐寧去采訪一位被當地人認為是草鬼婆的老婆婆，那位老婆婆說自己是普通人，卻到了半生的誤解，會因為節目組吃了家的東西而落淚，和唐寧擁抱在一起的模樣與尋常的老者沒有什麼區分。

　這位老婆婆說了很多關于草鬼婆的傳說，其中就有個傳聞和蚩蚩井有關。

　草鬼婆是邪惡的蠱師，據說每一個草鬼婆去世之前，都會去帶上祭品去蚩蚩井詢問下一任草鬼婆的傳人，蚩蚩井的井水很神奇，能夠照出傳承者的面容。

　視頻中的老婆婆除了提到這個傳說，還講了其他與蚩蚩井有關的更神彩的傳聞，比如蚩蚩井能夠照出一個人的前世今生。

　“只要你們去了蚩蚩井，站在那個可以照見前世今生的井口往下看，就知道我所說的并非假話。”

　唐寧之前只把這個傳說當一個傳說，在木叔這麼說出口后，他驚愕不已地打字詢問：“真的有這口井？”

　杜風差不多是同一時間問道：“你知道它在哪里？！”

　漆黑的眼睛明亮有神，迸發出了芒，比起單純好奇的玩家們，杜風看起來對這口傳說中的井格外有興趣。

　“我并不知道它在哪里。”木叔平靜道：“不過傳聞中只要跟隨著蝴蝶，就能找到蚩蚩井。”

　想要找到蚩蚩井需要運氣，最好是在霧氣彌漫的季節，跑到瘴氣比較深的墳地里面，穿過林子，去尋找一個黑金的蝴蝶，那個蝴蝶翻譯漢文作蝴蝶夫人。

　蝴蝶夫人，是通向地獄的指路人。

　它會引人通往地獄，而蚩蚩井就在途徑地獄的路上。

　杜風顯得很是沮喪，“我當然知道要找到蝴蝶，只是這朵蝴蝶本找不到。”

　“正常況下，確實很有人能抓住那只蝴蝶。”木叔的聲音帶著萬千慨，他緩緩轉過頭，看向車窗外。

　“不過有一個人除外。”

　所有人都順著木叔看的方向去，看到了那輛藏在黑暗中的那輛出租車。

　車門驟然打開，一位著黑西裝的俊男人干脆利落從車上下來，皮鞋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抬起頭，直直看向了攥著鉆戒的唐寧。

　這一幕像極了他們的初見。

　庚溪的耳垂上約閃爍著銀亮，但唐寧知道這不是耳釘，而是極小的銀白蝴蝶刺青。

　“看吶，這一次蝴蝶自己就跟在我們后。”木叔宛若喟嘆。

　什麼意思？

　庚溪是蝴蝶？還是庚溪抓住了蝴蝶？

　唐寧隔著玻璃呆呆地看著車下的庚溪，眼前的庚溪似乎又一次蒙上了一團迷霧，讓唐寧看不分明，或許他從未看明白過庚溪。

　——一出場就嚇退了車的司機，現在又可以命令車司機行事，剛才就因為車司機出現，他沒有像陳言那樣被鬼上。

　——每晚同床共枕都會讓他做有關蛇的噩夢，可是在他睡的時候卻阻止他自殺、解決蠱的蠱毒。

　——來公司給他送飯，正好發現他的泡面里有蟲子。

　——對他求婚，在車輛撞上來的那一刻抱著他逃離了車禍現場。

　——送他戒指，在他坐到地下負四層的電梯的時候，抱著他離開了那個詭異的地方……

　那是漫長黑暗到似乎走不完的樓梯。

　有那麼一刻讓唐寧想到了地獄。

　通往地獄的蝴蝶。

　“木知州，你違反約定了。”庚溪盯著車的木叔冷冰冰道，他的模樣又恢復了最初的冰冷，和今天結婚時興高采烈的笑不像是一個人。

　唐寧隔著車窗怔怔地看著庚溪，庚溪與他簽訂了契約，救了他這麼多次，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他的魂魄嗎？

　可是這樣的話，蠱人為了得到一個生魂會不會太難了？

　“最開始違約的人是你。”木叔拔高了音量，語氣不善道：“是你違背了我們的契約。”

　“以欺詐手段簽訂下來的契約，我不認為有遵守的必要。”庚溪冷聲道。

　“那按照你的說法，他和你的契約也沒有遵守的必要。”木叔毫不留地反駁。

　與木叔針鋒相對的庚溪閉上了，抿了一條直線，一旁聽完全部容的唐寧覺腦子有點。

　庚溪也和木叔簽訂過契約？商業合作之類的約定嗎？可是看他們兩個的口氣，似乎庚溪和木叔簽訂的契約是同一類的東西，難道時庚溪也想要木叔的靈魂？然后因為一些原因，庚溪毀約了？

　不過這樣的話，木叔就不用被吃掉魂魄，應該高興才對，怎麼在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中，木叔對這件事更生氣？

　“不如將選擇權他的手上。”木叔的語氣突然一，他勸道：“你花了這麼多年辛辛苦苦去抓蝴蝶，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帶他去蚩蚩井嗎？”

　庚溪勾了一下角，他對木叔冷冷道：“你在教我做事？”

　“木知州，我可以直接帶你進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