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亦樹推開窗,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但能聽到海水拍打礁石的聲音。
也不知道大海深是什麼,趙亦樹正看得出神,后背被輕輕一拍,他回頭,裊裊站在后。
“怎麼沒睡?”
“睡不著。”
裊裊說,和他并肩,半晌問:“你說,大海深都藏著些什麼?”
竟然想的是同樣的事,趙亦樹笑了。
他看了下時間,不早不晚,他注意到客廳的柜臺放著一堆電影碟片,提議說:“要不,我們找部電影看看。”
“好啊。”裊裊點頭。
他們翻碟片,看不出蘇子航竟還是個文藝青年,竟有不王家衛的電影。
趙亦樹看裊裊手里拿著部《阿飛正傳》,說:“就這部吧。”
兩人打開電視,把聲音調小,坐在一起看。
這部電影很老了,王家衛的電影有些晦,節奏又慢,年輕人都會嫌悶,他們竟也認真看下去了,全程都沒怎麼說話。
等電影播完,天也亮了,趙亦樹說去看日出。
裊裊問:“要不要把他們起來?”
“放心,他們有調鬧鐘,我們先走。”
趙亦樹眨眨眼,出個有點調皮的笑容。
裊裊笑了,和他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出了門,海風一下子迎面吹過來。
裊裊抱著手臂,真冷啊,小疙瘩都起來。
趙亦樹拿著件薄毯,輕輕地披在上:“小心冒。”
兩人找了塊大礁石坐下來,看海天際出一點點魚肚白。
裊裊抱著毯子,還是有點冷,不過心里卻暖暖的。
他們沒怎麼說話,緒有些低落,或許跟剛才看的電影有關,結局張國榮飾演的青年死了。他一生都在漂,淡漠,尋找生母的下落,終于知道媽媽在哪,他去見,卻見他一面都不愿意,后來和人起沖突,死在回來的車上。
裊裊傷的,輕聲問:“你喜歡王家衛的電影?”
“一般,我以為你喜歡,”趙亦樹笑了,“其實悶的。”
“我也是。”裊裊也笑了,“還以為你喜歡呢。”
“不過音樂好的。”
這次,兩人異口同聲,看著彼此,都笑了。
或許是黑暗給了勇氣,裊裊看著邊的男孩,還是把今天糾結了好久的問題問出來。
“我今天聽你同學說,你從不收別人的信,”裝出一幅平淡的語氣,“他們說,你以前有個寫信的朋友——”
“竟傳這樣,”趙亦樹失笑,搖頭道,“那是小妹,我妹妹。”
“你還有個妹妹?”
“嗯,阿寧。”
“怎麼從沒見?”
“小妹,,”趙亦樹腦中閃過葬禮上小妹的黑白照片,很輕地說了句,“小妹去世了。”
裊裊猛地轉頭,可黑暗中,只看得到他的面部廓,看不清表。覺得自己蠢死了,竟相信校園八卦,低聲說:“對不起。”
“沒事,都好幾年了。”趙亦樹向遠方。
一陣沉默,好久,裊裊才又問:“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趙亦樹也想知道,就算這麼多年過去,他只要想起小妹已經不在了,都覺得那是一場夢,無法去相信是真的,好好的小妹怎麼就沒了?
趙亦樹看著黑暗的海面,遠方的遠方,似乎有什麼要掙破而出,可四周還是那麼暗,或許,他是屬于黑暗的,他竟在黑暗中到一靜謐。
他從沒跟誰講過他的事,可這一刻,他竟不排斥裊裊的問題。
趙亦樹緩慢地講,講小春城,他曾有個妹妹,他很疼,教彈鋼琴,輔導功課,和一起養白鴿,后來他離開,再后來,小妹出車禍去世了。
他找不到源由,最后只能怪罪自己。
或許,要是他肯回封信,小妹就不會死了,一切,就不會這樣了。
“小妹走的時候十二歲,如果還活著,現在也會很漂亮吧。不過不像你,笑也哭。”趙亦樹很苦地笑了下,又嘆息,哪有什麼如果。
裊裊不知說什麼,也不知如何安。
遠方出一芒,借著芒索著找到他的手,輕輕地握住,他在抖,想,他一定很疼阿寧。
他難過,也跟著難起來。
“有時候,我覺得我像被詛咒了”趙亦樹又說,“像電影里說的那種鳥,沒有腳,一直飛,停下來時,就是死的時候。”
《阿飛正傳》里,開頭和結局都是張國榮的獨白。
他說,世界上有一種鳥沒有腳,生下來就不停的飛,飛累了就睡在風里。一輩子只能著陸一次,那就是死亡的時候。
趙亦樹覺得,他和張國榮飾演的青年很像,都是這種無腳鳥,生父不肯給他一眼,和媽媽關系又淡薄,他也生涼薄,什麼都不在乎。
“胡說!你才不是什麼無腳鳥!”沒有腳的鳥那活得多疲倦多辛苦啊,那是沒有歸宿的說法,裊裊有些生氣,眼睛漲漲酸酸的很難,覺要哭了,說,“你不是鳥兒,你是糖人。”
百度過了,1型糖尿病人大多是兒或年,吧里把他們做“糖人”。
裊裊看著他,太不知何時已經掙出地平線,把年臉上的悲傷和脆弱照得如此明顯,傾,在他臉頰輕輕地落了一個吻。
說:“趙亦樹,你是糖人。”
“甜的。”又說。
趙亦樹蒙了,在靠過來吻他的剎那,他已呆住了。
他只看到的睫還有背后的,天地間突然萬丈芒,那麼亮,一瞬間把所有的黑暗都驅走了。
比鴻還輕的吻,還沒到就已離去的親吻,卻讓他覺,仿佛小妹送他的那羽緩緩下落,輕輕過他的心,心微微了下,他聽到說。
“你是糖人,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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