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燈前得見些些。悄向迴廊步月。點兒丁東長嘆徹。似悔墜釵輕去瑤闕。盡來回花影。念渠小點點淸絕。漾春寒愁幾許。懨懨心事。自共素娥說。——《紫釵記-得鮑言》
他回房間換了套服就出門,念眉洗了把臉想讓自己清醒一些,打開隨帶的包才發覺裡面一沓現金,應該是葉朝暉趁不注意的時候放進去的。
他並沒有限制不可以出門,酒店就臨著王府井大街,如果願意的話,大可以出去逛一逛,花錢、吃飯、消遣。
可只是站在落地窗前,哪裡都不想去,熙熙攘攘的車流和繁華都會像是永遠都不會褪去的喧囂熱鬧對沒有力。想起曾經獨自闖到北京來的那一回,憑著一腔孤勇,又還有一點踟躕不安,與現在的心境何其相似,只不過那時沒有這樣一個人,讓牽腸掛肚,百轉千回。
…
穆晉北聽到樓下的門鈴聲,驀然從夢中驚醒。
他居然睡著了。
他將手臂在額頭稍稍緩了緩,聽到房門篤篤響,坐起來了聲進來。
門口探進一個梳著羊角辮兒的小腦袋瓜子,聲氣地輕聲問:“二叔,你起來了嗎?”
他笑起來,招招手,“思思,過來。”
小丫頭揹著小書包躡手躡腳踱進來,還警醒地看看後才趕關上門,然後飛快地從書包裡掏出一個饅頭和一盒牛遞給他,“喏,你昨天說零食吃不飽,我給你帶了饅頭。”想想又覺得好可惜似的,小心翼翼拿出另外準備的東西問他:“這些真的不要嗎?很好吃的。”
穆晉北看著手裡的巧克力和山楂片笑道:“二叔不吃這些,思思乖,自己留著吃,啊。”
小丫頭睜著烏亮的大眼睛,孩子的瞳仁似乎都比較大,看著特別水潤明亮,“二叔你是怕吃了零食剩下的包裝袋被太他們發現嗎?沒關係,我可以像昨天一樣幫你裝出去扔掉,他們不會發現的。”
“你怎麼這麼會安排呀?”
思思低頭手指,“爸爸總不讓我吃零食,只有到太這兒來才能吃一點兒,還得悄悄的……”
他心疼起來,著的小辮兒,“你爸爸是爲你好纔對你嚴格,知道嗎?對了,剛纔是有客人來嗎?我聽到有人按門鈴。”
他得趕轉開話題,大哥一味地對孩子高標準嚴要求又不懂得哄,思思才四歲,很容易想媽媽,一想媽媽就會哭鼻子。
思思眨了眨眼,“是快遞叔叔,太又網購了。”
穆晉北失笑,他這位年近八十的倒是永遠都不落伍啊!
他拍拍思思的小書包,“上次讓你給媽媽檢查的‘作業’怎麼樣了?”
思思像是忽然想起來,翻出一個薄薄的小本兒給他:“媽媽看完了,這是讓我還給你的,還說這是我們的。”
用食指做了個噓的作,穆晉北神一振,連忙翻開來,看到先前他寫滿的那頁紙已經被撕去,另有娟秀字跡若干,敘事清楚,條理分明。
他一一看完,先前懸著的一顆心落回實,忍不住笑出來,抱起思思道:“今天的興趣班是英語還是繪畫?走,二叔送你下去。”
抱他的脖子,疑道:“二叔你不用再寫作業給媽媽看了嗎?”
“不用了,等會兒你見到你媽媽替我謝謝。噢,對了,千萬別讓你爸爸知道啊,這是咱們的。”
“那二叔你還是要假裝不吃飯嗎?肚子好難的呢!”
“噓~這也是,不能說的。況且不是還有思思的小書包可以幫忙嗎?就像多啦a夢的口袋一樣神奇,有你幫忙,二叔不難的。”
叔侄兩人哧哧地笑,家裡管事的周叔氣吁吁跑上來說:“小姑你果然在這兒,車子準備好了,快走吧,不然該遲到了。”
穆晉北說:“不要周叔,我送下去。”
周叔一愣,“哎,好好,二你小心點兒,當心腳下臺階。”
在他看來,這位小爺都已經三天粒米未盡了,正絕食鬧`革`命呢,家裡爸媽沒轍了才送到老爺子老太太這兒來,沒想到今兒還真打起神下樓了嘿!
