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這是春后的第一次雨。
雖然化雪地面也是的,但可能是地面被雪覆蓋了一個冬天, 哪怕雪化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出菌子。
當然,也可能是出的有菌子,但沒人知道,畢竟這個時候不會有人進山。
現在下了春雨,菌子冒出了頭,又能過癮了, 很多菌子都很,只能要吃新鮮的,比如凍菌。
在氣溫有變化的時候,凍菌才會生長, 而且數量還比尋常的菌子難找, 去年春天吃過一次后, 秋就念念不忘那個口, 而凍菌只有在春秋冬才有,冬季別提了, 人出門都得凍死,菌子哪怕長滿了大山,也吃不到。
秋把滿月送到他阿家,以防他醒了還沒回來, 就把小驢也送過去, 秋和鐵牛去摘菌子, 走的時候說:“娘,要是滿月醒了我還沒回來,你就把小驢趕出來, 門關著,它就會嗷嗚嗷嗚的,我走的不遠,聽見了我就回來”,然后給了鐵牛一胳膊拐,先走了。
“你咋還不走呢?”鐵牛娘看滿月睡包被里好的,就沒再給他蓋被子。
“那個,滿月要是了秋還沒回來,你給他喝點熱水就,你別自己喂他”,鐵牛說的含含糊糊的。
果然,他娘沒聽懂,“我不喂還你爹喂了?”
鐵牛抹了一下鼻子,“我說的是你別他,我家還有條狗呢,滿月要是上癮了那還得了。”
“那哪能呢,他分不清人還分不清人和狗了?”
“反正你別喂他,我二哥家的老二,四歲了都還有癮”,想起起這個鐵牛也重視起來了,再三囑咐他娘:“他要哭就讓他哭,哪有小娃不哭的,別他一哭你就塞給他堵他,娘你聽到了沒?”
“知道知道,就你們屁事多,大姜小泉也是我帶大的,哪有這麼些事”。
鐵牛也沒管瞎咕叨,他采快點,讓秋回來勤一點,孩子要是大一點就不讓他娘帶,孩子多了忙不過來,一個個像是灰里刨出來的一樣。
他連走帶跑的,在出山谷之前就趕上了秋。
“說了?”
“嗯,還被娘嘮叨了幾句”。
“嘮叨就嘮叨吧,我就是看不慣給孩子喂,小金橘在三嫂面前吃飯吃的好好的,一見阿就要去掀服吃/,還慣著,什麼病?”
秋沒說的是:又沒個水,還這個吸那個吸,這是什麼心態?不害不別扭嗎?還是留那個覺?又不是老頭死了?
反正是看不慣那個行為。
秋自己喂娃都是進山喂,吃飽就罷,之前滿月喝不完的時候鐵牛在那里吸,每次他吃完,過后都有種罪惡,心里難的爬爪子,等滿月胃口大起來了,喂娃都躲著鐵牛。
而且晚上兩人被翻紅浪的時候,鐵牛知道他兒子胃口大,他都不去,這讓秋做完那事后能放松的睡著,心里不別扭就能暢快的投進去。
進了山,先去松樹林,說是松樹林,其實長的也有別的樹,就是這一片松樹比較多,鋪了厚厚松針的地面菌子比較多,兩人來的時候已經有不人在采了,這個時候的菌子種類不多,都是一些耐凍的,秋和鐵牛蹲下就采,也不廢話。
采滿一背簍,秋就背著回去了,而鐵牛則是換了地方去采,春天的菌子不用曬干儲存,就是吃個新鮮,夏秋季的菌子才是種類多,口富。
秋回去后,滿月還在睡,放下背簍,給婆婆掐了兩捧,就背著背簍抱著娃領著狗回去了。
回去后把菌子都撿開晾著,剛收拾利落,小驢就來扯了,滿月醒了。
喂飽伺候干凈,小人兒就左看右看的,三個月了,不再是吃睡哭著來了,秋不再上山,抱著滿月跟他說話,逗他樂,舉著他的小手小驢,滿月還沒怎麼滴,小驢倒是興不。
秋用腳給它蹭,“嘿,這是不是滿月長大了,你就要易主了?”
