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仙一聽金楊說不送去醫院看病，當即便拉下臉來要跟金楊吵架，田方舟扯了扯金楊的角，示意端了那碗齋飯先去山上祭拜，別的回頭再說。

    因為天不早了，他們幾個晚上還要趕回田家寨去住，就周水仙這樣的，田方舟也不放心把金楊和金牛兩個人留下來。

    當然，金楊也不會願意留下來和周水仙共居一個屋簷下，所以接到示意的金楊自己進廚房找了一個小籃子裝了那碗齋飯和那幾支香，然後又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了四個蘋果，三個人這才往村子東頭走去，還好，這個時候村民們大部分還在田裡勞作，金楊和金牛並沒有上什麼人。

    走到江邊堤岸的時候，金楊正和田方舟慨這桐江兩岸的沙灘低了很多時，金牛突然拔向前跑了起來，金楊定睛一看，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孩一手拎著一只籃子一手拖著一支大樹枝正艱難地走來，小孩蓬頭垢面的，上的服寬寬大大的而且看不出什麼，說實在的，如果不是看到金牛的反應，金楊是絕對想不到這個人就是金玉。

    其實金牛也不是認出的金玉，因為金玉的頭發糟糟的幾乎把臉擋住了，只出了兩只大大的眼睛，金牛是看見金玉拖著的那支樹枝，再看見這個小孩的形，這才判斷出是金玉的。

    跑過去的金牛二話沒說先接過了金玉手裡的樹枝，就在他要接過金玉手裡的籃子時，金玉不幹了，並沒有認出金牛來。

    “樹枝給你，求求你籃子你還給我吧，婆要知道我把籃子弄丟了會打我的。”金玉弱弱地掙紮了一下，可也不敢使勁。

    金牛一看，想必是平時沒有遇到欺負的人，眼睛一熱，金牛的眼淚先落了出來。

    “金玉。你真的是金玉？”金楊也到了跟前，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孩。

    這哪裡像是一個有家的孩，說是乞丐也有人相信啊。

    這一刻，金楊的心了一下。因為想起了他們自己小的時候，李小蓮離家之後，他們姐弟四個也是過的這種日子，每天似乎都有做不完的事，也不懂收拾自己。上髒兮兮的，沒人管他們，也沒有人跟他們玩，也不敢去跟別人玩。

    這種狀況延續了好幾年，直到那年大姐帶著他們跳江後被救了起來，大姐突然開了竅，像換了個人似的，這才領著他們姐弟幾個過上了好日子。

    可誰能想到，八年過去了，如今的金玉又經曆著他們曾經經曆的一切。

    可那個時候。他們再孤單再無助，他們姐弟四個的心是齊的，好歹還互相有個依靠有個安，可眼前的孩子卻只有一個人，連去拾個柴火都沒有伴，這要是上了蛇或者是上了壞人該怎麼辦？

    “你怎麼一個人去拾柴火？找不到伴嗎？”田方舟問出來金楊想問的那句話。

    他也是被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打了，太可憐了。

    “你們是？”金玉抬起頭來怯怯地看看田方舟，再看看兩眼通紅的金牛，又看看抿著生氣的金楊，搖搖頭。又低下了頭。

    還未滿五歲半，上次見到金楊和金牛是在楊大山的葬禮上，彼時才剛四歲，一年多時間過去了。認不出金楊和金牛也確實有可原。

    畢竟這一年多金楊和金牛的變化也不小，尤其是金牛，個子長高了好多，穿著也大不一樣了，比城裡的那個大姑家的表哥還要好多了，一看就不是敢攀得上；而金楊那段時間則一直就沒有正眼看過金玉。更別說接近金玉了，所以金玉對這個二姐就更沒有印象了。

    “我是金牛，我是你哥，你怎麼連我都不記得了？”金牛甕聲甕氣地說道。

    “金牛哥哥？你是金牛哥哥？你真的是金牛哥哥？”金玉的記憶裡還是有金牛這個哥哥的，金牛不領著玩過，金牛還給過很多城裡孩子才能吃到的好東西，所以金玉聽到金牛這個名字時，眼淚刷地流了出來，可又不敢使勁哭，也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這個哥哥就不見了，大大的眼睛就這麼盯著金牛，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睛裡滾了出來。