到了門口他還是忍不住提醒,“那個……大關照過,您還不能出去……”
“誰說我要出去了,我送孩子上車就回去。”他幫思思調整座椅,綁好安全帶,跟悄悄拉勾之後笑了笑才從車子裡退出來,關上車門,“行了,走吧!”
大家都鬆一口氣。
老太太在樓上臺看到他了頭,衝他招手,“北子,來來,來幫把手。”
網購的全新按椅擺在房間裡,朝著花房,剛拆封的,還不會用。穆晉北照著說明書擺弄,老人家就坐在椅子上看他蹲在那兒忙活,冷不丁地問了句:“那姑娘漂亮嗎?”
他手上作一頓,毫不含糊,“漂亮。”
“有多漂亮?”
“您年輕那會兒喜歡的夏夢、樂,還不及一半兒。”
老太太撇,“吹!”
“真的,反正在我眼裡,就是全世界獨一份兒的,誰都比不了。”
“那這回不帶回來給我們大家夥兒都瞧瞧,藏著掖著的幹什麼?”
穆晉北神有幾分黯然,“您也知道,我媽不許,我不想讓來了那份氣。是什麼人哪?是我喜歡的姑娘家,想好了今後要過一輩子的。從小苦就算了,現在二十好幾的人了還爲我折跟頭撂肺地上咱們家來氣兒,憑什麼呀?”
本來也就是在老太太面前這麼一說,可想到念眉的委屈和兩人這點艱難,竟像是回到兒時挫還可以在祖父母膝下撒的時候了。
老太太見他還真紅了眼眶,嘆口氣說:“我聽你媽說,這姑娘家裡沒什麼人了,是孤兒讓人領養來的,現在唱崑曲兒?那會不會……是圖咱們傢什麼?”
財不白,爲人世低調,這是他們老一輩的戒律,現在年輕人什麼樣兒也是略有所聞。就說家裡孫兒這輩的,皖南晉北兩個算是很好很穩重的了。那老四老五兄弟倆,崢嶸這倆字兒算是白起了,一個賽一個的張揚,不怪蜂飛蝶舞的,想起來就頭疼。
穆晉北苦笑,“要真是圖點什麼,又好了。”
“這麼說還事兒?”
“不是。”穆晉北斟酌了一下,把之前要收購的劇團恩恩怨怨跟簡單說了。
老太太沉,“還是個有原則的姑娘,而且孝順哪,現在這樣的孩子可不多見了。”
他揚起臉,“那我把人娶進門孝順您,您看怎麼樣?”
“就會貧!”老太太笑,又有些曖昧地問,“那你們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
穆晉北湊到耳邊,如此這般的一說,老太太睜大眼,在他額上一,“喲,你這混小子,都佔了便宜了怎麼不早說?不會……該不會那姑娘都懷了我的重孫了吧?”
穆晉北低著頭樂,面上卻著額頭不無委屈地說:“是啊,我走了這麼些天,說不定都懷上了我不知道呢……”
“怎麼能這樣啊,啊?”一想到自家可能有個圓圓胖胖的重孫流落在外,老太太急了,“你要真喜歡人家,又有了那層關係,說什麼也得把人帶來給咱們瞧瞧。要真是好姑娘,不管出和家裡條件怎麼樣,都不能辜負了人家,我們老穆家不做這種缺德的事兒!”
“可是我媽……”
“先甭管你媽了,我和你爺爺還在這兒呢,算得老幾啊?”
穆晉北眉眼舒展開了一些,“可我爸和大哥也不見得贊。”
“你爸和你哥聽誰的?”
“爺爺啊!” ▲ tt kan▲ ¢O
“那不結了!你爺爺聽我的,你只管把人帶來,其他不用你心。”
“真的?”穆晉北太高興,一下子站起來,頓時頭暈目眩,腦袋又悶又疼。他扶了一下旁邊的花架才站穩,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又問了一遍,“您說的是真的嗎?”
老太太心疼拉他坐下,“頭暈了吧?還玩兒絕食……這點兒出息!吃饅頭了是不是?”
“沒有,真沒有!”這個得堅決否認。
“胡說!我都看到你臉上的饅頭渣兒了。”
他心虛地去抹臉。老太太哈哈笑,“誆你的,你跟思思那點小把戲還能瞞得過我?”
“……”他也明白自己是在跟這家裡最資深的老法師鬥法。
他給老太太調試好了按椅才退出來,關門的霎那仍有一疑慮——
這樣就算是拿到自己婚姻的自主權了麼,萬一老太太反悔或者到頭來擺他一道呢?畢竟仍是有條件的不是嗎?
頭疼得厲害,他從樓上下來想去花園裡氣,正好遇見大哥穆皖南從外面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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