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是伶牙俐齒,這是第一次沒有反諷過去。
趙熠然得意地站起來,心里痛快極了,他知道他心虛了,了解自己的永遠不是朋友,而是敵人,因為仇恨,他看得更清。
他站在面前,又說:“不過你救我是事實,趙亦樹,這點我要謝謝你,沒有你,我今天本不可能站在你的面前。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不要你的——”
說著,趙熠然突然掏出一把工刀,凌厲的刀鋒飛快朝手腕割下去,殷紅的涌了出來。
趙亦樹眼一花,猛地坐直:“趙熠然,你瘋了?”
是的,他瘋了!當他知道,守護了十三年的孩被最恨的人搶走,他就瘋了!鮮跟他發脾氣的卻冷冷地把他扔在原地,他就瘋了!一個天真單純的趙熠然本對抗不了一個經百戰的怪,他也只能把自己變惡魔。如果要留住,要下地獄,變一個惡鬼,他愿意!
“你捐了多給我?200?500?”趙熠然舉著淋淋的手,近他,“看到沒有,我還給你,全還給你!我不欠你了!趙亦樹,我不欠你了!”
“醫生!醫生!”趙亦樹大喊,他手忙腳地按鈴,要去搶他的刀,卻忘了上還掛著點滴,反而摔到地上。
裊裊聽到里面的靜,沖了進來,第一眼看到趙熠然淋淋的手,地上還有一灘鮮的。他很白,紅的在白皙的手臂蔓延特別鮮明顯眼,眼一黑,差點暈過去,搶過工刀,扔到地上,用力打了他一掌。
“你在做什麼?趙熠然,你在做什麼?”
“醫生!醫生!”
他知道不知道他剛完手,為了救他,大家花了多力和心。
裊裊按著他的傷口,拖著他去找醫生,趙熠然沒反抗,很平靜很無辜地說。
“裊裊,我不欠他了,我還給他了!”
醫生很快過來包扎,不過鑒于他況特殊,還是辦了住院。
趙樹和楊姍馬上趕過來了,趙樹一看到他手上厚厚的繃帶,氣不打一來,舉起手要打,又生生放下。
阿姨瘋了,怒形于:“是他對不對,他又對你做了什麼?”
趙熠然搖頭,他對病房發生的事只字不提,怎麼問都不說。
裊裊站在一旁,心疲倦,無能為力。
茫然地看著趙熠然,想說,你還不了,他救的是你的命,可沒人要你還,你也不用還,但一句話都不敢說。
怕,打心底害怕,小熠這是怎麼了,剛才太恐怖了,怕說錯話,又惹怒他。就算現在傷口包扎好了,好像都過去了,閉上眼,還是一片紅。
病房有點悶,想出去走走,被住。
“裊裊,你會陪著我的,對不對?”趙熠然笑著,笑容悉,干凈明澈,一如既往的開朗。
裊裊卻有些怕了,但還是笑笑,點頭:“我去走走就回來。”
那天,裊裊沒回家,留在醫院陪他。
當晚,趙熠然發起高燒,似乎在做噩夢,模模糊糊喊著“爸爸”“裊裊”“裊裊別走”。
裊裊拉著他的手,幫他汗,不斷地說:“我在這,小熠,我在這。”
高燒對他來說,是很危險的,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折騰到天亮,好不容易,趙熠然終于平靜了,溫度也回復正常溫。
裊裊松了口氣,小心把他的手拿開,他抓得那麼,手腕都有紅紅的勒痕。
趙樹很過意不去:“難為你了,他就是病了,比較脆弱,過陣子就會好的。”
“沒事,”裊裊搖頭,“趙叔叔,我出去走走。”
趙樹點頭,裊裊走出病房,靠著墻壁,迷茫無措,怎麼會這樣。
迷惘地到走,不知不覺,走到趙亦樹的病房,猶豫了下,還是推門進去。
病房靜悄悄的,就開了盞床頭燈,趙亦樹還在睡。宋眉要給他請看護,他不要,也不要過來陪他,平時上班也很忙的。
裊裊坐過去,看他就算睡了,俊秀的眉還皺著,似乎也有滿心煩惱的事。
裊裊輕輕地把他的眉心平,靜靜看他。
外傷的紅腫好些了,但還腫著,不過就算如此,他還是比別人清俊,他真好看,眉如刀裁,鼻梁又高又,連都帶著三分笑意。
他總是笑著,可并不是有很多的快樂,人世間給他的溫和善意也并不多。
亦樹,趙亦樹,裊裊在心里念他的名字,以前不覺得,現在卻覺得這名字起來,都有些悲哀。
輕輕地把臉趴在他口上,隔著被子靜靜地靠著他。
病房開著空調,被子涼涼的,裊裊卻終于到一溫暖,還有點安心。
這兩天,太累了,也被嚇到了,怎麼也想不明白,小熠為什麼要這樣做,太可怕了。
靠著他,覺得委屈,還有些無助,淚無聲涌出來,裊裊趴著,小聲地泣起來,盡量住聲音,不驚擾到他。
可趙亦樹還是醒了,他愣了下,了的長頭發,故意揶揄:“怎麼變得和小妹一樣哭了?”
