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霆開門進去，一異味撲鼻而來。

那是一種冬日臥室里因不通風而常有的異味，再夾雜著一腥味，混雜在了一起。

沈清半躺在床上，正在逗兒玩耍，聽到靜，緩緩地抬頭看過去。

姜云霆一愣，距離上一次見面，才半月有余，沈清卻已經是判若兩人。

雙眼木訥無，臉頰消瘦到凹了進去，面也是蠟黃的。

邊的小嬰睜著眼睛，小手和小腳往上翹著，時不時發出幾聲嚶嚀，好像知道媽媽在跟玩一樣。

那天在殯儀館，沈清抱著嬰過來，嬰包裹在襁褓之中，還戴著嬰兒帽，姜云霆并沒有仔細地看一眼，若是當時仔細地看一眼，或許，那時就會看出蹊蹺。

現在，嬰躺在那里，很明顯是金發碧眼的混兒。

“云霆？”沈清坐起來，有些詫異，“你怎麼來了？”

一潭死水的生活突然有了靜，難免會有所，把手里的搖鈴給了兒，連忙站起來，有些局促，也有些激。

“你不會是要來親手殺了我吧？”

姜云霆冷冷諷刺，“你這種人，不配臟了我的手。”

沈清聽了，出奇的鎮定，還角一揚，笑了一下。

手擼了兩下頭發，又拿過水杯，倒了一些水在掌心，一，往頭發上了兩下，好讓自己看起來有神一些。

“那你過來看我，是想知道些什麼嗎？”

“想知道關于你媽媽的事？”

該待的，都待了，如果是關于姜守正的事，他自可以看警方那邊的案卷，既然找來，想必，是想知道些案卷上沒有的事。

“你想知道什麼，盡管問吧。”

姜云霆依舊站在門背后，沒有往前，也不打算往前，“我爸到底有沒有婚出軌？”

不可否認，這始終是他心的郁結，這次，他不想再逃避了。

沈清淡定到連自己都覺得意外，事到如今，也沒什麼不可說的了，姜守正照拂多年，姜云霆是他唯一的兒子，就當是，替他給他兒子一個代吧。

這也是可以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很奇怪，你和你媽媽為什麼都不相信他？你們難道不是他最親近的人嗎？怎麼連他是怎麼樣的人，都不知道？”

被猛然到了痛，姜云霆心里特別不是滋味。

“你爸爸向你們解釋過很多次，他和我清清白白，他只是為了替犧牲的馮健照顧我們孤兒寡母。你媽媽卻信了那些風言風語，不信他，你也不信他，縱使他有一百張，也沒有用，你們就是不信他。”

“”

“我只不過是用了一點人抓住男人慣用的小手段而已，你媽媽就疑神疑鬼地覺得你爸爸對不起，你說可笑不可笑？”

姜云霆不自覺地了雙拳。

“你媽媽去世后，你爸爸盡了千夫所指，他說什麼你們都不相信他，你們認定了他婚出軌對不起你媽媽。當時我還站出來替你爸爸解釋，可你們信了嗎？”

“你們不信，我當然也不知道你們不會信，我站出來解釋，不過就是為了勾起你爸爸的憐憫和共，你的爸爸，不善表達，他太缺乏理解了，連他唯一的兒子，都不相信他。”

“中年喪偶的男人，我都不用花什麼功夫就拿下了。你說，你媽媽是不是太傻了，專門給我騰地方。”

姜云霆口猛然躥升起一團怒火，圍著他的心臟，灼燒著，煎熬著。

“你不要生氣，實話難聽，我沒有故意要你難，我只是在說實話而已。”

“那他后來跟你結婚，把你的兒子當自己的兒子，還為了你們離開都城定居三亞，他為了你們，做盡了一切，你為什麼還要背叛他，甚至，還要了他的命？”

沈清恍惚了一下，這樣的質問，曾在無數個深夜里無數次問自己，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自嘲地笑了，說：“大概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吧，是我自己不懂得珍惜。”

約瑟夫就是一個魔鬼。

從第一次被約瑟夫帶去酒店開房開始，就已經一腳踏了地獄。

“被鬼迷了心竅，是我，死有余辜。”

“我爸在書中提到了馮安，他讓我善待馮安。”

沈清一陣苦笑，隨即，一串一串的眼淚掛落下來，臉又憔悴了幾分。

這個房間朝南，因為樓層底，大多時候都會被前面的樓擋住，只有在下午兩點以后，太西下，才有一點斜照進來。

此時，一縷從西邊斜照進來，剛好照在沈清的側。

下，的頭發顯得越發的枯黃，蠟黃的臉更顯憔悴，就連形都有些佝僂，明明還年輕，卻更像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如果你能善待安安，那我”

說話間，“噗通”一聲，沈清一下子雙跪地，連連磕頭，“那我謝謝你，謝謝你。”

姜云霆淡漠地看著，仍舊站在原地，并不打算靠近。

“我對不起你爸爸，我犯了法，法律會懲治我，判我死刑也好，判我無期也好，我都認。”

“這個兒，本來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以后是死是活，我都無所謂，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安安。”

“云霆，如果你能善待安安，我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

額頭砸在地板上，“咚咚咚”的聲音。

外面的傅尊和陳普利通過監控看到這個畫面，開門進來，小聲問道：“沒什麼事吧？”

姜云霆朝他們搖搖頭。

沈清瘋了一樣，連續不斷地磕頭。

床上的嬰，許是到了驚嚇，小手一放，玩搖鈴掉了下來，砸到了自己的眼睛上，一下子大哭起來。

可是沈清也不管，就自顧自地磕頭，額頭都砸出了青紫的痕跡，還在磕頭。

姜云霆大吼一聲，提醒道：“沈清，自殘只會讓你罪加一等。”

傅尊自己也有個剛出生不久的兒，聽到嬰撕心裂肺的啼哭，走到床邊，一把將小嬰兒抱起來，抱在懷里搖了搖，哄了哄。

沈清依然跪著，蒙頭趴在地板上，嚎啕大哭。

從被抓到拘留，再到現在的取保候審，都一如既往的冷靜，從沒掉過一滴眼淚，現在突然的一下，長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