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
天已晚。
前來吊唁的賓客已經陸續離開,周圍冷颼颼,安靜得只剩下風聲。
燕世青為嫡長孫,服重孝。
弟弟燕世杰則跪在他后。
跪了一天,已經不是自己的,覺整個人神魂都飄上了天空。
皇太后蕭氏過世,燕云同極大可能趕不上。
喪事,只能由承重孫燕世青挑大梁!
外面傳來腳步聲。
燕世杰抬起頭朝靈堂外面張。
“哥,是姑母!是陛下!陛下來了!”
燕世青緩緩抬起頭,果然見到了陛下。
“參見陛下!”
“免禮!你們跪了一天,下去歇息吧。這里有朕看著,沒事。”
“不可!臣為承重孫,理應……”
“朕的話也不聽了嗎?下去!還是說你打算這七天就一直跪在這里,耗盡心,拿命去拼?簡直荒唐!若是皇太后在天有靈,非得被你們兄弟氣得死不瞑目!”
“哥,我們還是遵旨吧!”
這麼長久地跪下去,就算是年男子,也不了。
弱一點,說不定真的會死在當場。
燕世青想了想,點點頭,“臣遵旨!”
他要站起來。
然而,已經不是自己的,如何能站起來。
燕云歌帶來的下人機靈,幾個下人齊齊上前,托起兩兄弟,帶著他們下去用餐歇息。
燕云歌揮揮手,所有人全部退出去。
獨自一人站在靈堂前,前方是大大的“奠”!
原本應該還算平靜的心,這一刻再也克制不住,眼淚長流。
走上前,點燃香燭,敬上!
磕頭!
卻久久不起。
有很多話想和母親說,總以為還有很多很多時間,誰能想到,一轉眼,就是天人永隔。
淚水打了墊子,污了一張臉。
眼睛被淚水浸染,模糊得看不清眼前的圖案。
心中很冷,仿佛又有一團火在燃燒。
難!
特別的難。
外面傳來靜,打斷了。
頭也沒回,直接呵斥道:“朕說過不許任何人打擾,都將朕的話當耳邊風嗎?”
“是老夫!”
“父親!”
燕云歌回頭,臉上還掛著淚水。
燕守戰神萎靡,臉頰黑瘦,看上去一副老態龍鐘,時日無多的模樣。
燕云歌很害怕,“父親沒事吧?”
燕守戰擺擺手,直接在墊子上坐下來,“白天人多,老夫不想被人當猴子看。故而晚上過來。沒想到你也在這里。”
燕云歌說道:“我也是嫌白天人多,黑一片人。我一來,不知道會鬧多大靜。不如晚上沒人的時候過來,和母親說說私房話。”
“哎……你母親……哎……”
燕守戰接連嘆氣。
“老夫親眼看著離去。前一秒還在說說笑笑,討論外孫媳婦這一胎究竟是男孩還是孩。哪能想到,下一秒人就不在了。老夫,老夫這心啊,猶如墜落萬丈深淵,難啊!”
“我不知道父親和母親的如此深厚。”
“不是你想的那樣。”
燕守戰背過,拭眼角。
他輕聲說道:“老來伴老來伴,那就是真的陪伴。無關乎夫妻。臨死之前依舊嫌棄老夫,老夫同樣嫌棄。
年輕那會就存在的問題,到現在也沒能解決。吵吵鬧鬧,糾糾纏纏,就是一世冤孽。
但這不妨礙我們年老后,互相嫌棄著的同時,又互相陪伴。
悉的人陪在邊那種覺,你現在還會不到。仿佛就是自己一半的氣神。
悉老夫的一切,好的壞的。在面前,老夫不用任何掩飾,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不用考慮話是不是好聽,做的事是不是人待見。完全的自我!
你母親亦如是,在老夫跟前,任胡鬧,典型的大家閨秀,被寵壞了。
這一面,你們做子的是永遠看不到。那種真實的陪伴,悉的覺,是我們需要的。
奈何,你母親心狠,丟下老夫獨自去了。從今以后,老夫孤零零一人,都找不到人吵架。這日子啊,一下子就沒有了盼頭!”