竟拿和小孩比,裊裊難為地把臉埋在被子上,不說話。
“放心,會過去的。”趙亦樹安,“他會沒事的。”
裊裊抬頭,眼睛紅紅的,哽咽地說:“亦樹,對不起。”
“傻團支書,和你有什麼關系。”趙亦樹笑,坐了起來,把抱在懷里,輕聲說,“別想太多,會好的。”
明明是安人的話,不知為何,裊裊聽了更傷心。
兩人靜靜地偎依著,這幾日的不快仿若也煙消云散,都過去了。
但沒一會兒,手機響了,裊裊接了,聽到趙樹說。
“裊裊,小熠醒了,他在找你。”
“知道了,我這就來。”
裊裊掛了電話,為難不舍地看他。
趙亦樹笑笑:“去吧,我沒事。”
站起來,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
趙亦樹仍看著,沖笑了下,很溫地說:“去吧。”
裊裊走了,病房又恢復安靜。
趙亦樹角的笑還沒有褪去,但毫無生氣,那笑好像只是掛在那,并無真實。
他出神地盯著被面的淚漬,留下的,哭得很傷心,也很難辦吧,被嚇得束手無策了。
趙亦樹起,拉開窗簾,太已經出來了,照在上,可他不到一暖意。
昨晚他一夜沒睡,到了很晚,才睡過去。
他去了趙熠然的病房,看到他高燒,所有人都提心吊膽,他們的手握在一起,焦慮不安,疲倦極了。
趙亦樹回來,認真地問了自己好幾個問題。
這些問題他一直在逃避,不去想,現在卻真的要理清了,他問——
如果裊裊不是趙熠然喜歡的孩,他會輕易接的親近嗎?
他接裊裊,和在一起,有沒有一個原因是想報復趙熠然?
他這輩子都擺不了1型糖尿病,這樣的,能自私地和在一起嗎?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瞎了,是不是反而會拖累?
他們是相了,可真的敵得過和趙熠然十三年的過去嗎?
……
最后一個問題,他問,他能給帶來什麼?幸福嗎?
趙熠然憤懣極端,但有句話,他沒說錯,自己是個怪。
趙亦樹知道,他是個怪,在他的心深,一直有雙灰冷的眼睛盯著自己,它冷冷地看著,嘲笑著——
你還想擁有好的,健全的人生嗎?
想想小妹,你給帶來什麼?
想想你媽媽,沒有你,這一生是不是會好過些?
想想趙樹、趙熠然,有誰愿意你存在?
趙亦樹從夢中驚醒,這三個月,他做了一場很很的夢,但夢終究是夢。
從小到大,趙亦樹總是在觀別人的幸福,就像他在鄧家,在他們熙熙融融的氛圍里,卻從沒有融其中,他清楚地了解,他是外人。
他一直是個外人,他被隔絕在無形的玻璃墻之外,羨慕地看著別人的其樂融融,可他出手,卻從來沒有誰來牽他,要帶他進去。
如今,他已不再憎恨別人的幸福,卻還是對這些好的東西充滿怯弱。
趙亦樹看著窗外,普照,卻沒法照進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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