“嗷”
“嗷是什麼意思?滿月都是我生的,他都聽我的話,你更要聽,聽到沒?”
一個聲音從山外穿來,“怪不得你家狗這麼聽你話,原來是時常提著耳朵教啊”。
“大姐你來了”,秋站起來迎出去。
妞已經走進來了,看小驢蹲坐著,沒有迎接的意思也不吭聲,這是聽腳步聲就知道是誰啊。
“我給你送點菌子過來,你喜歡吃這東西,又有孩子絆著腳,我家采的多”,妞把背簍放下,里面都快裝滿了。
“我也是剛回來,之前把滿月送娘那里,我跟鐵牛去摘了,摘了一背簍我先回來了,他還在山里,你家人多咋還給我送呢,我們采的夠吃”,秋不好意思,平時沒多大集,突然的熱就讓人有些吃不消。
“我家多手也多,三個孩子恨不得住山里,這菌子采的不”,妞猶豫了一下,繼續說:“滿月從出生到現在我也沒送什麼東西,一是你能吃的,二是貴重的我也拿不出,也就這時送點吃的,這東西不值錢,我給你們總比給別人強”。
妞把話直接了當的說出來,秋也就沒再推拒,主要是不知道該拿什麼態度對待大姐,去年端午之后兩家也沒怎麼來往,猛一下子接人家的東西總覺得手短。
以后兩家還是來往自然點,有了就送點,沒想起來也就算了,可能山里的關系都是這樣,沒必要把山下的客套帶進來。
送走妞,秋就準備做飯了,瓦罐里燉了湯,湯起鍋之前丟兩把菌子就好吃,把切好,菌子洗干凈,姜蒜切好,等鐵牛回來就下鍋炒,豬油炒的冷了就泛白敗胃口。
一年到頭除了燉湯,吃的油都是豬油,秋想著再下山時買一小罐油回來,等滿月能吃飯了,不用豬油炒菜給他吃,豬油太膩了。
但油不便宜,又是一筆額外的支出。
鐵牛采滿一背簍才回來的,采菌子的人多,都沒有連一片的,采著采著就走偏了,采了半天還腰酸背痛的,還是小孩眼尖子靈活,人家也采了半天,還拖個齊膛子的背簍,到了中午還活蹦跳的。
忖的他懷疑自己是老了還是養了一個冬天子笨了?
回到家知道大姐送了一背簍菌子,他下午也不打算去采了,說不定晴個幾天又下雨了。
鐵牛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他跟秋是要準備去挖黃連了,今年秋也沒提,他還以為忘了呢,“大夫,還記得要挖草藥嗎?”
“今年不挖了”,大夫吃菌子吃的都不抬頭。
“咋了?”