他垂著頭,無打采,心頭怪難的。
“老夫整夜整夜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你母親臨死前的模樣。哎,笑起來還怪好看的,好看的老太婆,可惜提前走了。老夫頓覺心頭空落落,無安放。”
“父親要不要出門散散心?我們都擔心你。”
燕云歌很恐懼母親離去后,父親接著出事。
即便是渣爹,即便嫌棄了一輩子,如今卻只剩下他是我爹這個概念。
什麼怨恨,全都沒了。
只盼著他能長命百歲,好好活著。
燕守戰搖頭,“老夫不要,還撐得住。這些天的確很難,但老夫只想親自送你母親下蕭氏皇陵。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事,終于你替實現了愿。這一輩子,也不算白過。”
“沒有母親,就不會有今天。當年在平郡何其艱難,若非母親替我背書,默默支持我,平郡早就被朝廷收回去。”
當年,如果沒有蕭氏,平郡不會為蕭氏的封地。
那麼……
燕云歌也就不會為郡主府的繼承人,也就沒資格名正言順地經營平郡。
以平郡為基,最終拿下天下。
蕭氏看似沒做什麼事,但,的份,“章義太子”之的份,皇室貴的份,足以在燕云歌發展前期,替遮風擋雨,抵擋外面的狂風暴雨。
否則……
燕云歌憑什麼以子份經營一郡地盤?
真當朝廷那幫大老爺們很好說話嗎?
前期,全都靠蕭氏的份在前面擋著,才能朝廷那幫大老爺們暫且忍耐。
凡事都講究名正言順,蕭氏的爵位,由筑郡主改封為平郡主,這就是名正言順。
燕守戰反過來安,“你也別太傷心了。你母親走得很安詳,沒有任何憾。你一直都是的驕傲,從小就是。
你是最小的一個孩子, 寵你最多,你也是最爭氣的一個。人都要面對生老病死,你要想開些。”
“我會保重自己的。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父親你的。”
“老夫沒問題,老夫很好!”
燕守戰走上前,輕棺木。
“哎,只是覺著寂寞,連個說話吵架的人都沒了。”
“父親想回幽州嗎?”
燕云歌突然問道。
燕守戰呆愣片刻,很意外他竟然搖頭。
“老夫不想回幽州。回去做什麼,討人嫌嗎?老夫愿被你母親嫌棄,也不樂意被子嫌棄。”
“沒人嫌棄……”
“行了!不要安老夫。京城很好,老夫已經習慣了京城的生活,有一幫豬朋狗友一起喝酒,盯著孫輩們,找他們的茬。回去后,老夫能做什麼?三天兩頭和你兄弟吵架嗎?”
燕守戰哼了一聲,他不去。
回幽州,還不如留在京城繼續當太上皇。
燕云歌輕嘆一聲。
如果父親真有這麼灑,倒是可以放下心來。
就怕,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老年人,一旦垮掉,就別想恢復到過去,只會越來越差。
此時……
外面又傳來靜。
燕云歌蹙眉,還沒發作,燕守戰卻率先說道:
“看來和我們一樣想法的人不啊!”
燕云菲,燕云琪兩姐妹來了。
們不是約好一起好,而是很巧的,進門的時候遇到。
燕守戰大一揮,“先給你們母親燒一炷香,多磕幾個頭。你們母親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兩姐妹。”
燕云菲,燕云琪兩姐妹齊齊上前,敬香,磕頭。
兩個跪著,UU看書 www.uukanshu.com就哭出了聲。
只恨自己沒能在母親生前,多看幾次。
“哭吧!哭吧!全都哭出來。哭出來心里頭就好了,你們母親在天有靈也能安。”
燕守戰長嘆一聲,“老太婆啊,你生了三個好閨。瞧瞧,一個皇帝,一個太后,一個皇后……這輩子值了!你沒辱沒章義太子的英名。這三個閨,就是最好的證明。”
燕云歌站在父親邊,突然問道:“章義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父親見過嗎?”
燕守戰神往之,“見過是見過,只是那會老夫還是個小屁孩,不懂事。跟著家里長輩去京城,見面的時候,顧著好奇周圍的環境,沒怎麼關注人。
但,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章義太子是個很威武的人,出手也很大方。
聽聞他武藝很好,被人圍剿時,親自帶兵沖殺,幾進幾出,好生威猛。
只可惜,那場面老夫不曾親眼看見,石溫那廝倒是有幸得見。
那樣經天緯地之才的章義太子,可惜啊,中宗皇帝老糊涂,親手斬殺了大魏王朝的千里駒,另選一匹劣馬。失策,失策!”
燕云歌卻說道:“只能說中宗皇帝活得太久,不舍皇權。但凡他活幾年,大魏王朝也不會短短幾十年就敗亡。”
燕云琪加談話,“我聽夫君說起過這些陳年往事,歸結底還是科舉惹來的禍事。
中宗開科舉,意圖是為了打世家,世家恐懼。偏偏章義太子旗幟鮮明支持科舉,世家越發惶恐。
于是世家選擇從后宮手,由寵妃進讒言,一步一步算計,這才有了后面的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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