    大概金牛是有限的記憶裡除了父母之外有的一點可憐的溫吧。

    “好了，不哭了，哥哥對不起你，哥哥來接你了。”金牛一看這樣的金玉，哪裡還記得什麼試探不試探，口就把這次的來意說了出來。

    “金玉，我們要去祭拜爸爸，你跟我們一起去還是先回家？”金楊上前一步，開口了。

    “我，我，我。。。”金玉看看金牛，又看看手裡的籃子，再抬頭看看天，搖搖頭，“我還是先回去吧，一會我還得出來趕鴨子，要是回去晚了，婆會罵我的。”

    “婆打你嗎？”金牛問。

    金玉點點頭，又搖搖頭。

    金牛見此，拿起金玉的手看了看，手上除了幾條刀疤和老繭倒是沒有挨打的痕跡，那刀疤像是剁豬食或食時不小心弄到的，這個金牛也有，三個姐姐也或多或都有。

    “婆一般打臉。”金楊說完把金玉的頭發撥開了，出了金玉的小臉，果然，臉頰有一道痕，眼角也有一塊剛好的傷疤，明顯是舊傷剛好又添上了新傷。

    “你媽媽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來接你？”金楊歎了口氣，聲問。

    金玉搖搖頭，眼淚又滾了出來，雖然小，也可明白自己是被拋棄了，此外，周水仙也沒罵是是沒人要的討債鬼和妨死鬼，討債鬼懂，可妨死鬼就不明白了。

    “金牛哥，什麼妨死鬼？”金玉不敢問金楊，問金牛。

    “誰罵你是妨死鬼？”金牛也不知該怎麼解釋這個詞。

    “婆，婆說我命不好，說如果不是我和媽媽這對妨死鬼爸爸就不會死，說是我和媽媽害死了爸爸。”

    金楊聽了這話有點小小的疚，事實上也曾經這麼認為過，如果不是金玉。說不定孫小燕早就和楊大山過不下去早就去找別人了，楊大山未必就會死，也就沒後面的這些麻煩。

    可這會看著金玉，金楊卻恨不起來了。說到底，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你不是妨死鬼，爸爸的死跟你媽媽的確有點關系，可跟你沒有關系，你先回去吧。我和金牛去祭拜一下爸爸，回頭再去看你。”金楊出手去了下金玉的頭，卻見金玉的小臉微微扯了扯，卻什麼也沒有說。

    細心的金楊覺得手不對，忙開了金玉的頭發看了看，發現的頭發裡長了一個大癤子，已經灌膿了。

    “你沒讓婆帶你去醫院看看？”話剛說完金楊就覺得自己的話純屬多餘。

    想當年金牛發燒那樣周水仙也不舍得拿錢帶他看病去，又怎麼會舍得掏錢帶金玉去看病呢？

    “沒事的，二姐，過幾天就會好的。去醫院得花錢，我疼幾天就不疼了。”金玉見金楊黑著臉，生怕是因為要花錢心疼了，忙L著膽子出言安。

    因為在有限的認知裡，婆花一分錢也是要嚷嚷的，也是會心疼的。

    “二姐，你說婆明明不喜歡，為什麼要收養？如果婆不收養，是不是就可以跟著媽媽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這麼可憐了？”金牛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別人的都是慈祥可親的，而唯獨他的卻像是一個惡魔？

    說惡魔似乎也不全對，對金杏和金寶以及吳吳霏他們幾個可是慈祥可親得很，唯獨單單不喜歡他們幾個。不喜歡就不喜歡吧，金牛也不非求著喜歡，可為什麼卻又要主收養金玉呢？

    既然收養了，為什麼又不肯好好對金玉呢？不是說指著金玉給養老嗎？

    小小年紀的金牛困了，也憤怒了。

    “還不是為了錢。”金楊哀歎了一句。

    要不是為了孫小燕那兩萬塊錢養費，周水仙怎麼會同意養金玉？

    哦。不對，不僅僅是那兩萬塊錢，還有楊大山留下來的那些田地，一年的租金應該也能收兩千塊錢吧？

    對了，還有一個重要的理由，主要是周水仙無可去，可又不敢一個人生活，有了金玉不有個伴，還能有個小勞力，這個是來之前金珠告訴的，因此，他們想把金玉帶走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到這，金楊覺得這件事真不能太沖，得先去找楊小蘭說說，讓楊小蘭跟周水仙談談，看看周水仙有什麼條件，然後再找村長和寨子裡的幾位長老商談一下。

