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出發提親===

　夜已深,孩子們都回各自苑中睡了。

　今日小五鬧騰，卓新破天荒得陪著小五在一睡覺。兩個人了一張小床，小五一只手抱著卓新的頭,一條搭在卓新上。

　卓新起初還想著避開,但小五很快就又拱了過來。

　小五有夾被子睡覺的習慣,卓新無力掙扎,最后只得作罷，怎麼睡怎麼睡吧！他今日也困了。

　沈悅不在,每一個孩子他都得花力盯著，其實很費神。但到最后,演的那只撲騰著翅膀的傻怪出場的時候，孩子們的熱忽得被激發，都歡呼得等著下一回合的故事在下一次野外生存游戲中繼續開展。

　只是沒想到小五和齊格這兩個家伙不講武德,從背后跳出來襲他,但回苑中，聽到小六和桃桃同沈悅說的額那番話,他忽然覺得沈悅所有的用心都是值得……

　卓新和小五睡在一。

　齊格還是習慣蹬被子,蹬完后,整個人像個大字一樣躺著,呼呼睡著。

　阿四今日實在太累，這群祖宗實在太耗力，他躺下就睡著！只是睡著睡著，就陷了早前的噩夢里，夢到早前時候,先是爾在邊境挑起爭端，繼而羌亞雷霆之速進攻西秦，西秦國中憂外患,六叔奉旨急赴邊關，這場仗打了三年，六叔死在第三年末……

　阿四額頭滿是汗水，從睡夢中驚坐起，呼吸都有幾分急促！

　渾上下都被冷汗，也分不清究竟眼下是夢境還是現實，只是心悸，難混著眼淚，在黑暗里，仿佛窒息一般！

　阿四轉頭，一側是呈大字型睡著的齊格。

　另一側，是不知道怎麼別扭睡在一起，隨時可能被對方踢下床的小五和二哥。

　夏日的夜里，靜謐得怕人，但仿佛因為有他們在，阿四才分得清現實和夢境，但分清之后，間又忍不住輕輕咽了咽，手了額頭的汗跡，爾和羌亞挑釁西秦，應當就是下月的事，戰事發的第二日，六叔就急赴邊關。

　究竟是不是一個荒誕的夢，其實下月就能見分曉。

　其實阿四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夢里沒有沈悅，這里有沈悅，夢里的小六不會說話，但這里的小六已經會說話，但夢里也有國公府失落，媛姨流落，這里這些事也同樣發生過了……

　阿四其實并不知曉應當相信什麼，不相信什麼。

　阿四沒了睡意，屋中幾人睡得很，阿四沒有吵醒，起披了服，去到苑中散心。

　屋頂值守的暗衛躍下，“四公子，夜深了，您是要去哪里嗎？”

　阿四頓了頓，雖然在京郊別苑，但周圍都有是暗衛守著的，阿四應道，“我有些睡不著，想在苑中走一會兒。”

　暗衛面為難。

　阿四忽然道，“我想六叔了，我想去六叔那里看看……”

　暗衛愣了愣，沒想到對方忽然會說要去王爺那里，若是換到平日，四公子如果要去王爺那里，他就直接領著去了，但眼下……

　暗衛支吾道，“四公子，眼下可能，不方面……”

　暗衛特意斟酌了用詞。

　阿四好奇，“六叔怎麼了？”

　放在以往，就是大半夜他要去見六叔，六叔就是睡了都會起來見他的，阿四不明所以。

　暗衛直覺四公子很可能會尋究底，反正也敷衍不過去，索應道，“王爺同沈姑娘在一飲酒，就在隔壁苑子的屋頂上。”

　“……”阿四順著暗衛的眉弄眼的方向看過去。

　果真見臨近苑子的屋頂上兩個人的背影。正好都背對著他，相鄰坐著，兩人離得很近，月似是給兩人的背影鍍上了一層清暉，兩人目都看向后山遠，不知道是在說話還是做什麼，但就這瞬息的功夫，六叔放下酒壺，悠悠躺在了阿悅懷中。

　暗衛：“……”

　阿四：“……”

　這麼看，是真不合適去了。

　***

　屋頂上，卓遠躺在沈悅懷中，低聲道，“阿悅，我有和你提起過五哥嗎？”

　沈悅搖了頭，“沒提過。”

　月明星稀，卓遠仰首躺在懷里，目空著夜空，無神而淡聲道，“五哥和我年紀相仿，大我兩歲，是家中所有兄長里同我年紀最近的一個。因為年紀很近，所以總被人放在一起比較。平遠王府的小五，從小天資卓越，懂事，聽話，年紀很小就跟著父親在軍中；平遠王府的小六，從小熊孩子一個，打架斗毆，往夫子茶里放，把家中弄得飛狗跳，京中見了他都要繞道走……”

　沈悅握拳輕輕笑了笑。

　他轉眸看，“笑什麼？”

　沈悅手了他鬢角，“現在也是大熊孩子一個……”

　他也不由笑了笑，旁人看他都是平遠王，只有眼里，他是大熊孩子一個，卓遠手，握了的手放在自己前，繼續道，“所以從小，我就是五哥的對照組。平遠王府的孩子各個能干，最小的小五和小六里，小五也是個爭氣的，只有我是最讓爹頭疼的一個。”

