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一條暗狹窄的甬道，孫平親自帶著人來到僻靜的牢房里，后兩個小太監手托木盤，托盤上放著鴆酒，匕首和白綾。

　一囚的夜蕭肅閉眼躺在床上，披散下來的發遮住了臉上的憔悴和蒼白，讓他整個人顯得沉寂蕭索，毫無往日之威風傲氣。

　孫平站著看了片刻，淡淡開口：“三皇子殿下。”

　悉的聲音讓夜蕭肅渾一個激靈，他起初以為是幻覺，細不可查地僵了僵，待到孫平第二次喊：“三皇子殿下，老奴孫平帶人來看您了。”

　夜蕭肅驟然起，轉頭看向站在牢門外的孫平，眼底一希的亮浮現：“孫總管？”

　孫平點頭：“是老奴。”

　“孫總管！”夜蕭肅激地起走了過來，蒼白的雙手抓著牢門，“是父皇要放我出去了？是不是父皇原諒我了？孫總管，父皇原諒我了對不對？”

　孫平嘆息一聲，轉頭看向跟在他后的獄卒。

　獄卒取出鑰匙打開牢門，孫平淡道：“皇上有旨，賜下這三樣東西，讓三皇子您任選一樣，也算是皇恩浩了。”

　什麼？

　夜蕭肅茫然，什麼東西任選一樣？

　他的目猶疑著，轉頭看向另外兩個小太監，看到他們手里托著的木盤，瞳孔驟然一。

　不，不可能！

　父皇不可能這麼對他，不可能的……

　這種東西他太悉，尋常都是皇帝賜給后宮犯了錯的妃嬪……他長這麼大，看過不止一次，卻沒想到終有一日會到他自己頭上。

　孫平抬手。

　兩個小太監走了進去。

　“你們給我滾開！”夜蕭肅后退一步，并厲聲怒斥，“父皇不可能這麼對我的，孫平，你膽大包天敢騙本王？！你可知假傳圣旨是個什麼罪名？說！你是奉了誰的命令來殺我？”

　孫平嘆息一聲，眼含同地看著不肯面對現實的夜蕭肅：“三皇子，老奴奉的是圣旨。”

　夜蕭肅聲音嘶啞：“不可能！”

　孫平淡淡道：“假傳圣旨是死罪。”

　“不，不會的！不可能的，父皇絕不可能這麼對我……”夜蕭肅不斷地后退，一直退到墻角，“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像是失了神，又像是陷困倦和絕般，不斷地重復著“不可能”三個字，孫平悲天憫人般嘆息一聲，“皇上旨意，老奴也不敢違背，請三皇子盡快做個選擇，否則老奴只能冒犯殿下了。”

　頓了頓，淡淡補充了一句：“寒家已經沒了。”

　寒家已經沒了？

　夜蕭肅劇震，不敢置信的抬頭。

　臉上一點點褪去。

　“就在今天上午。”孫平道，“寒家全部被押赴刑場，決了。”

　夜蕭肅臉慘白，失了神般低喃：“為什麼？”

　“因為寒玉錦越獄，惹怒了換上。”孫平耐心地回答他每一個問題，“雖然現在還沒找到寒家二公子，但皇上的怒火需要鮮來平。”

　寒家人跟夜蕭肅沒有關在一起，所以他不知道這個消息也正常。

　皇上的怒火需要鮮來平？

　夜蕭肅呆了，臉慘白而僵，過了好一會兒，忽然癡癡地笑出聲，笑容充滿著絕和諷刺：“父皇是擔心我真的謀反吧？哈哈，惹怒，好一個惹怒……天家無，果然是天家無……”

　曾經輝煌，轉眼空。

　什麼都沒了。

　儲君之位沒了，寒家沒了，連他的命也保不住了……父皇果然夠狠心。

　他眼神怔怔地盯著對面的小太監，癡癡地笑了一會兒，無力地坐倒在墻角，似是須臾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聲音空：“我母后如何了？”

　孫平道：“老奴不知。”

　夜蕭肅抬眼著牢房的頂部，眼底盡是悲涼。

　還需要問嗎？

　父皇對他不顧父子之，對母后自然更不會顧念什麼夫妻之，他的心里只有他的皇權威嚴，親什麼的不過都是奢罷了。

　“拿來吧。”他道，有氣無力的聲音，“酒。”

　端著鴆酒的小太監轉頭看了一眼孫平，孫平細不可查地點頭。

　“孫總管。”夜蕭肅手接過小太監遞來的鴆酒，頹然而又疲憊地開口，“本王臨死之前能否知道，父皇屬意的儲君是誰？”

　“老奴不敢妄測圣意。”

　“不敢？”夜蕭肅目落到孫平面上，諷刺了笑了笑，“本王都要死了，總管就當是滿足本王的一個愿吧，本王黃泉路上也能走得安心些。”

　孫平沉默片刻：“應該是大皇子。”

　只不過，皇上屬意的儲君人選最后能不能順利登位，他就不知道了。

　“大皇子？”夜蕭肅一愣，隨即帶著幾分意外以及自嘲，低低地笑著，“居然是大皇兄麼……還真是出乎本王意料呢，不顯山不水的大皇兄，在不聲間為最后贏家？哈哈，夜慕琛和夜廷淵若是知道，怕是也要大失所了吧？”

　說著，他仰頭一飲而盡，癡癡地笑：“天家無，無啊哈哈……”

　角一縷溢出，夜蕭肅手里的酒盞哐當一聲落地，倚著墻壁，眼神逐漸渙散。

　孫平沉默地看著他，無聲地嘆了口氣，帶著兩人回去復命了。

　奪嫡之戰才剛剛開始，曾經最有希的三皇子了第一個炮灰——這個結果大概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

　只是直到臨死前，夜蕭肅也不知道真正置他于死地的人是誰。

　也不知這算不算是一種悲哀。

　走出暗狹長的天牢通道，眼前漸漸出現亮，冷風從天牢出口灌進，帶來了無法忽視的寒氣。

　孫平打了個寒，不由抬手了上的袍。

　今天天氣似乎不怎麼好。

　早上還是明，午時之后就開始刮起了風，一點點去，天邊慢慢積聚一層沉沉的烏云，此時竟又淅瀝瀝下起了雨，似是預示著皇宮里即將迎來一場暴風雨的強烈不安。

　“這場雨來得也算及時。”孫平站在天牢出口，語調深沉而又帶著些許嘆息意味，“雨勢再大一些，應該很快就能沖刷掉刑場上濃烈的腥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