“有孩子走不開”。
“是我去挖,我又不是不認識黃連”,鐵牛放下筷子,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你一個兒去我不放心”,秋似乎早就想過這個事,接話盹兒都不打。
“可得了吧,我就是山里長大的,有你跟著我花的心思還多些,我一個人挖的還快些”,看秋都沒打算聽,他奪了的筷子,“你別擔心這,你我沒婚之前我也是在山里晃,沒你想的那麼危險”。
看有些搖,他繼續說:“要不我把小驢也帶著,它也打獵很久了,又能放哨又能捕獵”。
秋想著小驢要是放養了,在山里生活絕沒有問題,也就同意了。
又過了七八天,山里的地面都干了,已經有人進山巡看的生長況了,鐵牛背著裝了被褥的背簍,帶著小驢進山了。
秋獨自帶娃等了三天,因為擔心鐵牛晚上睡不,被狼嚎聲給驚醒了。
這不是第一次聽到狼嚎,但頭一次這麼近,穿好服,悄的把門移個,側耳聽了一會,幾聲狼嚎過后又平靜了下來。
秋躺回炕上,直到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才合眼睡去。
覺才睡過去,就聽到娃的哭聲,醒來果然看到滿月哭著在往懷里夠,秋坐起來,“噢,滿月了是不是?來,咱們吃”。
秋沒睡好,頭昏腦脹的也懶得做飯吃,但還要喂孩子,不吃又不行,抱著滿月起來燒火做飯,熬了兩碗雜糧粥,胡喝了一點,就把滿月包好,抱著到山谷外面張。
果然不止一個兒聽到了狼嚎,村里組織了人打算進山看看,別是狼群遷到這附近了。
其他人也是不解,因為這一塊兒有人活,狼群也都是離得遠遠的,除非是打架攆到這邊來,但昨晚那靜不像打架。
秋抱著滿月,“你那傻爹也該往回走了吧,別只顧著挖黃連,膽子大到連狼都不怕了”,滿月當然不會回,滿月出來的次數,現在風還冷,他每回出來要不睡了要不就包的嚴嚴實實的被他爹抱著。
現在秋抱著,走了一趟包被也松了,滿月的小臉出來了,好奇的往前瞅著。
秋找了個背風的地方站著,免得站路上被人問來問去的。
一直到中午,鐵牛也沒回來,秋又抱著滿月回去了,還好沒遇著人,現在沒心跟人搭話。
中午把早上煮的粥給熱了吃,滿月睡了,也不去山谷外面等了,鐵牛要是不回來等也是瞎等,把滿月的褯子都給放盆里,燒了一鍋開水,兌著涼水著褯子打發時間。
到了太西斜的時候,還沒見到鐵牛,秋心口憋了一口氣,氣他蠢又氣自己無能為力,不是沒想過向鐵牛三個哥哥尋求幫助,但進山的人還沒回來,山里啥況也不知道,就怕兩邊人走岔了道,到時候鐵牛回來了,再害了別人。
“怎麼洗褯子還發呆呢?”
秋猛回神,是鐵牛的聲音。
果然是他回來了,抱著被褥,背簍里裝的都是黃連。
秋撲上去,對著他脖子就咬一口,“你沒聽到狼嚎啊,還回來這麼完”。
鐵牛把背簍放下,抱著秋,“聽到了,你聽我說,這狼嚎還是小驢引來的,小驢跑了,我不放心,找了半天才回來的”。
這時,秋才發現狗還沒回來,聽鐵牛那意思是狗跟著狼跑了?
“只有一只狼,看那樣子小驢是認識的,昨晚聽聲音那狼離估著我就一個山頭,那傻狗聽到狼嚎它也嚎,捂都捂不住,聽著狼聲越來越近,我就把小驢松了,它當時就跑了,我害怕狼再來了,趕抱床被子黑跑了”,說起這個,鐵牛也是咬牙切齒的,可見昨晚是恨不得死那傻狗。
“然后呢?”
“一直等到太出來我才敢返回拿東西,誰知道我還沒走到地方小驢就躥出來了,我揪著它耳朵繼續走,娘耶,狼站在背簍旁邊盯著我,差點給我嚇尿了”,鐵牛說道嚇尿的時候還是笑著說。
但秋聽他講的都快嚇尿了。
“我站那兒不敢,小驢掙開我的手跑過去了,一狼一狗相互蹭著,狼也就不盯著我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沒待一會,狼引著狗走了,我跟了一段路,看狼老是聞小驢屁,我就知道那是小驢不知道什麼時候好的狼了”。
秋掐了他一把,“你長的狗腦子?還跟著狼走一段路,怎麼?進山還能長膽子?”
秋掐的不疼就是,還不能躲,躲了能氣哭,鐵牛咬著牙板著子抗著,“是是是,我回來路上也覺得是昏了頭,可能是一狼一狗太好,我把狼當狗了”。
不說還好,一說他媳婦都氣的上咬了,還是滿月哭了救了他。
小驢跑了,秋擔心它徹底不回來了,又擔心它回來了把狼也給帶回來了,狼都是有族群的啊。
唉,不完的心。
”伴隨著這聲清冷的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聲音,蘇年有些艱難的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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