　但聽得出，言辭里，他并不討厭他五哥，反而，應當同他五哥關系很好。

　果真，卓遠嘆道，“可是五哥對我很好，也一直護著我。要不是五哥，我不知道要多挨我爹多子和鞭子。五哥，他一直是平遠王府所有孩子里的最聰明，也是最能干的一個，但過慧易折……”

　言及此，卓遠的語氣急轉直下。

　沈悅指尖微微滯了滯，險些都忘了，平遠王府一門忠烈，全部戰死沙場，那卓遠的五哥應當也沒有幸免。

　他今日忽然說想去屋頂喝酒，不知道可是五哥的緣故。

　只是說完先前那句，卓遠沉默良久，很久之后，才繼續在懷中道，“我討厭下雨，尤其是暴雨……”

　沈悅莫名想起去威德侯那日，大雨傾盆里，扣著門環，一頭撞進他懷里，他聲音冰冷，眸間也似帶了寒意一般，既讓人安穩，又讓人畏懼。

　沈悅會想起這一幕，是因為印象深刻，但在后來相里的卓遠與那個時候的卓遠有很大不同。

　眼下，沈悅才反應過來，人在特定的環境里，會有相應的應激，方才卓遠說他討厭暴雨……

　沈悅直覺同他五哥有關。

　沈悅思緒尚未散去，懷中的人眸微沉，略帶嘶啞的聲音繼續道，“一場暴雨能將整個戰場都沖刷，到都是死去的人，有自己的人，還有對方的人。那時候我爹戰沙場，尸骨未寒，邊關戰事沒有結束，朝中讓五哥承襲王位的詔書都沒來得及送到邊關，就遇到了凝復關戰役。我那時候擔心五哥出事，也想去邊關接爹的骨灰回京，但我從京中趕去邊關時，對方十倍于軍中的人在同凝復關廝殺，沒有后路，只要退，就是后幾十余座城池的百姓被屠城，那時明知是死路，但拖一日就是一日，五哥在，所有軍中的將士都在，在凝復關死撐了五日。到最后關破，五哥拎刀立在我前，朝我吼道，走！卓家的子孫，當以死報國，但卓家總要再留一個！家中還有多孩子要照顧，他們不能孤兒……那天就下著一場暴雨，淋得人視線本看不清，副將拖我離開的時候，破關了，到都是鐵騎沖擊，和兵刺的聲音……”

　“好了，清之……”沈悅輕聲道，“可以了。”

　的聲音溫暖和，將他從暗腥魔怔中拉回現實。都是許久之前的事，卓遠微微斂眸，遮了眼底猩紅。

　再睜眼時，目看向沈悅，也想起威德侯府那日，也是大雨滂沱，折回，送他那柄遮雨的傘，傘柄上刻了一個“悅”字。他看著在雨中的背影，想起雨下，那雙清亮干凈的眸子。

　似黑云城里，一抹明亮的。

　他記得的名字，沈悅。

　他日后的阿悅……

　卓遠轉，更靠近些，亦如早前在栩城地龍的時候，那晚和阿吉等人匯合，他近乎疲憊到極致忽然放松時也是如此靠在懷里。

　沈悅知曉他心中有事，而且，同五哥有關。

　沈悅沒有開口多問，只是借著山間的夜風的聲音，他低聲道，“五哥喜歡漣媛，陛下給五哥和漣媛賜了婚。五哥死，我沒能救得了，漣媛的死，我也沒能救得了……”

　沈悅微頓，月清暉里，沈悅手上他額頭，溫聲道，“卓遠，我們每個人都有無能為力的事，你救不了所有的人。”

　卓遠噤聲。

　***

　今日往返京中早朝，寅時就起，夜里又飲了不酒，等到夜深時，卓遠在沈悅屋中小寐，很快，平和的呼吸聲從他鼻尖傳來。

　沈悅才從耳房沐浴出來，見卓遠在床榻上睡了。

　他今日心俱疲。

　在床沿邊坐下，牽起蠶被給他蓋上，莫名想起今晚在屋頂，他同說起他五哥時，若剜心蝕骨。

　沒有一個人是容易的，即便是平日里看起來大大咧咧，又沉穩多慮，運籌帷幄的卓遠，也是一步一步從刀尖上淌過來的曾今年。

　沈悅睡不著，坐在床沿邊看他。

　看著他致的五和睡的模樣，沈悅想起今日在瀑布水簾后他同說的一番話，其實他心中也怕，怕平靜里不知何時會再起漩渦，更怕他自己就是這漩渦的中央……

　沈悅手上他眉心，莫名想起他今日牽著跳水的場景。

　“怎麼這麼熊呢！”輕嘆。

　“小時候肯定更熊，熊得沒譜那種……”

　眸含笑意，趁他睡，輕輕俯吻上他額頭。

　良久。

　只是等撐手起時，他手攬，分明沒有睡醒，眼睛也沒睜，聲音里也帶著倦意，“沈悅，你親我。”