    “金玉，你先回去，二姐一會再去看你。”金楊拿定了主意，只能先打發金玉回去，要是回去晚了害再挨一頓打也不合適，畢竟今天晚上可能是帶不走金玉的。

    “二姐，我送回去吧，一會我再跑過來找你們。”金牛說。

    “好吧。”金楊看了眼籃子裡的松塔和松針，再次歎了口氣。

    因為發現金玉什麼工也沒有，這松塔可以用手撿，可這松針要是用手直接去耙可就不是一件什麼好差事，紮手不說有時候還會有蟲咬人。

    看來，金珠說的沒有錯，金玉的日子不要看也知道還不如他們當年那幾個呢。

    首先，周水仙跟孫小燕有仇，而且還是大仇，所以不可能會對金玉有心；其次，周水仙曾經在金杏和金寶以及吳和吳霏四個上傾注了所有的心，可到頭來呢？楊大力和林月梅兩人不是依舊說踹就把踹出去，楊小紅那雖說比楊大力好一些，可吳和吳霏兩個現在不是依舊嫌棄，不肯近的。

    所以周水仙明白了一個道理，既然不管花心思還是不花心思，孩子們最後都會嫌棄，何必累死累活地花心思養孩子？還不如趁著年紀小能使喚的時候多使喚幾年。

    可金珠到底還是高估了周水仙的人，以為再怎麼不願意，應該也會讓孩子去念書學字，可誰知周水仙嫌兒園學費貴，說是等過兩年直接上一年級，以金珠對周水仙的了解，金玉估計頂天也能念個小學畢業。

    這也是金珠為什麼要收養金玉的理由，想給金玉一個認識外面世界的機會，不想一輩子被周水仙囚在這大山裡。

    想到這，金楊釋然了，也理解了金珠。

    金楊叮囑了金牛兩句，金牛接過了金玉手裡的籃子，另一只手拖著那樹枝，抿著，大步往前走了，金玉則一路小跑跟著金牛後面，期間倒是也回頭看了眼金楊和田方舟，滿眼的疑，不過什麼也沒問。

    “行了，別難過了，你要看不過眼就把帶到帝都去吧。”田方舟說。

    因為在火車上的時候金楊不止一次跟金牛探討金玉的歸宿，金楊是傾向於把留在村子裡念書，實在不行就送到楊小蘭家，反正楊小蘭也在縣城陪讀，多一個金玉也沒多大關系，頂不濟錢他們出了，可金牛卻傾向把金玉帶回帝都。

    金牛跟金珠想的差不多，不管怎樣，金玉是爸爸留下來的骨，是他們的親妹妹，就算最後會變壞會忘恩負義會回到孫小燕邊，可金珠還是想給一個機會，一個長的機會，至於這個機會金玉能不能把握住，那就看金玉的造化看金玉的智慧看金玉的取舍了。

    “我現在明白我媽媽當年為什麼不來看我們了，因為看了就會心看了就會放不下，說實在的，如果我沒有走這一趟，我肯定還是不贊收養，可親眼看了過的生活，我哪裡還能做到無於衷地丟下？”

    這一刻，金楊似乎真的有點理解李小蓮當年的做法了，當然，理解歸理解，理解不等於原諒。

    畢竟之於金玉跟李小蓮之於金楊幾個還是大不同的，他們姐弟四個是李小蓮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出來的，不是隔了一層肚皮的親人。

    可是話又說回來，金玉不也同樣是孫小燕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出來的，不也說丟下就丟下？(未完待續。)

    ps：　　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實在是太忙了，平時要上班，周末要帶我父親出去轉轉，欠的有點多了，慢慢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