　“……”以為他睡著，眼下有些呆了。

　但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再次響起。

　警報解除，沈悅眉間微舒，原本想起去小榻上睡，但他的手一直攬著，怕真將他吵醒，到最后，也不知道怎麼的，還是在床榻上躺下。

　其實今日也累了，又才洗漱完，剛躺下不多時就有困意襲來，轉側躺著，闔眸睡，迷迷糊糊間，后的人下顎抵在頭頂，將整個人環臂間。

　屋檐下的燈搖曳，微映出帷帳后相擁而眠的影。

　寧靜又溫馨。

　***

　翌日，卓遠寅時前后醒，懷中攬著的沈悅面對著他，額頭靠在他前，似一只慵懶的貓，整個被他擁在懷里，卻未醒。

　卓遠看了看一側的銅壺滴，正好寅時，他撐手起，盡量不驚。

　稍后還要去早朝，路上要一個時辰，他直接去了耳房沐浴洗漱，而后到了外閣間，見今日的裳，已經有人送來放在了外閣間里。

　他在屏風后更，而后起簾櫳，回了屋里。

　沈悅還未醒，姿勢還是他方才離開時，睡在一側的模樣。

　卓遠笑了笑，又斟酌著，要不要特意同辭別一聲？

　京中往返單城要四日，提親這樣的事，如何也要在單城呆上兩日才顯鄭重，也留給對方思慮時間，是尊重。

　那他再回來，最快也是六七日之后的事。

　遲疑間，沈悅迷糊睜眼，“阿遠？”

　他仿佛還是頭一回喚他阿遠，他聽來如沐春風，“再睡會兒吧，還很早。”

　沈悅頷首。

　寅時，意識都還不清醒，微微裹了被子繾綣，似睡不醒一般。

　他溫聲道，“早朝之后，我尋陛下告假就直接出發去單城，找舅舅提親了。提親總要正式些，要多陪舅舅說幾日話，可能要六七日才回來，別顧著照顧那堆祖宗，也照顧好自己。他們若是太皮，就別慣著，直接揍了，就說我說的，他們要欺負你可不行……”

　沈悅困著，但下意識輕“嗯”了一聲。

　他心中莫名悸，忍不住親上角，“我走了，等回來，我每日都要聽睡前故事。”

　……

　離開屋中的時候，卓夜在苑中，“王爺。”

　這個時候從沈悅屋中出來，卓夜知曉什麼事當問，什麼事不當問，低頭道，“陶伯在前面候著了。”

　提親的時候，家中有長輩在才好。

　平遠王府沒有長輩了，但在他心中，陶叔就是他的長輩！

　即便這樁婚事不需要陶叔出面，但只要提親的時候，陶叔在，他心中就更圓滿。

　卓遠一面往前方去，一面朝卓夜吩咐道，“對了，后日休沐，我邀請了恭平帶小荔枝來，你讓人后日去趙府接，一路順暢些。”

　“好。”卓夜應聲。

　卓遠又叮囑了些別苑中的事，言辭間，很快就到了前苑。

　馬車已經在前苑等候，陶東洲也在馬車等候，見了他，便迎了上來，“王爺。”

　卓遠頷首，“走吧，陶叔。”

　侍衛起簾櫳，二人相繼上了馬車。只是上了馬車，陶東洲也一直低著眉頭笑，沒有說話。

　“陶叔……”卓遠原本是瞇著眼的，可睜開眼，見陶東洲在笑著，卓遠長聲幺幺喚了聲。

　陶東洲低聲道，“王爺，老奴就是高興。”

　卓遠輕嘆，“這還沒提親呢！說不定阿悅的舅舅不想讓外甥嫁給我。”

　陶東洲笑，“老奴是看沈姑娘的舅舅舅母都不是刁難的人，沈姑娘同王爺兩相悅，平遠王府的家世又拿得出手，王爺在張和擔心什麼？”

　他一語破，卓遠支吾，“我看起來有那麼張嗎？”

　陶東洲笑而不語。

　卓遠深吸一口氣，“呼……我是怕他舅舅舅母不同意，我這兩日提親，想這個月就親。”

　陶東洲挑了挑眉，一面捋捋胡須，一面了然的表，“是有些快。”

　卓遠皺眉，嘗試著問，“那正常應當是？”

　陶東洲笑容可掬道，“王爺五月上門提親，留一月給親家考量，親家七月答應，說明對婚事的深思慮，八月吃定親宴，定親宴上將婚期安排下來，而后則良辰吉日安排婚事，也一般在定親宴后的半年，也就是明年正月。”

　卓遠：“……”

　陶東洲看他一臉石化的表，又溫和朝卓遠笑道，“王爺，親是大事，不可之過急。平遠王府的婚事怎麼辦，辦什麼樣，都是日后京中的風向標。沈家在京中不是名門貴胄，王爺對沈姑娘是重視還是敷衍，這其中的態度關系到日后京中對沈姑娘的態度，王爺還需長遠考慮，不急在一時。”

　卓遠微楞，他早前，是沒想那麼多……

　但真要等到明年正月？

　在王府中，陶東洲是看著他長大的，他臉上什麼表，陶東洲都能大致猜到其中緣故。